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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爷”,若喊“萧主事”,那曲部主事又实在是个品级太低的官名,因此李玉才如此称呼。 萧迁许久不听人这么喊他,脸上并未露出异样,但却觉得这位李玉也并非如他平日表现的那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二人相视一笑,把臂而进,客厅里不待众人落座,早有小厮上了茶。 李玉带着的几位官员都是负责酬军事宜的,其中一个见李玉端起茶盏看了他一眼,便站了起来,先给萧迁施了礼,才从袖中拿了一卷纸出来递了上去,道:“世子请看,这是大体上的安排。” 萧迁接了,却先看了李玉一眼,李玉道:“世子但看无妨。”他这才展开了去看,是这三日太子在此休整的日程安排,其中每晚的时间都划了出来,想必是留给新音社的。后面则工工整整列出了一系列的戏名,他扫了一遍,放到茶几上,道:“李都守的下属果然是能人,新音社从霍都起,自上京回,这一路所演的戏竟都在上面了。” 他佯作不知的问道:“这么说,李大人已经定了由新音社来演庆功戏了?” 李玉道:“我那边已经差人通知新音社了,余班主也极推崇新音社,我也曾修书向安江关的付大人问过,听说那一场酬军戏,太子也是极其有兴趣的,只是当时军务繁重,未及看完。” 萧迁点了点头,向旁边的松香道:“拿过来。” 松香才把手里端着的盘子放到李玉和萧迁中间,李玉定睛一看,是戏码牌子,不超过十个,上面的戏名却和那一卷纸上写的不同,不由询问道:“这……” “这是新音社拟演的新戏,兆头极好,李大人不妨从这里挑挑看。” 李玉没去看戏码牌子,却意味深长的看着萧迁,道:“世子不愧是曲部主事,外面都没见过的戏,戏码牌子却先递到您这儿了。” 萧迁端起茶轻描淡写的笑道:“哪里哪里,皆因这新音社是萧园出去的班子罢了。” 新音社既然已经自己闯出了一条路,它和萧园、和自己的关系,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这个时候揭开是最合适不过了。 李玉刚刚含了一口茶在嘴里,听了这句话,“噗”的一下茶水就喷出去了。 底下坐着的官员倒都是淡定的很,皆因李玉李大人出这样的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各个都像没看见一样。 李玉接过松香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和一脸胡子,道:“世子爷好本事。” 萧迁淡淡的笑了一下,道:“我也就这个爱好了,怎比得大人镇守三江,为国为民,那才是真本事呢。” 李玉道:“既然新音社是世子的班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世子必定了解的通透,就按照您说的,从新戏里面挑吧。” “多谢李大人体谅我的私心,皆因新音社是新戏新人,您是内行,他们回霍都这一场打炮戏,相当重要,所以还是想上几出没演过的新戏。不过您放心,绝不会捅娄子。”萧迁道。 李玉自然不会不给这个面子,本来他也是专程来请教萧六爷如何安排戏码的,因此“哈哈”笑道:“六爷过谦了,您调教出来的戏班子,哪有不好的道理?”便专心的去看这些戏码牌子,两个人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萧迁极耐心的讲每部戏的剧情,偏文还是偏武,如此这般低声商讨。只是下面坐着的官员都听的一头雾水,不敢冒充内行上去讨论,又因为最近常常连夜安排酬军等公务,很多人都垂目端坐,打起了瞌睡。 二人几乎没有分歧,很快商定了三天的剧目。 萧迁不肯让商雪袖连演三天,第一天是全本,“明剧旦行魁首”商雪袖饰凌波仙子,有文有武,萧迁尤其推崇里面的武戏,说是好看的很,李都守欣然同意。这出戏在知雅水榭演,并不是犒劳全军——那地方也装不下,因此这出戏是特意给太子和军中大小将领演的,陪同的是霍都的官员。除此之外,便是萧迁自己留了几间雅座,这点要求,李玉还是能做主的。 第二天李玉则是建议贴两个折子戏——和,他将这两个戏牌子拈了出来,“叮叮”两声放置在了茶几上。 萧迁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玉,并未多言,心中却思量开了。 李玉曾以文采出众名扬天下,可正因如此,性格上带了文人疏狂高傲之气,初为官便得罪了人,被人举荐做了西塞的随军监军。品级是升了,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被人狠狠的阴了一把——且不说西塞艰苦,这“监军”一职,常常是皇帝信任的大太监去做的。 他这么一去,幸灾乐祸者有之,惋惜哀叹者有之,但有一点基本是共识,就是他可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但李玉还是回来了,两年多的西塞随军生涯,让他从一个白面书生变成了脸糙皮厚、满脸胡须的大汉,从一个出口成章的才子变成了一个口无遮拦、言词粗鄙的莽夫,这让满朝官员吃惊之余,也不由得感慨军队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有人看不过去他在朝堂上也粗鄙无赖的样子,自然要参他,但却没想到他这副样子竟然投了当今圣上的眼缘,屡次被宣进宫密谈不说,还当众被庆佑帝留了评语:“姿皎满脸风尘,面覆胡须,朕却能看见他内心爽直,如钢似玉啊!” “姿皎”,就是李玉的字。 若在去西塞之前,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李玉倒是真当得起这两个字。 现如今,大家想到他的字,再想到他的人,内心都十分矛盾。 可圣上的考评都是要记档的,这句评语一记,还有谁不明白圣上的心向着哪个呢!果然未出半年,霍都都守这样的重担,就落在了李玉的头上。 李玉得了这样的考评,更加变本加厉的在粗鲁的路上一发不可收拾。 第120章 得胜而返 萧迁虽然来霍都几年,除了不时在听戏的时候遇见,不曾和李玉有过太紧密的往来,很多关于李玉其人其事,也是风闻,今日涉及公务,再看李玉的行事,可不正合了上位者的心思? 行事不拘小节,常常犯错,可大事上却不糊涂! 想到这里不由得他心里暗忖:“都说李玉因为在西塞呆了两年多,所以和西郡来往十分密切,据称他和柳传谋也都是平辈论交、称兄道弟,今天看,却未必如此……” 因为这两出戏的含义太过明显了。 且不说是*裸的迎合太子,,那是什么戏?窦太真思念李世民,李世民那时候虽然不是太子,可后来做了皇帝! 萧迁没有再看李玉,此时此刻在他心里,李玉这个满脸胡须的外表之下,仍然装着那个心思极其细腻的李姿皎,哪怕再多看他一眼,恐怕都会被他察觉出自己对他的想法——他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