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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前的孟春芳,像一朵我见犹怜的芙蓉,颤巍巍的,美则美矣,却如朝露一样脆弱,仿佛随时都会凋零。如今的她,才是沐浴着艳阳热烈绽放的春芳,蕴着泼辣辣的生气。 “可把你盼来了。” 孟春芳紧紧攥住李绮节的手,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个来回,本想开口调笑两句,想起之前没能去镇上赴约,神色转黯,一脸歉疚,“前天事出突然,害你白等一夜,江上风大,没冻着吧?” “孟jiejie害我空等一场,我还没消气呢!”李绮节下意识扶起孟春芳的胳膊,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待会儿你记得让人多炒两道好菜,好好向我赔不是,不然我要掀桌子的。” 孟春芳抿嘴一笑,右手不由自主搁在自己的小腹前,“你也这么小心,大夫都说不要紧的。” “真不要紧的话,大夫怎么不许你下床走动?” 虽然孟春芳的气色看起来不错,但李绮节不敢让她多劳累,好说歹说,把她送到房里,按到床边躺下,“又不是外人,不必和我客气。你只管躺着,我陪你说说话。” 素清带着丫头们下去准备饭菜。 ☆、第98章 九十八 多日不见, 体己话说了一大堆,都是些居家过日子的琐碎事情,孟春芳并没提起前天为什么要邀请李绮节去看戏。 李绮节以为她要避开人才肯谈,没有追问。 直到华灯初上, 孟春芳仍然没说要找李绮节商量什么事。 夜里两人坐在灯下下棋,李绮节借故支走丫头,“孟jiejie, 你帖子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春芳神色微微一滞,想开口,又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忽然有人敲响门扉, 丫头走进来道:“少奶奶, 小黄鹂闯进正院去了!” 孟春芳眉尖微挑, 脸上不见意外神色, “人呢?” “婆子把她送回房了。” 孟春芳点点头,“看好大郎。” 这一打岔,李绮节不好接着问,起身回房。 宝珠打水服侍李绮节梳洗,一边叽叽喳喳把前院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杨福生白天养在孟春芳跟前, 夜里跟着高大姐安歇。这两日高大姐才不在家, 小黄鹂见孟春芳忙着招待客人,顾不上杨福生,便蠢蠢欲动起来——她没死心, 想把杨福生抱回自己跟前养。趁着杨表叔和高大姐都不在,偷偷摸到正院抱孩子。好在孟春芳留有后招,早和照顾杨福生的丫头们打过招呼,才没让她得逞。 李绮节摇摇头,叹息一声,孟春芳看起来性子绵软,满团和气,真使出心机,也能把人折磨得痛不欲生。她从不正面和小黄鹂争锋,只需要把杨福生捏在手心里,小黄鹂就输得彻彻底底。 周氏这些日子耳提面命,教授她许多内宅手段,还告诉她,不管是帝王家的三千后宫,还是老百姓的小小院落,都少不了勾心斗角。 她以后也要和孟春芳一样,一边cao持内务,努力维持贤惠名声,一边两面三刀,和内宅侍妾斗法吗? 不,那不是她想要的。如果孙天佑敢辜负她的信任,她一定会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小黄鹂没能抱走杨福生,但小娃娃还是受了点惊吓,哭闹一整夜,第二天早起时,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可怜极了。 婆子把杨福生抱到孟春芳房里。 孟春芳神色冷淡,但还是把抽噎的杨福生搂进怀里,低声安慰他。 杨福生委屈的不得了,让孟春芳哄了一阵,很快喜笑颜开,蹬着小胖腿,努力去够孟春芳鬓边戴的堆纱花。 素清怕杨福生饿着,亲自去厨房领早饭。到了灶间,却见李绮节身旁的大丫头宝珠正倚在缠了丝瓜腾的篱笆上,手中端着一碟子桂花糕,一边分与小丫头们吃,一边和灶间婆子说笑。 几个身穿蓝布衣衫、围着裹肚的婆子一脸笑容,脸上的皱纹差点挤出一朵花来:金氏和高大姐都不是省油的灯,在灶房当差没有油水,难得来一个出手阔绰的小娘子,她们自然高兴得很。 素清暗暗道:三娘手脚真快,人才刚住下,已经先打点好厨房了。难怪她和杨家关系微妙,却从没人说她一句不好。一面又唏嘘:小娘子们不管出身如何,只要自家有钱钞使唤,便不怕别人欺侮,将来嫁了人,在夫家也有脸面。七娘的陪嫁不算少,但和三娘一比,略显简薄。高大姐届时肯定又要发酸。 哼,想讨个听话的媳妇,又眼馋三娘的嫁妆,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李绮节吃过早饭,闲庭信步,穿花拂柳,走到孟春芳的院子前,想进去找她说话。 到院前时,不巧孟春芳送杨福生回正院,要一刻钟后才回来。 素清笑道:“大郎和我们小姐最亲,小姐不在跟前,他不肯闭眼困觉。” 宝珠暗暗纳罕,背着人和李绮节嘀咕:“七娘真把大郎当自己的孩子养?” 李绮节不置可否,忽然明白孟春芳出嫁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人各有志,孟春芳不愿意向杨天保敞开心扉,只求能和他相敬如宾。婚姻于她而言,更像一种责任和任务,她的目标是做一个孝顺的媳妇,一个贤良的主妇,一个完美的杨太太,和杨天保不相干。 她对杨天保没有一丝情意,所以能够贤良大度、从容对待小黄鹂和杨福生,不管小黄鹂怎么上蹿下跳,不管杨天保和谁谱写风流,她都不在乎。 在试探杨天保的真心之前,她直接斩断自己的所有奢望。 从孟春芳红润的脸庞和开朗的笑容看来,她显然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丫鬟在院子里的榆树两边系了彩色丝绦,秋千荡起来的时候,丝绦随风飘扬,极是好看。 李绮节在枣树下找了块干净的石凳坐下,一边看丫鬟们打秋千,一边想心事。 孟春芳既然不爱杨天保,那烦扰她的事肯定和小黄鹂无关,她到底有什么事要亲口和她说呢? 想来想去,没有头绪。 忽然听得头顶上一阵嬉笑,抬头去看,只听“哗啦哗啦”一阵窸窣响动,树枝猛烈晃动个不停,枣叶、枣子落雨似的,洋洋洒洒砸下来,兜头兜脑,撒了她一头、一脸、一衣襟,就连脖子里,都滚了不少枣子进去。 宝珠和素清听到笑闹声,连忙走过来,帮李绮节把沾了细枝碎叶的衣裳掸干净。 枣子落进衣服里,又凉又痒,李绮节心里生恼,抬头看一眼树枝间的两道黑影,以为是两个顽皮的小童,用方言问素清道:“哪里来的两个苕崽?”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让树上的人听见了。 树枝里的小郎君听见李绮节说的是瑶江话,一把脆生生的好嗓子,话里却分明瞧不起人,冷笑一声,在茂密的枝叶间嘟嚷道:“诶,哪家的臭丫头,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