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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花或邻或散,分分合合,人生至味,大抵如此。” 适时,浮花又兀自飘移。 魏林见了,遂道: “昨日与孙夫子论春秋战国之事,眼下浮花,倒显出合纵连横之态。” 众人见了,齐齐点头,果是一花一世界。小小盥盆中,竟装得天下兴亡。 郓王笑了笑,伸手拨一拨水。 朱凤英也算略通国策,听罢他们言语,只笑道: “眼下倒见得围困之势。” 郓王正待饮茶,此话既出,他忽顿了顿,也不言语,只拿余光看着朱凤英。 魏林凑近些看,忙到: “冯婴兄弟好眼力,也好见识啊!” 七娘亦凑过去,点头附和: “中有一花瓣,瞧着最大,势不可挡,却受多方牵制,不易突围。表兄,此当如何呢?” 朱凤英只道: “若要突围,必先扰其阵法,攻其不备。再乱其筹划,使鹬蚌相争,我为渔翁。而后,方能以仁相待。” “攻心为上,恩威并施,果然妙极。”郓王亦点头称赞。 七娘掩面一笑,打趣道: “小弟记得,楷兄从前说过冯婴是绣花枕头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郓王笑道,“莨弟亦然。” 朱凤英只瞥郓王一眼,还是这副德行! “我非亦然。”七娘笑道,“我倒觉着,墨家所言非攻,是为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离别难2 却是魏林笑起来,只闻他道: “这是昨日讲的诸子百家,奇谋战术,想是小祁莨听痴了呢!” 郓王看向她,弯着眉笑道: “是么?莨弟竟对这些有兴趣?” “非也非也。”七娘摇头,只觉与他们讲不通,颇有些不耐烦。 她又道: “奇谋战术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妆台前……” 妆台!七娘猛住了嘴。 她见众人还不及反应,想着囫囵浑过去。 倒是魏林听得仔细,还不待七娘言语,只好奇问道: “妆台?小祁莨房中竟有妆台?” 霎时,众人只拿异样的目光看着她。祁莨平日里本就娘里娘气的,不会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朱凤英忙帮着解释: “我这表弟,自小体弱,遂常与姊妹们养在一处。所言妆台,想必是姊妹们的?” 七娘吓得有些呆愣,直直点头,又故作生气模样: “自是我家meimei的,小弟堂堂男儿,怎会有那东西?” 见着她生气,魏林忙领着众人赔不是。 既如此,七娘自然无度不丈夫,不计前嫌也就是了。 她遂道: “都是兄弟,又非故意,不打紧的。适才小弟是说,奇谋战术,不及meimei妆台前的胭脂金簪,亦不及meimei窗前初生的海棠。” 闻听这等言语,在座之人只面面相觑。 众人来此太学,本是为着求取功名。祁莨这般淡泊性子,又来此处作甚? 况且,金簪海棠,皆是女儿家之物。他骤然说出这话,到底见得些靡靡之态。 果然,他还是那个娘里娘气的小祁莨啊! 魏林文采虽不佳,却有报国之心,是最听不得人说这等靡废话的。 他蓦地来了兴致,辩道: “皆如小祁莨所言,岂非世风日下?便是都城汴京,亦作一片纸醉金迷?” 七娘不急着反驳,反是点了点头。 她道: “魏大哥所言在理。天下之大,若只信奉一家之言,难免有失偏颇。天下需魏大哥这般仁爱之人,亦容得祁莨这般无为之人。” 无为,原来她心属道家。 魏林思索半晌,遂问道: “祁莨是说无为而治?” 七娘低头笑笑: “并非无为而治,而是无为。治者,已是有为,非真无为也。” 魏林还欲再辩,七娘却不再理他。 他心中觉得莫名,倒是郓王了然一笑。 只闻得他缓缓道来: “道法自然,道可道,非常道。不可道者,方是宇宙之道。故而,莨弟不再与你说了。” 魏林虽不大研读道家,却也不曾听过七娘方才的歪理。 从前与祁莨论道,总觉他言语奇巧,道理怪异。今日郓王解来,却头头是道,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 七娘偏头看向郓王。同样的道理,怎么他说来,便是醍醐灌顶的透彻,而自己,却解释得囫囵不清呢? 只见郓王亦微笑看向她: “莨弟,可是如此?” 七娘重重点头。他生得好看,心眼也好,果然是雪中送炭的郓王啊! 她又偷偷瞧了朱凤英一眼,这个表姐,依旧一副不待见郓王的模样。 她适才还吃了人家的茶,夸过人家的茶技,眼下却是翻脸不认人,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许多年后,七娘时常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多也是忍俊不禁。 各方争执,滔滔不绝。这般不拘男女,只为着学问的论道,似乎只有在太学这一月,方聚得几回。 日后,论道众人或外出做官,或落第回乡,皆飘离四散。许多人,至此也再没见过了。 时近暮春,杨柳飞絮漫天,皆作了片片鹅毛,苍苍如也,翩翩俨然。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任南飞又北飞。谢菱靠在窗前,伸手拂过。这些杨絮柳絮,竟是抓不住的。 钏儿正捧了金剪与素纸来,她悄然至谢菱身旁,轻声唤道: “小娘子,你要的东西取来了。” 谢菱似是一惊,抬眼看向案头。金剪耀眼,素纸凄然,不觉间,她眼中竟包了一汪泪。 顾姨娘身为妾氏,谢菱本不得为她披麻戴孝。只是朱夫人怜谢菱孤苦,前三夜遂许她守灵。 既如此,谢菱只脱簪褪钗,换上素色衣裙。眼前的金剪素纸,正是为着剪些白花,左右在自己屋中祭一祭,也算尽得孝道。 她拿起金剪,忽想起顾姨娘的死因,又缓缓放下。 只闻她叹道: “从前只道姨娘聒噪,骤然不在了,倒见出些念想来。” 钏儿只得在一旁安慰: “小娘子节哀,人各有命,姨娘去了,也不必再看他们脸色过活。” 谢菱蹙蹙眉,伤心归伤心,可顾姨娘死得突然,其间必有隐情。 顾姨娘这样的人,怎会为失手杀了丫头而自尽?纵使珍儿真犯下大错,折磨她的法子多了去了,又何须亲自动手? 况且,家中对此事讳莫如深,丧事也只草草办了。到底是两条人命,想来,却是有些不合常理的。 谢菱又拿起金剪,细细剪起花来。便是再多疑问,眼下也只得埋在心底。 顾氏一死,家中虽无人为她惋惜,可那等死相着实吓人,谢府上下自是有些阴郁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