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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陈酿忽高声唤道。 七娘猛地抬起头,一双惊恐的眸子直视陈酿。 “别怕。”他极力安抚着七娘。 适才一番颠簸,七娘早已是精疲力尽。此时骤然停下,她喘了好些时候方才缓过来。 见马车停下,后边的难民更是疾步上前。车中人定睛瞧去,行在前面的,果是顺子! 那些难民远看自是黑压压的一片,细细算来,却不过二三十人的样子。 七娘将头埋在陈酿手臂上,自不敢看。阿珠此时胆大起来,便朝那处看去,不由得一惊! 二三十人中,竟多有谢府仆从! ☆、第六章 思帝乡3(加更) 阿珠直愣愣地望着窗外之人,一时竟不知言语。 她抓着七娘的手臂摇起来,只颤抖道: “小娘子,你……你快看啊!” 七娘余悸未平,依旧紧紧靠着陈酿。这般模样,倒与从前遇着山贼时无二。 陈酿朝七娘看去,示意阿珠莫再言语。他伸手拍了拍七娘的肩,蓦地发觉,她抖得不像样子。 他遂轻声道: “蓼蓼,你放心,那并非难民,是家里人。” 陈酿的声音舒缓而平静,足以安抚人心。七娘缓缓抬起头,双手却依旧紧紧拽着他。 陈酿又道: “咱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七娘一时还不曾回神,只愣然点了点头。这样的境况,自然陈酿说什么,便是什么! 车外大雪纷飞,苍茫一片。除了他们,似乎见不得半个人影。 七娘裹好裘衣,抱着手炉,由陈酿扶着下车。那二三十人见她来,眼中霎时燃起希冀,只一瞬,转而又添了几分悲悯。 七娘怯怯地朝他们看去。刚入眼来,她猛然一惊,只急退了两步。 行在前面的,像是五郎身边的顺子。只见他胡乱裹着一件旧棉衣,发髻也不知收拾梳洗,一脸惨像,哪里像谢府的仆从? 陈酿抬眼扫视一番,这些人之中,有几个他也认得的。似乎有个还是姑姑房里的丫头。 他眉头微微颤了颤,心头却猛地一沉。众人落魄至此,究竟出了何事? 还不待他们发问,一众仆从只齐齐跪了下来。 他们眼含热泪,又是哭喊又是捶地,旁人劝也劝不住。也不管雪地是否寒凉刺骨,他们直像是没了力气,也不愿起身。 陈酿叹了口气,一把拉了顺子起来,忙问: “究竟除出了何事?你们怎的沦落至此?像这般哭号,半日也就过去了,快捡要紧的说来!” 顺子早已是涕泗横流,不住地啜泣。他狠狠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正待说来,却又忍不住泪如雨下。 阿珠与顺子向来更熟识些,她性子急,这会子更是按捺不住。 只见她朝顺子腿上踢了一脚,焦急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阿珠这一着急上火,不独顺子,余下那二三十位,哭号得更是厉害。 这般阵势,七娘早吓傻了。她只躲在陈酿身后,不敢出来。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见顺子这副模样,必是极大的事了! 陈酿只觉无奈,转而又问道: “你这会子再难过,也无济于事。总要将事情说来,咱们才好一同应对啊!” 听闻“一同应对”几字,顺子心中总算有了些底。他缓了缓心神,虽依旧啜泣,却比方才好了许多。 他遂道: “陈先生,七娘子,莫回汴京了!汴京,汴京……” 话及此处,顺子忽而哽咽,再无法言语。 陈酿心下一抖,已然猜着几分。 他强撑着精神,追问道: “汴京,如何了?” “汴京……”只听后边有人哀嚎道,“金蛮子攻入,汴京城破!” 汴京城破! 汴京,城破! 谁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四下蓦地安静下来,七娘双目无神,只觉耳边嗡嗡作响,闷得她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酿哥哥,”她一时不及反应,只带着木楞的神情,“何为,城破?” 何为城破,七娘如何不知?她不过是不愿信! 那一瞬,陈酿不知如何答话。 按理说,便是没有大宋使臣前往,金兵亦不会这么快攻城。一来,金人地势不熟,勘察军情必会花费许多时日;二来,沿途总有兵士抵御,不至这般顺风顺水。 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陈酿喉头咽了咽,强撑着身子,不教自己倒下。眼前众人中,他是唯一能拿主意的。便是再惊,便是再难,他亦要立得住,撑得起! 他深吸一口气,向阿珠、琳琅、环月道: “小娘子受惊了,你们先扶她上车。” 阿珠与琳琅忙去扶七娘,环月却呆立着不动。她本为汴京人士,父母兄弟俱在城内。骤然听着城破的消息,哪还有心思伺候人? 七娘又何尝不是如此? 眼下的谢府,还不知是个什么境况?是否已遭金兵践踏,父母亲人是否俱在?思及种种,七娘越发难过,只觉得不堪承受。 只见她一把甩开琳琅与阿珠,直直望着陈酿,道: “酿哥哥,我不上车!” 陈酿深深亦望着她,态度却比以往严厉。 他正色道: “听话!” 七娘骤然一抖,却生生攒着拳头,不为所动。 她又近前几步,千般情绪皆揉在眼里。发红的眼眶,霎时包满了一汪泪。 “酿哥哥,我要回汴京。”她言语有些颤抖,近乎哀求,“我要去寻父亲、母亲、婆婆……咱们,咱们本就是要回汴京的,对不对?” “你先上车。”陈酿沉沉道。 七娘咬着唇,猛抓上陈酿的衣袖,发狂似的摇头。 她不上车,她要听他问话,她要知道,汴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家,到底是个什么境况! 一旁的顺子看不下去,一面落泪一面道: “汴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七娘猛地一惊,立在那处一动不动。唯有双手,不易察觉地发颤。 似乎过了许久,不提防间,只见她骤然转身,趋步逼近顺子。她满脸的急切,满脸的恐惧,直教人害怕又心疼。 “府上,是个什么境况?”七娘逼问,再忍不得。 顺子被她的气势吓着,直直朝后退: “我不知,不知的。逃出来之时,府上早已是混乱一片,便,便顾不得了!” 顾不得?已然乱到这个地步了么? 七娘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好在陈酿扶住。 他的臂弯温暖又有力,却依旧托不住她的一片惊心与伤心。七娘又一把抓上他的手臂,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