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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叹道: “心病。” “心病?”陈酿一时不解。七娘小小年纪,便是有心事,哪至于愁出病来? 大夫接着道: “观其经络行气,已然有向死之心。不知白日我去后,你们可同她说过些什么?” 李夷春只道: “睡着呢!便是说什么,她哪里能听见了?” 这道理李夷春不懂,可陈酿是明白的。 从前,他为着给许道萍制一本药页集子,读过许多医书。如七娘眼下的模样,“向死之心”四字,是何等分量!他又怎会不明白? 他强缓了心神,思及白日,却并未有人同她言语。 反倒是七娘,说过些话…… 正是她心下惶恐,以为陈酿要卖了她! 陈酿瞬间明了,脑中轰然一声,只觉自己铸下了大错! “老先生,”他忽向大夫道,“她白日晕厥之时,说了些话。我想,我知她为何如此。不过,眼下有何法子呢?” 大夫沉吟半刻,遂道: “既是向死,便要许她求生之念!” ☆、第二十二章 洞天春5 此话既出,众人皆转头望向那大夫。 大夫看病,从来便是按部就班地望闻问切,而后提笔开下药方。可适才那“求生之念”,又是哪味药呢? 史雄与李夷春听得一愣一愣的,直道不解。 可陈酿心下,却早已是了然。那大夫所言虽玄乎,说穿了,不过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方作揖道: “多谢老先生提点,小生明白了。” 那大夫看了陈酿一眼,点点头: “既知源头,便快些对症下药吧!老夫去寻颗好参,待小娘子苏醒,煨汤与她补补!” 说罢,他提起药箱,便出门去。 史雄与李夷春眼睁睁地看着,满脸惊愕!夜半请来的大夫,药方也不曾给个,便如此放走了? 史雄正欲相问,却见陈酿微微抬手: “史大哥,史大嫂,你们且回去睡吧!这孩子钻牛角尖了,我造下的孽,我自己赎!” 那二人虽满心担忧,却不得不听陈酿的。 一来,七娘本与他最亲近,外人又跟着掺和什么呢? 二来,大宋以文治国,都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对于读书人,史雄他们多少是有些敬畏的。 待众人去后,此处又恢复了方才的静谧。要说,这般幽幽之境,倒是极合适养病。 陈酿望着七娘,一时心头感慨。 也难怪她钻牛角尖。一路行来,汴京宗室、世家被俘北上的消息,也打听得七七八八。 七娘孑然一身,无所依托,自然满心依靠皆在她的陈小先生身上。 从前在汴京时,她便爱粘着他。书念不好,有他悉心教导指正;便是犯了错,也总有他一句“无妨”相护。 适逢国破家亡,七娘不信他,又信谁来呢?可偏偏是他,自己以一身性命相托之人,却扬言要将自己卖了! 这是怎样的绝望! 陈酿低头叹了口气。他虽知症结所在,可临到下药,却又有些为难。 陈酿从前跟着他表姐夫薛仁,在翰林医官院待过几日。只见大夫们用药,无不细细斟酌,左右为难。 如今逢着此事,陈酿自己做了回大夫,才觉出其间的不易之处。 下重了,怕她受不得;下轻了,又总怕药效不济! 只是,此时七娘已昏厥了一整日。陈酿纵然解释清楚,她也不定能听见啊! 他凝视着七娘,用那双温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不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陈酿理了理思绪,将昨夜之事,细细与七娘讲了一遍。 七娘依旧安静地躺着,眉头成蹙,心神不宁。果然,还是无甚用处啊! 他替她曳了曳棉被,又说了一遍。 陈酿没有别的法子,只得能一遍一遍,不停地解释。他想,他说那样多的话,总有一遍,她是能听见的吧! 法子虽蠢笨了些,不过眼下,似乎也只得如此! 屋外更声已打过三更,陈酿依旧不停地说话。不知此前说了多少遍,嗓子已然沙哑地不成样子。 随屋伺候的侍女见着,忙捧了一盏温水,只劝道: “先生吃口水吧!过会子小娘子醒来,真要寻先生说话之时,可别哑着嗓子说不出话!” 这般会劝人,陈酿只得应下。 难怪李夷春说,在打架与劝人两件事上,她从没怕过谁! 打架一事,是无从考证了。可劝人的本事,只看眼前这位侍女便知。 陈酿喉头本也有些受不得,正好来了一盏温水,他胡乱接过,霎时一饮而尽。 那侍女见他喝水,心中高兴,只犹是未足,又道: “先生自午后便不曾进食,大王与娘娘吩咐过了,那一桌小菜,还请先生多少用些。” 见陈酿不理她,她又有些为难。 到底是听差办事,只听她接着道: “先生本也带着病。这般水米不进,回头熬坏了身子,瘦骨嶙峋的,不仅大王与娘娘怪罪,便是这位小娘子见着,亦会无比自责啊!” 向来劝人之事,点到为止,恰到好处也就是了。这侍女后来一番话,确是太多余了! 陈酿无心理会她,只摆摆手,口里依旧不停地复述昨夜之事。 他一遍遍念来,不觉间,竟生出几丝落寞之感。 纵然他说卖她,是情急之举,恰被七娘闻着,她伤心生气亦在情理之中。 可于七娘心里,就这般信不过他?就真以为他要卖了她? 匆匆三载时光,经了多少事,历了多少事!难道他们师徒之间,连这份了然,俱是没有的么? 陈酿缓缓抬起眸子,因着伤势,显得憔悴而易感。 他凝视着七娘,只低声道: “我一遍一遍地解释,为何你依旧不醒?真就这般,信不过么?” 话音刚落,只见七娘眉头深锁,忽抬起手臂,手舞足蹈地四方乱摇。 正此时,她猛地睁眼,额间霎时生生冒出许多冷汗! 陈酿愣了半晌,一时回神,忙拿起枕边新换的手帕,与她拭汗。 七娘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呆愣愣地看着陈酿,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手帕。 陈酿避开她的手,沙哑着嗓音,道: “别乱动。” 那声音听上去疏离,却压抑着突如其来的狂喜。 七娘面上隐隐泛起浅笑,只望着陈酿发呆。 “你看着我作甚?”陈酿问。 “酿哥哥好看嘛!”七娘不经意地一答。 话音未落,七娘遂猛地闭嘴。也不知是否因着昏厥太久,一时脑子不清醒。这样的话,也太不知羞了! 她红着脸别过头去,只不理他。 陈酿一面替她拭汗,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