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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是将脸低下去,似在等着我不问自答,又似,压根就不指望我给他回答。 须臾,我望向满窗空远的夜景,声色如风冷冷清清:“在为师心中,这些贱薄之命,怎可能比得过你重要。就如你,终也比不过吾族吾民,你当知道,为师尚还能容你留你,并不因为你姓甚名谁,而因为你我,还算走在同一条路上。” 我下了榻,走到他面前,手指勾起他下颌,迫使他仰望着我:“毋论如何,希望我二人,不必有反目成仇的一日。倘若真有,为师,定会亲手教你知道,什么是代价。” 临到离去,我将血玉匕扔回给他:“此物乃不可多得的至宝,可助你和梓生,修习血系咒术。为师用不着,你们自己留着。另外,好好管管你那师弟,养的都是个什么臭脾气!” --------------------- 很长时间里,我都天真的以为,晗儿是在堕世之战的末尾,才受神主惑语迷心,与我心生罅隙。 而今回头细想,才知大约是那时开始,某些令我痛心疾首的结果,早已初现端倪。 那三年的时间,晗儿究竟去过何处,遇过何人,又是因何缘由迟迟不归。 我始终不曾知晓真正的答案。 只记得晗归来尚未两月,云初约我到西山崖顶,对我提及,晗儿应曾去过天界,进入过虚域,甚至,可能与神主有过接触。 我与他吵了一架——“晗儿只是太过柔善磨炼几年自然就好,我一路看着他长大,怎可能不知道他本性,他予我予吾族,忠心赤诚绝无变移。就算当真叛我负我,也定是有他的苦衷在,我愿意信他!” 云初对我叹着气,摇着头,无言而去。 其后不久,傀儡出云对我禀报,说,云初私下找晗儿谈过话,内容很激烈,险些动手。 ======================== 再见到云初的时候,他平和而淡然的面对着我:“属下,只是确认一些事。目前看来,殿下,暂时没有令您失望……” 自那三年过后,我再不过问晗儿的修业废勤,事功成败。 及至彼时,我已几乎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其后造化只在他努力与否,我所能帮他之处,已是寥寥可数。而在我心中,他也终于算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人生,以后的路该怎么去走,终不是我所能随意左右。 令我稍感欣慰的是,其后几百年间,除却一直坚守的某条底线,晗儿也终于收藏了所有的锋芒,唯我之命是从,再不曾有过半句二话。 我想他应是懂我的,明白我希冀着什么,明白我追求着什么,至于道义向背,善恶是非,我不求他苟同附会,只求他能始终不忘初衷,在助我得成大业后,安安稳稳地,享受只属于他的尊崇与光荣。 ------------------------ 晟历一万零三百年,吾族四万英武祭司,两万随军助祭,以及主帅天晗,正式踏上一统魔域的征程。 那数百年的岁月里,我耽身于完善堕世之战所需的一应阵法,以及处理繁多的族务,时常闭门不出。 毋论战局如何激烈,毋论纪元如何混乱,毋论多少事务摆在案头上,晗儿每隔十年准时失踪一回,短则三两月,长则大半年。 问他所去何处,只说是去上界探查,既不细说去了哪里,也不道明探查到了什么。有时候一去太久,回到军中已是大堆的烂摊子,他也不作辩解,军鞭军棍该是多少便是多少,顶着一身的伤处理军务,几度沾染疫瘴重病不起,最后还是靠神魄给拉回来。 而每每回曜忝殿,谒见我后,必去找云初领罚,禁闭思省三日。 担心之下我时常前往清心室看他,他跪在暗沉沉的斗室里,下衣浸开成片的血,仰头望着空墙悬字,安安静静的,一语不发。 某次,恰逢歇战休息的年成,他失踪了足有八月,回到军中一应忙碌,至次年年底方得空返归曜忝殿。 我得了报信,在悬台等他,远远瞧见八翼鴖鸟扑翼而来,他跃下坐骑,发现了我的存在,微是一怔后,唇畔眼角里,掩不却久别重逢的欣悦,大步向我走来,至三尺外立定,下拜:“徒儿拜见师父尊驾。” 回到书房,他奉上茶盏,跪在榻前,与我稍略分说了近来一应事由。 彼时,暗魔部族已仅余两三残部,约是三五十万魔族联军驻守在极北之地,奴役着溟魔部族为之卖命。晗儿说,虽已有条件速战速决,但他仍想尽力保全溟魔的族民,是以拖沓了一些时日,日前计划已制定完成,三年之内,必尽数绞杀暗魔,剑指盘踞西极的饕魔领部,完成一统魔域的大业。 我放下见底的茶碗,优哉游哉地合上碗盖:“这次去上界八月,怎还没把人给带回来。人带不回来,总也该带点特产回来。如此空手而归,究竟成何体统?” ☆、【天昶篇】三十四 三十四 许久以前,晗儿每每去上界,总会带着富集灵力的宝物回来,解决吾族的燃眉之需,我总喜欢称之为特产。然而,约是成神后不久,晗儿虽仍时常去上界,却大都是空手而回,我只道三千仙界的宝物,但凡能偷的,都该被他偷得差不多了,是以也不曾与他细究。 闻听我的提问,晗儿却似面临了天大的疑难,默了足有小半刻钟头,方与我答曰:“徒儿,确是去见了一位故人,可那故人,并不能离开彼处,更不可能和徒儿回魔域。徒儿此行有些仓促,也没来得及搜罗宝物。好在这些年林地雨水充沛,尚还不需要法宝补充不足。若是有灾,晗儿定会尽力排解,您不必担心。” 回眸细看,果是有浓愁在眉,压得他眸色格外深重。 长叹自肺腑发来,望窗外南山兀立、云高天寂,心中莫名的生出些空落之感:“为师这辈子,一个人过惯了,不懂得男女之情到底是何滋味,只是从古人辞藻里得窥一二,也知其必是,令人沉醉。” 片晌无言间,唯听微风细吟,转身坐在榻沿,我似不着意地理着下摆:“不知你喜欢的那位,是仙?是神?若是凡人,当早已故去了罢?” 晗儿愣得透彻,半晌回神,支吾道:“师尊,晗儿没有……” 彼时我之所感,若要一言以蔽,大概就是,眼睁睁看着养了几千年的大白菜被猪拱。 心疼得要透不过气,还得作满面慨而慷之,道两句语重心长:“你可以永生不死,然而你所爱之人,却注定逃不过生死轮回。为师这许多年,始终不敢对何人尽付衷情,一则身在此位,不可因私废公,二则,也确实有些惧怕,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注定天人永隔的悲痛。 红颜多生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