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傅子衡：你是我的宿命

    “性瘾？”

    方医生口中说出的词汇超过我对小白以往的认知，我不由自主地重复一遍。

    “对，性瘾。”方医生扶了扶金丝边眼睛，将小白的病历随意地丢在桌上，我想窥视一二，却完全不懂那些龙飞凤舞的手写诊断。

    “为了保护他的名誉，我在系统里只输入了病患白瑾瑜出现严重的行为障碍，需要24小时监控，并没有直接写明小白的行为障碍是出现了强烈的连续、周期性的性冲动行为。毕竟……”方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许多性侵受害者只要有一点不完美的地方，就会被社会大众指责是咎由自取，虽然官司已经终审结束了，但是仍然有很多好事的记者想要追踪新闻，我们治疗中心一个月内已经发现三个记者试图装成清洁工混进来想要探听小白的消息。”

    “这么严重吗？”我知道小白的官司成为过一段时间的大众焦点，毕竟女富豪豢养男性奴并对他进行身体改造这种事太过耸人听闻，小白的美貌又着实出众，几张被偷拍的正装法庭照还曾经引起过几个电影制作人的注意，公开表示对他的兴趣。

    “小白的病情……一开始我们只是以为他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但是他自从进入治疗中心后我们的监护医生发现……他开始只是砸东西、不肯让别人靠近，我们开始不得不使用大剂量使用镇定药物，结果……他在醒来后出现间歇性的精神分裂，以为自己是一种……一种猫科动物？”方医生耸肩。

    “一开始我们以为小白的症状只是间歇性的，等他不是猫的时候，他至少能保持一定的理性，我们的护工带他看书读新闻，希望他能够和正常社会接轨，结果他读着读着……”方医生的表情开始有些复杂。

    我焦急地追问：“小白他怎么了？”

    “小白他……一不小心看到舆论中一些对他很不友善的东西，正常的时候也开始郁郁寡欢，我们的护工非常焦急，对他非常热情，热情到有些过分的地步。”

    “所以？”

    方医生一声叹息：“为了开导小白怕小白一时想不开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治疗中心花了三倍的人力，几乎是24小时安排人轮流随身看护，结果有天晚上，有其他的病人偷偷向护士投诉，当晚当值他们楼层的护工偷偷带小白去吃好吃的东西。”

    “治疗中心的饮食都是根据病人的身体状态由系统量身定做，护士听说有护工偷偷给小白加餐就找过去……找到了楼道里的公共厕所……”

    我的心里开始有不祥的预感：“为什么是厕所……”

    “事实上，等我们的值班医生和护士赶到那里的时候，看到的是……是……”方医生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言语中开始吞吞吐吐。

    “是什么？”我隐隐约约有地预感，语气竟然出人意料的镇定。

    “那位男护工已经脱了裤子，而小白……正跪在洗手间的隔间里……跪在那个男人的腿间……傅律师你明白了吧？”

    “我懂了。”有些不堪的事实，并不需要直接挑明。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医院难道都是一群死人在工作！为什么性侵的受害者会在医院受到再一次的伤害！我简直想当场报警找警察救出小白！

    方医生明显感受到我的怒火，开始同我解释：“我们医院立刻将那名护工暂时控制起来，驻院治安官当时就开始调查取证，结果护工一再澄清是小白主动勾引他，在独处时对他做出各种具有明显性暗示的挑逗动作，当晚也是小白主动约他……”

    “所有加害者都会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方医生推了推眼镜，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告诉我一个令人十分不舒服的事实：“但是根据我们从监控中取证的证据表示，他其实说的是事实……”

    我忍不住站起身斥责方医生：“你也说了小白现在还是精神分裂的状态，他能懂什么？他在发病的时候知道什么是勾引别人吗！”

    我暴怒的声音传到屋外，有护士上前敲门：“方医生，您没事吧？需要我们帮忙吗？”

    方医生按了一下通话键告诉门外的护士他目前安然无恙，然后客气地与我解释：“小白目前是间歇性的精神分裂，这在法律的界定上比较麻烦，虽然我们都认为他当时其实是没有什么主观思维分析能力，但是对方咬死小白就是主动勾引，又有监控视频作为证据……傅律师你知道的，舆论本身对小白其实不太友好，如果这时候传出去的话……”

    方医生敲击着他的书桌：“所以我们只是内部处置了护工，将他辞退，他没有了收入，再想养活他的三个孩子大概也只能去垃圾场卖苦力或者去黑市卖器官了。”她说完笑了笑，仿佛刚刚结束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看见医生的态度，我的愤怒全然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而方医生则表示鉴于小白现在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私，她们已经对他实施了二十四小时监控。

    我问她，二十四小时监控，是不是就是将小白关在方寸之间的禁闭室中，让他孤零零一个人在斗室中度过漫长的时光。

    方医生的态度算是默认了一切。

    除非有好心人愿意去政府的福利部门申请，花重金为小白请专业的私人疗养师全天候照顾，这过程之间的申请手续异常复杂，而小白的家人早已远走高飞，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去完成这繁琐到几乎令人崩溃的步骤。

    我决定站出来。

    我说不清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赎罪还是其他的心思，我只知道我想照顾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会有什么样的举动，我都愿意照顾他，无论他清醒时对我横眉冷对，还是疯癫时蜜糖一样的甜蜜依偎，我会陪伴在他身边，同他一起度过人间的朝朝暮暮。

    这是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