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滴答……滴答……”

    李崇霄循声望去，祭台上的高悬的法器不知为何溢出了一些红褐色的液体，滴落在下方的汉白玉台上，刺眼极了。

    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涌起，像是有一群群粘稠冰凉的虫沿着小腿往上爬。

    他皱起眉头，转向身旁的道人：“这是为何？”

    那人神色一凛：“殿下，这……似乎是魔气。”

    “魔气？”从来只听闻妖气，哪来什么魔气？

    “属下立刻去查。”

    会仙顶是他们皇族李氏的龙兴之地，历年祭祀到此地都会觉得神清气爽精力无穷，但如今的确有些不妙。

    迟迟等不到消息，李崇霄担心是那个总是引来妖魔的丹凤真人出了事，抓起弓便往灵泉赶去。

    不出所料，强烈的魔气将周遭的修真之人纷纷惊动，果然是那儿出了问题。

    可待他到达时，却并未看见任何异象。

    水雾氤氲，朦胧中只有丹凤一人静静卧在池边。

    “师父！”幸而冲虚观的人来得最快，丹凤的徒弟魏云华冲上前去，查看一番后，回过头来向天玑子禀报了几句，天玑子点点头，又来向李崇霄道：“王爷，真人需要我们结阵帮他疗伤，可否请王爷下令……给我一处清净之地？”

    “好。”虽然满腹疑惑忧虑，但显然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李崇霄点点头，正准备下令，却见本以为昏迷不醒的丹凤爬了起来，低声说了句什么。

    天玑子闻言，又道：“真人有话想对王爷说，王爷可否赏脸？”

    李崇霄求之不得，快步上前，目光不住地在丹凤身上扫过。

    他觉得很奇怪，这个又强悍又狼狈的人，此刻竟然既无煞气，也无yin靡之气了，苍白得像一张纸，什么都没有的，空空荡荡的，一片空白。像是被什么抹去了仅有的那点生气一般，跟刚才的魔息有关吗？

    李崇霄如此想着，蹲在了丹凤身边，期待他的嘱咐。

    “王爷……”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像是变了个人。

    “请将祭天之日延后，不然会有弥天大祸。”说到这些，丹凤就有了神采，像是白纸上瞬间有了墨迹。

    “祭天是为了延续风水大阵，不仅仅是为了王朝基业，更是为了天下太平，真人不会不明白吧。”李崇霄注视着丹凤的黑眸，这坚定的目光让他越发迷惑了，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祭天之事，非同小可，不然也不可能聚集来这么多修真门派，又岂能说延就延？

    “待我真气恢复，只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解释，请给我一点时间。”丹凤低下头来，竟是在恳求了。

    “真人既然如此说，本王做便是了。”这世间比他修为高的都成仙了，哪个修道的不服他？要是不听，自己恐怕倒成祸害众生之人了。李崇霄从善如流，点点头起身传令去了。

    见他如此配合，丹凤松了口气，闭上眼睛。

    还要感谢元夕的魔气，几乎将失控的妖体焚烧殆尽，这才让他得以恢复人形，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因为害怕伤害到他，元夕离去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虽然记挂他，但现下有更重要的事，丹凤不得不迫使自己冷静应对。

    “云华，结阵。”待人群纷纷远去，丹凤盘膝坐正，嘱咐魏云华道。

    魏云华忙按照他的话，坐到一旁，双手结印。

    此地本就是灵泉，就算没有他在，以师父的能力也能急速地聚集真气，竟然需要结阵，可见他多么虚弱。

    想到师父这段时间可怕的经历，魏云华十分心疼，不禁侧目看向丹凤，却发现他直直望着天玑子。

    “结阵。”他轻声命令道。

    “徒儿一人即可，此处还不够安全……”若是他们一起运行聚灵阵，师父肯定会恢复更快，但此时若有妖魔偷袭，或是他人惊扰，便危险了。

    哪知丹凤理也不理魏云华，澄澈的目光依旧落在天玑子身上。

    作为后辈，天玑子只能遵从，俯身落座，凝息捏决。

    阵法瞬间展开，周遭散佚的灵气急速聚集过来，化成一道白练，缓缓缠绕到了丹凤身上。

    可惜就算如此，要恢复到往常的力量，也非三五日之功。

    正如此想着，忽然有些晕眩，睁开眼，竟发现周遭已经变成了另一个地方——冲虚观。

    而他们的掌门玄玑子正端坐在前方。

    魏云华一惊，险些爬起来行礼，却惊觉他旁边的天玑子更是脸色苍白，十分惊慌。

    “真人。”玄玑子颔首，“听说祭天之事有变故？”

    “无妨，我只是有些话想问问天玑子，想请掌门做个见证。”

    玄玑子略有些惊讶：“真人问他，他还能说谎不成？”这灵犀阵中，谁又能有一句谎言？

    魏云华更是莫名，这不是聚灵阵么，怎么还能做这么多事？

    不过丹凤一向神通广大，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吧。

    “当初你让云华给我丹药，是谁指使的？”丹凤语气轻缓，神色也十分平静。

    阵法一程，又有玄玑子坐阵，天玑子根本抵抗不了，纵然冷汗直冒，也只能开口回答：“是碧霄观的青丘子。”

    丹凤的声音中有了怒气：“你可知他是妖物？”

    天玑子沉默半晌：“知道。”

    “为何要自甘堕落？”天玑子待魏云华一向很好，丹凤很是感谢他，虽然并没有过多往来，却也相信他是个一心追寻大道之人，却为何会被妖物迷惑？他不断地审视着这个人，在天玑子身上没有丝毫妖气。

    “因为我想得到的东西，只能靠他。”天玑子的手抖得厉害，他目光游移着，谁也不敢看，最后只能无奈地闭上眼。

    “你到底想要什么？”掌门比丹凤更了解这个人，他们多年同门，从未想过天玑子会做出这等事来。

    不等天玑子回答，周遭忽地消散开来，玄玑子痛心的模样隐去，丹凤已然收起了阵法。

    解了阵法束缚，魏云华几乎瘫倒在地，他隐约猜到了师父这段时间的遭遇是拜天玑子那日给自己的药所赐，但他又觉得这个猜测太过荒谬，无法接受。

    “与妖物为伍，便是与我为敌。”丢下这句话，丹凤缓缓起身，看向魏云华，“让他在此好好考虑，我们走。”

    纵然魏云华心中有千万句话想问，也只得随丹凤去了。

    聚灵阵用来逼问了天玑子，没有吸收到多少真气，幸好元夕的魔气把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烧了干净，没有阻碍，又在会仙顶，真气自行恢复也不用多久。

    会仙顶本身就是九州封魔阵的中心，聚集了天地间最强的灵气。

    只是不知道能否拖延到自己恢复。

    他又想到了元夕，顿时失去了平静，元夕心魔入体，若是不能及时化解，恐怕会被那个东西彻底吃掉。

    魔息还在附近飘荡，若是循着这气息追去，一定可以找到他。

    现在身体也恢复了，不会刺激到火焰。

    可是……现在不能去。

    “元夕……对不起……”丹凤闭上眼，复又睁开，转身走向了宫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