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归来

    第四十五章 归来

    蓬莱岛是传说中的仙岛,虽然岛上不出世的奇花异草无数,千百年来出海寻宝的人也不计其数,但却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传闻登岛前必须先经历七七四十九难,九死一生后才有机会进入这片被大雾所封闭的海域,其中又有大大小小海岛一百零八座,每座岛屿相隔近千海里,若是想要一座一座海岛逐一搜寻过去,那非得耗费数百年不可。

    萧左并不太确定江无涯执意要去蓬莱岛,到底是真有所求,还是为了避他。每次问来,江无涯也总是打太极一般顾左右而言他,令他心里仿佛堵着一口闷气般不得解。

    江无涯最后还是走了,但他这一走便是杳无音信,萧左如今跟普通人无异,自然不可能跟着同行,毕竟他在一旁也帮不上忙,最多只能徒增累赘。

    起初萧左还会算算日子看看天象,好占卜推测一下江无涯的形成运势,但到了半年约期依旧未见江无涯有归来的迹象。若是往常,萧左怕是早就跳起来杀出去寻人,但此刻竟然无动于衷,倒是景城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上蹿下跳,经常一脚踢开萧左的房门,绕着萧左大呼小叫,无非是我师父为什么还不回来,我好想他,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早被你气走了,不回来了。”萧左任他胡闹,依旧闲闲地倚在窗边看手里的书卷,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后来大抵是闲景城太吵,萧左又没有带小孩子的喜好,尤其还是这么个长大后很可能成为自己竞争对手的情敌,后来渐渐也就不回祁云山住着,就留景城一个半大的孩子眼巴巴地等江无涯回来。

    虽然以景城妖兽的体质不会有什么意外,但小孩子心性总是爱玩爱热闹,让他一个人在这冷清的茅屋里待着,委实是显得有些可怜。

    待江无涯重新踏上大陆时已经过了两年有余,随行的包裹里小心而又稳妥地放满了材料和书籍,那都是蓬莱岛上不易获得的珍品。

    回到祁云山隐居处,并不见景城在附近徘徊,院子里的水缸盖子已然打开,地上还有些湿漉漉的水渍,想来是去了后山挑水。

    江无涯虽没见到景城,但房内已有不速之客等候多时。

    “还记得要回来。”萧左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翻着书,连头也不抬。

    “萧左。”江无涯一愣,有点惊讶萧左竟会在此等他,又微觉高兴,语气带了点自己也察觉不出的愉悦。

    萧左看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江无涯想了想,道:“我带回了些七星月草,对你修行大有裨益。”

    “还有呢?”

    “还有……”江无涯不假思索,还是以言作答。 “我无意在蓬莱山附近的琼海中寻到一枚鲲骨,可以用来给你造一把趁手的兵器。”

    “没别的了?”萧左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道。

    “还有什么?”江无涯一头雾水,心里弯弯绕绕又将出海后的事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交代的,其他都琐碎的事情,萧左向来没有兴趣。

    萧左招招手让他过来,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得江无涯心里直发毛,不由自主地想后退,却萧左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动。”江无涯被他这一惊一乍给唬住,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以。

    “看来没什么问题。”萧左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表情严肃地下了个结论。

    “什么没问题?”江无涯依旧摸不着头脑,体内的力量却突然瞬间被抽空,脚下一软便扑倒在萧左怀里。

    “萧左你!”江无涯惊恐地看着萧左冷冰冰的目光,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陷入昏暗前恍惚听见那人在耳边道,“看来你从来不把承诺当回事。”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体内依然空荡荡的感受不到一丝灵气,这样的情形在当年燕王府也遇到过,是萧左最擅长的能暂时污浊五感,封禁法术的小把戏。四肢被紧紧绑在椅子上,沉甸甸的动弹不得,心里却是阵阵发冷,周围的环境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他们一起居住过的山洞。

    “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萧左从黑暗里走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萧左……”明明应该咬牙切齿的,但颤抖的尾音却透出他惊惶无措的惧意。

    “想不起来?那就再好好想想。”萧左嗤笑了一声,说完便不再管他,径直消失了。

    江无涯坐在黑暗里,微微发抖,是气,更多还是惧。以往对于黑暗的记忆实在不太友好,如果可以,他连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这里跟几年前比起来一点没变,只是他现在再不像当年一样因懵懂无知而无所察觉,所以不得不认真思考萧左到底在气什么。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为什么萧左怎么会发这大的火,自己同他和解之后,并没什么地方还能得罪他。就算隐约想起来什么,又觉得过于荒唐,不敢确信,直到萧左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这次想好了吗?”还是那刻薄的语气,不冷不热的腔调。

    江无涯无奈又有点恼怒,没好气地盯着他回答:“愿闻其详。”

    萧左见他一点也没反省的意思,不怒反笑,“真是贵人多忘事,出海之前答应的事情都忘记了。你出海多久?”

    江无涯一愣,思索了一下:“两年不到。”

    “那日丹房里你是怎么答应的?”

    江无涯瞬间面红耳赤,之前他是想到过可能是因为这事,但是那时候说的话怎么能算数,更何况这人明明也知道半年根本不可能,所以那时他只求快点脱身,根本没有当真。

    江无涯觉得萧左因为这个发这么大火,实在荒唐,但又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顶回去,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那……那种情况下说的话怎么能当真……何况半年本就不够……”

    萧左却咄咄逼人不肯退让:“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江无涯满心委屈,说到底那不都是被人所迫,可他实在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只得服软道:“抱歉……”

    萧左冷笑一声:“真敷衍。”

    “你还要如何?”江无涯脾气也跟着上来了,明明都知道不可能半年完成的,自己都算是竭尽所能地赶回,而且也事事顺着他,能给的都给了,难道这还能叫敷衍?

    萧左沉默了一阵,缓缓道:“是不是我说过的话你都不当真?”

    江无涯见他面色不善,想起之前他说过要再关自己百十来年,到底心存惧意,继而解释道:“我只是见到蓬莱岛中似乎含着无尽玄妙,难免多留了些时日……”

    萧左阴恻恻地地说道:“可是你说的话,我都当真。”

    江无涯猛然想起他之前说过的“告白”,心一下乱了。他从不曾将萧左对他的所作所为与倾慕联系起来,觉得他是征服多于兴趣,作弄多于感情,就算是现在,也是恐吓多于坦白,就算心里有那么些触动,但从没想过要奉上百分百的诚意,但现在看这架势,是自己想错。

    江无涯动动嘴唇,道:“你都是认真的?”

    萧左呵呵两声,脸上愈发阴沉。

    江无涯犹豫了一下,终于叹气道,“这次是我错了。”

    萧左只求江无涯无恙,他能安然归来,比带回什么的东西都令他高兴,此时又见江无涯真心道歉,气也消了一半。可自己在岸上担心了差不多两年,根本不打算将这页就此翻过。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该受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