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个屋子喂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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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围观的闲杂人等,林静也是暗自放松了许多,一甩袖子回头收拾被砸得不成样子的卦摊,却发现回春堂的几个伙计和晚一步出来的白芷还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当地,手里的木棒条凳门栓还未放下,却是个顶个的一脸崇敬。 “兵不血刃瞬间反击,小师婶真是高人……”白芷做梦似的看着林静,想当初她打听到林静最初师从玄天观,又在凌绝书院待过几年,虽然也知道这人不简单,却也是直到今天才真正粗略意识到究竟如何不简单。要知道一旦涉及那些闺阁密室,或是苟且传闻,向来都是不好应对的,被人泼了这方面的污水,无论辩解还是不辩解,都很难从中脱身,古往今来被这种事情逼死的也屡见不鲜,却没想到林静居然反击得这么漂亮,逼得那混混自己出口招认是拿了别人钱财过来污蔑,那可比什么辩解都要来的干净利落。 “式神?那不是东瀛阴阳家的秘传,我是道士,与式神有何干系?”林静有些疑惑地问道。 “呵呵,没什么,我说错了,说错了……”白芷方才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幸亏林静没听清,否则说不定真要被谢琮扒一层皮下来。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从回春堂里隐隐又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林静脸色一变,再顾不得什么摊位,急匆匆就进了回春堂,正看见后院里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正抱着大哭的蕊儿出来找人。 “娃娃这是饿了呢!”粗使婆子生过好些个子女,拉扯大了的就有六个,这种事情一打眼就看得明白,林静接过女儿,心疼地亲了亲,却是有些为难。他出门前准备好的奶水原本放在卦摊旁边的箱子里,可是刚才被混混一通打砸,那瓶子也跟着碎了,若说是立刻回家,眼下本来就已经过了蕊儿平常进食的时间,再耽搁一会儿实在不好,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微微红着脸低声对眼下回春堂里唯一能做主的白芷说道:“白芷姑娘,能不能借我一间屋子,很快就好……” 白芷先是一愣,可立刻就明白了原因,饶是她自忖学医之人,患者见多了就跟猪rou没什么区别,可到底也只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忍不住跟着微微低头脸蛋儿飞起霞光,不敢再多想多看,当先引路找了个空着的小屋就把林静和蕊儿一起塞了进去。 林静进来的路上没有细看,到了屋子里才发现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随便置放东西的空屋,家具摆设不算奢华,却极是舒适,装饰更是朴素淡雅里透着十分的精致,墙根底下的书架上摆了不下百册的书籍,冷眼一看全都是医书,再结合这装饰风格,不难想到这究竟是谁的房间。林静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怀中蕊儿又饿又困,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容不得他多想什么,只得赶快找了一处地方坐下,解开衣服前襟将女儿的小嘴凑了上去。 蕊儿饿得狠了,吃得快不说,下口还重,七个月大的孩子已经长了牙,可蕊儿毕竟先天不足,张开的小嘴里只能看到牙床上米粒大小的牙尖尖,可饶是如此那也是牙齿,咬在柔嫩的rutou软rou上,几乎磨破了那层嫩皮,疼得林静一面忍不住倒吸凉气,一面还要顾忌着孩子不要呛到不要吐奶。手忙脚乱之下,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这厢房的窗户被风吹开了一条细缝,一个人影在外面驻足片刻,又鬼魅似的消失了。 哄着吃饱了的女儿睡下,林静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一想到自己居然在谢琮平时坐卧起居的房间里奶孩子,林静只觉得脸上像是冒了火,片刻也不敢多待,匆匆收拾利落了衣衫,便抱着女儿从房间里离开。可是来到了院落里又是一呆,只见茂密成荫足有百年树龄的桃树下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坐在石桌边上慢慢喝茶,手边放着的是出诊时一向不离身的药箱,一身风尘仆仆还未褪去,正是被请去外地看诊已经几天了的谢琮。 “成德,你回来了……”林静脸上的红潮还未退净,突然看到主人家坐在外面,难免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可却又一时想不清楚自己这份怪异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反倒是谢琮看到林静,并不像平时那般热情,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伸手指着自己旁边的座椅说道:“凝之过来,坐这里。” 林静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相信总不会害自己,便也没有多问,只听话地在座位上坐了下去,中途那个粗使婆子又过来了一趟接过了蕊儿,说是带着小小姐去睡觉,林静觉得这称呼有些诡异,可是还没问出口就被谢琮给打断了:“白芷说你方才同几个混混动手了。” “啊?”林静一愣,随即缓过神来,连忙说道:“成德放心,只是一丁点剑气,不碍事的。”说完略一沉默,低头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温热的茶水,说道:“成德早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了,对吗?” 谢琮整理药箱的手指一顿,点点头说道:“凝之在镇上住下不久,我就得到了一些相关消息,但是并没有详细打听……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林静习以为常地伸出手放在脉枕上,任由对方扣住了自己的脉门,谢琮三指搭在腕脉上反复切换着,脸色依然不见悲喜,片刻之后似乎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凝之身体底子坏了的根源是坤脉有损,可以让我看一看究竟是何情况么?” 坤脉其实就是坤泽背后靠近颈项附近的一处腺体,浅浅藏在皮肤下方,不过一颗龙眼的大小,却是乾坤两性结合时用以标记所有权的重要部位之一,谢琮作为一个乾元此刻提出要看一看对方的坤脉,哪怕是以大夫的身份说这句话,也像是在直接邀请对方交合一样,可说是相当无礼了。林静甫听之下吃了一惊,猛地抬头和谢琮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时,心中却是猛地一阵狂跳,半晌之后轻轻叹了口气,略略松开衣领半转了身体背对着谢琮,摆出一副请自便的模样。 谢琮无比感谢少年时期便开始的严苛训练,即便此刻心脏已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的手依然是稳的,尽量不触碰对方的皮肤,极小心地将林静的衣领拨开一点露出颈后的坤脉,一看之下不由得又惊又怒,低声斥道:“这哪个学艺不精的赤脚医生,居然敢在坤脉上动刀子!医书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那白皙的皮肤上埋藏着坤脉的位置,赫然是一道又深又长,狰狞扭曲宛如蜈蚣一样的伤疤。 谢琮平日里虽是狂生做派,可却从来没有真的像今天这样愤怒过,指尖在坤脉几个关窍处轻轻按压揉搓几下,一边动作一边问林静有何感觉,得到的却是“不痛”“不麻”“隐约有些酸胀”一类的回答,不由得脸色愈发阴沉,就连平日里习惯性压抑着的乾元气息也在蠢蠢欲动。林静坤脉重创,对于乾元气息的感知度也随之下降很多,此时还有余力拍了拍谢琮紧绷的手臂,温声安慰说道:“成德别气了,这是我自己划伤的。” “……”谢琮就像个被捅了一刀的皮球,方才膨胀到极点的气势瞬间卸了个干净,“你……你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要不然又能怎么样呢?”林静没有转过身,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流云,声音轻得像是在做梦,“当时我离开了赤炎宗,又怀着蕊儿,第一次情汛来临时还能抵挡,第二次却实在是抵挡不住了。三条路摆在眼前,要么回去赤炎宗祈求那点垂怜,要么舍了蕊儿,要么……” “要么彻底毁了坤脉,摆脱那个人渣。”谢琮借口说道,突然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其实若在他看来方法肯定不止这三种,但是那是因为他是乾元,无论如何都不会沦落到孤身一人怀着孩子艰难对抗情汛的地步,既然无法身受,也就说不上有多少同感,他所说出的每一种“解决办法”,说白了都不过是在往林静的伤口上撒盐而已。 “成德?你这是……”林静忽然感觉背后一重,却是谢琮整个人都扑在了他的背上,紧跟着坤脉处的皮肤上似乎有水珠滚落,原本应该没什么感觉的部位,突然像是被火烧一样,烫得林静几乎浑身发抖起来。 “别动,凝之,别动……”谢琮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双臂却是把人抱得更紧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白芷跟我说了那几个混混的事情,凝之能猜到我心中想的是什么吗?” “想着什么呢?”林静顺着对方问道。 “我在想,我当时竟然不在……”谢琮的声音有些发狠,然而对象却是他自己,“那些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羞辱你,而我竟然不在你身边!” “……”林静嘴唇颤抖两下,他想说就算你没有出诊,就算你当时还在回春堂,你又能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管这种事呢?可是人大概都是这样,若知道无人在乎无人依靠,再多的苦痛都可以自己吞下,然而一旦有了个贴心的存在会为你担心上心贴心,便往往会不由自主地矫情起来,就好像林静在面对混混的时候分明冷漠得像是在处理别人的事情,这时候却突然心中一酸,莫名感到一丝软弱和委屈,“是啊,你不在,你为什么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