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
她很瘦,形销骨立,但还不至于脱了相,苍白的脸上打点遮瑕,扑上腮红,红色唇膏一抹一顿,也有点清秀人样。她眼型又微挑,半睁不睁,一头黑发再披下,倒有些网上正流行的颓丧女子的美相。 可红灯街上人来人往的,求的是喧嚣热闹,半吊的裤裆跟着晃荡的屁股走,粗糙的手咂摸着袒露的乳味,她这样的鸡,还不大有人看得上。 瘦,硌手,也怕她有病。 客源少,她饥一顿饱一顿的,跟她租一屋的小姐妹没什么想搭把手的心,只担心她下个月的房租续不续得上。 她有点没所谓的样子,接了个跟她一样瘦的客人。这男人年纪不小,还是单身汉,也没个正经工作,赚一天花三天。家里老母更穷,每月的一点养老钱全给了男人。 老客人了,她熟门熟路地让男人进了屋,两具肋骨突出的rou体倒在她的那张沙发床上。男人连开房的钱都出不起。 草草过了前戏,男人抖着进去,她开始装着喘气。她神思飘了出去,身下的床吱吱呀呀,她也心不在焉地叫,心里盘算着这月的收支,下月的开销,有些麻木。 男人早早xiele,躺在一边,她扯了张纸随便擦擦,抽了支5块一包的劣质烟含住,男人嬉皮笑脸伸过来的手被她打开。 “一根三块。”她还没点,要笑不笑的冷样。 男人狠捏了把她的rutou,抽了五块拍她脸上,她摸着钱又笑了,递了根烟过去,还给男人点上。 “臭婊子。”男人吸了一口,呸地吐出,散开的烟雾里混着痰,掉在床上,燃着的烟头也跟着落在她肩上,叠上一个旧疤。 她没什么反应,猜着男人最近有钱,自己能掏出多少来。 男人跟她闹到半夜,神神秘秘地掏出个烟盒,她不认得牌子,但看出来是好烟,男人又抽了几根,倒头睡了过去,把她挤下了床。她也没穿衣服,挠了挠新烧出来的疤,算算水钱,她出去接了点冷水洗下阴,外头人少了些,但还有调笑和还价声。住这儿的几户都是鸡,有几个男人路过见她,目光在她的奶子和疤上流连了一下,罕有过来问价的。 她洗好打了个哆嗦,随便套了个长衣,立在一边抽烟,烟是男人抽剩的半根,进嘴的味道有点怪。她点着抽了一口,长长一口,再慢慢地吐出,残留在舌尖的烟味微苦,缭绕的烟雾四散,成了黏在她身上的烟臭。 外头更冷清了,进房的男女三三两两,路过的闲人越来越少,一房的小姐妹跟客人去了宾馆,房里只有男人,她不太想进去。 手头的火星微微闪闪,马上就要燃尽了,她抖抖烟灰,往房里走,那男人还侧躺着,睡得僵硬。 温度有些低,她裹了毯子,打算在地上将就一晚。还来不及躺下,床前突然拢起一团黑色的雾,聚成一个人形,足的位置浓雾微滚,她瞪着眼,看着那团黑雾中伸出一只枯瘦焦黑的爪,一把长镰带着冷光挥过,飞起的黑雾冰凉得像蛇信,滑过她的鼻尖,激得她一下子攥住了长衣下摆,还没抽干净的烟跟着贴上,灼着她的皮肤,燃起的热度随着痛觉刺进她的yindao,她只能半张着嘴倒下,缓解这一瞬掀起的巨大的欲。 那是什么。 是死神吗? 她眼还瞪着,忍不住深呼吸,甚至感受不到害怕。她扭身爬了过去,试图亲吻那团黑色的雾。身体在发抖,她吸到了一些,轻飘飘的冰凉,微微的黏腻,她露出了迷蒙的神色,下体一阵的收缩。 她已经很少有这种欲念来临的时候了。 她想钻进黑雾,又想被黑雾吞没,她伸出了手,想要拽住至少一丝。黑雾无动于衷,转瞬消散。 她呆望着那片地,冰凉的瓷砖地,铺得并不严实合缝。她光裸的腿贴在上面,yindao还散发着热度,她望着自己干瘦的手半晌,叉开腿,坐在黑雾散去的那块瓷砖上。 好凉,好凉。 她扭起下身,磨蹭,再伸手摆弄,冰凉的地面被她蹭出了水迹,渐渐还能反暖些她的下身。她不耐地翻身,企图再汲取一些如黑雾般刺骨的凉意,却不小心撞到了床脚。 不甚牢靠的沙发床被震得猛晃一下,床上的男人也猛晃一下,原本侧身的姿势变成了平躺,还是那般僵硬,男人半睁着眼睛面目狰狞。 她这才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茫然地环顾着窄小的房间,恍然记起男人一夜未醒。 男人死了。 欲念褪去了些,她这才有了点后知后觉的惧怕,哆嗦了半天才叫了警察。来的片警公事公办,有些严肃,又不耐烦,搞清了前因后果,折腾老半天,确定了是猝死,才算这案子归档落定。警局内几双眼睛盯着她,颇有点耐人寻味。扫黄打非了这么久,该在的都还在,她有时候站在院门前看热闹,打上门来的老婆拽着女人哭天喊地,她眼里都是对这些良家妇女的同情。 如果没有嫖客,又怎么会有鸡呢。 老婆们还等着老公回心,她从来不敢指望男人转意。 片警没有为难她,她知道这些街上熟客的心思,敲不出钱来,吃着也没味,要是折磨上,她这个身体也没什么刺激反应,她很快就被放回去了。 小姐妹早在家里等了,小姐妹比她小得多,不到二五,为了养男朋友入了这条街,而她已经快三十,见识过不少脸色,小姐妹还没开口,她就知道小姐妹要另寻住处了。 死过人的屋子,小姐妹是不敢住的,房东也觉得晦气,倒是便宜了她省了不少房租。 只是她不太在乎。 她还心心念念着昨晚那黑雾,她想着也许那时那男人就死了,她也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死,脑海里全是自己一身脏病躺在床上发臭的样子。她现在也在想,想自己还剩一口气,想那团黑雾又在她面前拢起,想她融进了黑雾里,她手伸了下去,想着自己被黑雾包裹,自己在黑雾里晃动,被填充,冰凉的像是已经死去,yindao却还是火热的,湿润,紧缩着。她直直挺着身子,她高潮了。 她躺在地上,地还是冰冰凉,她摸着身上起的鸡皮疙瘩,慢慢地摸,迷蒙的眼睛中什么都模糊不清。 她把脸贴在那块她高潮过的瓷砖上,她想,怎么才能见它呢。 只有死亡才能召唤它吧。 * 她变成这条街上的怪东西。 她很是发愤图强了一阵,想进医院的临终关怀项目。 但她一个初中文凭,又不干净。医院里有些街上的客人,看她脸熟,她怎么也不可能进去。 女人退而求其次,她把房子退了,四处打听,去找将死的独身男人上门服务。 男人嘛,她想,很是轻蔑地。上门了三次,进去了两次,男人们都很瘦,脱了相,骨头比她的还硌人,连立起来都勉勉强强,身上全是久躺被褥的臭,她闻不见那臭,鼻子只专心搜寻将死的那种晦味。男人们激动地进入她的时候,她心不在焉,眼睛瞟着窗前,期盼着有雾凝起。 但没有,她又上门好了几次,干涩的下身被那些疲软的yinjing戳的有点疼,男人们有些死在了射精后,有些甚至来不及射精,她擦着身子专心致志地等,没有,一次都没有。 黑雾仿佛成了她的幻觉,一次都没有来过。 她失望,又有些恼怒,她最近的下阴又痒又肿,她知道自己肯定染了病,连将死的男人都不敢再答应她的服务。 她蹲在这家男人门外的墙根里,头抵着墙,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握住自己的腕子,她想,自己也许也是要死了。 她死的时候,总该又能见到那黑雾了吧。 她蹒跚着,朝当初的屋子里走去,她没钱,住不起宾馆,也没什么能吃的,孑身一人,死了倒是正好。 房里没人,被空置了。她勉力翻进去,对着自己的沙发床笑。 居然还没扔啊。 她靠在床边,慢慢坐在那块瓷砖上,她从身上摸出一根烟来,这是当初猝死男人身上留下的烟,她瞒着,藏在身上到了今天。 她哆嗦的手指好半天才点燃了烟,沉沉地吸了一口。 啊—— 她徐徐吐出口中的气,瘫软了,她被自己的骨头硌的有点疼。 她如今也瘦得脱了相了。 身下冰凉的瓷砖贴着她,她薄薄的衣物根本抵不住刺骨的温度。她的手指抚在瓷砖上,眼睛朦胧着,恍惚中好像又看到了一线黑雾。 那线黑雾聚集,凝起,凝成团,又抽条,成了穿着宽袍似的人形,足下翻滚着,足的位置正在她胯上。她突然哽咽起来,她的yindao正被黑雾包裹着,被一片冰凉舔舐,丝丝的冰凉滑过她的腿根,缠绕在她的阴蒂上,让她忍不住扭动腰部,呻吟出声。 她似乎也闻到自己身上将死的晦臭了。 她想自己应该脸上有不小的潮红吧,她的眼睛应该是迷离的,她看着站在自己身上的高大的雾,那团雾仿佛也在凝视她,毫无生气,不带感情,她和黑雾一样,即将一样,她也要成为死物。 她突然感到了满足。 快燃尽的烟头被攥进手心,火星贴在rou上,燃出一点点焦糊的味道,那丝痛楚流进她的血管,穿过她的心脏,奔向她的zigong。 她专注地看着视线里那团模糊的黑雾,她感受到了身体突兀的高潮。 像是巨大的欲念破开了她的yindao,直直冲进她的大脑,打碎了她的脑浆。 她没有任何力气再去思考。 她就这样睁着眼睛,脸颊微红,瞪着半空。 她就这样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