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收到短信时，卓之湘正从公司下班，乘坐电梯往地下停车场走。 路上遇到一同下来提车的单总，单总表扬了一番他的工作，并暗示年后公司会安排一场员工度假，希望届时卓之湘能积极参加。 单总的车跟他这个人一样，花哨得扎眼，卓之湘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就谢谢单总了。”他说。 单Boss嬉笑着说：“我就当你是真感谢我了。” 送走单总，卓之湘找到自己的车，不疾不徐地往公寓行驶。 他没太把那条短信放在心上，直到回家的电梯门打开，他看见了蹲在家门口的连璟。 连璟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寻常，眼窝深陷，脸部肌rou瘦削，明明不过几天没见，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卓之湘走出电梯，拿了钥匙开门。 连璟站起身子，跟着想要进门。 卓之湘转身拦住了他：“你再进一步就是私闯民宅了。” 连璟把自己凌乱的头发理了理，眼神闪烁道：“那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有什么事吗？”卓之湘不答反问。 他端详着连璟的神态，觉得对方表现得还挺正常，并没有汪竞城短信里所说的“精神状态不对劲”，也没有黎皓描述得那么凄惨。所以说什么事都是百闻不如一见，不能偏听偏信。 连璟支吾了一会儿：“就是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 “听说你是自己逃出来的？”卓之湘问。 连璟露出个微妙的笑容：“他本来就没有权力关我。” “那谁有权力？戒毒所吗？” “……” “那我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我貌似没有跟你提过吧。”卓之湘最关心的其实是这点。 连璟没有被这个问题问住，他镇定地说：“这种事情，不是只要有心就能知道吗？” 这下轮到卓之湘哑口无言了。 “你回去吧，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你人也见了，话也说了，可以走了。”卓之湘当着连璟的面关上了门。 他关门的速度不快，就是生怕出现上次连璟拿手挡车门的情况，好在这次连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乖乖地由着卓之湘关了门。 眼看着大门被渐渐关上，连璟脸上完美的笑容也逐渐塌了下去。 他试了下透过猫眼往屋子里瞧，结果什么花样都没瞧出来。他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儿动静，也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连璟看了眼自己脚下，穿的还是家里的拖鞋。他跳窗离开后，在路上拦了辆顺风车，目的地直奔卓之湘的住址。好不容易赶过来，才发现卓之湘还没回来，就只好蹲在屋子外面等，一时间饥寒交迫，显得格外寒碜。 汪竞城说的没错，戒断LSD对连璟来说毫无困难，只在他愿不愿意。 当初选择吸食LSD，其实原委出在卓之湘身上。那时卓之湘刚从家里搬出去，别墅里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东西，看得他心里不舒坦。连璟本打算也搬出去住，反正他房子不少，这处房产直接挂出去卖了也很合适。但临到头来连璟却打了退堂鼓，那边催了有人来看房，他却一口给回绝了，甚至还赔了不少的违约金。 好歹是储藏了两年回忆的房子，就这样卖出去了多少有些可惜，连璟想通了后便自己一个人住了下去。为了不让房子空旷得太难看，他不遗余力地往里面添东西，什么家具日用品还都置办两份，似乎这样就能填补些空白。 房子是填满了，灵感却枯竭了。等到连璟再次拿起刻刀时，才惊讶地发现，没了卓之湘，他似乎连创作的灵感也没了。 两个人住在一起时，连璟仿佛拥有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创作想法。随便放张黑胶唱片，他就能谱出一节新曲来；或者只要卓之湘不经意间露出个动人的表情，他就能激动地挥毫出一幅画来。 自从没了创作的欲望，连璟就时常一个人在屋子里呆坐一整天，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什么人都不想见。 他开始臆想，离开了自己后，卓之湘会过得怎么样。他做出了无数设想，卓之湘兴许会像他一样变得迷茫，兴许会难过伤心，也兴许会用工作麻痹自己……甚至，连璟有设想过卓之湘会投入一段新的感情中。 他还记得自己把卓之湘推给了汪竞城，怀着某种隐秘而不可告人的目的，连璟开始雇人探求汪竞城的行踪。他知道汪竞城有反侦察能力，所以同时雇了很多批不同的人，用一批就换一批，总算收集到了些许信息。 通过这些消息，他了解到汪竞城居然真的在跟卓之湘频繁联系，那一瞬间妒火几乎烧红了他的眼睛。 连璟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和情绪有些反常，这样的情形难道不是他早就料到的吗？为什么到这时候了才察觉出荒谬和不甘心？ 他能接受卓之湘流连在没有感情的rou欲生活中，那正侧面证明了卓之湘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治愈情伤，但他万不能接受卓之湘去跟汪竞城谈感情。 不，不止是汪竞城，任何人都不可以。 梦境往往是最真实的。在梦里，连璟又梦到了卓之湘，他们一起翻滚在柔软的床铺上，接吻、互相抚摸、交换体液、zuoai……他梦见自己放荡地缠着卓之湘，一边大喊让卓之湘再深些，一边用肠壁紧紧吸附着对方，恨不得一晌贪欢就此死在床上。 梦醒来却是一室沁凉凉的月光，直冷到人骨头缝里。 连璟不由地将手探进裤子里，揉弄自己的那根东西，从上到下，从guitou抚弄到囊袋，感觉慢慢上来了，心思却逐渐冷了下去。 他松开手，掀了被子去浴室。 冰冷的水流从头顶上浇灌下来，隔天连璟就问线人要了货。 选择服用LSD在连璟看来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在另一个虚幻的世界里，他的灵感又回来了，连带着仿佛卓之湘也回来了。 在致幻剂的帮助下，连璟举办了一场个人画展，在这场画展上，他遇见了便装来观展的黎皓。 旧情人见面，物是人非。黎皓看样子一点也没变，也难怪，对方毕竟是娱乐圈里的人。相比之下，连璟觉得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他不再对黎皓念念不忘，甚至回忆不太起来两人曾经交往的日子，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人，那个人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生活。 黎皓似乎有想要复合的意思，但被连璟明确拒绝了。笑话，他就因为彻底放下了黎皓才跟卓之湘分的手，如果再回过头去跟黎皓复合，这不就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 有了LSD，连璟的生活才看似走上了正轨。吸食致幻剂的时候他的意识并不是非常清醒，离开那个情境后他又开始觉得空虚。 在这种情况下，连璟着手联系上了汪竞城。此时距离他跟卓之湘分手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之久，期间汪竞城跟卓之湘的关系进展迅速，迅速到汪竞城已经可以大摇大摆地把两人的床照晒给他看。 照片上的卓之湘似乎刚经历完一场情事，面色红润，眼波流转，一层白色的空调被披在他身上，唯独露出圆润的肩头和若隐若现的锁骨。他就那样简简单单地看着镜头，眼睛里却像有钩子一样，勾得连璟魂不守舍、想入非非。 连璟不记得自己当初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了，但是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事实突然就这样赤裸裸地、毫无遮拦地披露在你面前，其冲击之大，可以做这么个类比：知道自己的伴侣有过前任，以及亲眼看见自己的伴侣和前任zuoai，这中间的落差，是让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他恨不得冲过屏幕去撕了汪竞城那个混蛋，他从没这么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和自作自受。 当晚，连璟一个人去酒吧买醉，喝得云里雾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黎皓接回了家。第二天醒来，适逢黎皓被王家公子按头去接一个小杂志的采访，他便顺路送人过去了。没想到就在那里，他再次遇见了卓之湘…… 一阵寒风从楼道里窜过，把连璟从回忆里拔了出来。 他咳嗽了两声，又在门口站了会儿，才迈开步子去敲对面住户的门。 说通了对面的住户，连璟来到屋子里的阳台，目测了下从这边到那边的距离，觉得以自己的身手应该可以翻过去，便擦了擦手掌，一跃跳上了阳台。 不顾主人家的惊呼，连璟抓着水管，踮脚踩在中间5cm狭窄的横梁上，屏住呼吸，一点点挪到了对面。 踩在卓之湘家的阳台上，连璟这才深呼了一口气。他情不自禁地想笑，有点得逞的意思在里面。 连璟很轻易地就翘掉了窗户上的塑料闩，从阳台潜进了室内。 他猜测卓之湘这会儿应该是在厨房准备晚饭，谁知还没等他穿过客厅，就听见卓之湘在和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边，卓之湘接到了汪竞城不放心打过来的电话。他走到门口，看了眼猫眼外面，见连璟人已经走了，便回复汪竞城，让他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卓之湘往回走，路过客厅时，却被惊现的连璟吓得连连跳脚。 连璟似乎也没想到卓之湘的反应能这么大，他已经尽量以平静的姿态出现在卓之湘面前了。 惊吓过后就是愤怒，卓之湘气得脱下拖鞋就往连璟脸上砸。他可一点都没控制力气，只可惜这拖鞋还不够硬。 连璟装模作样地讨扰，任由卓之湘打在他身上，心里为能再见到这样鲜活的卓之湘而窃喜，甚至产生了某种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