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与被惩罚
江肃在某个机关上按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对面墙上的布帘缓缓往旁边打开,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一个新空间,里面摆了一张铁丝床和一面铁柜。 “外面是会客用的,这里才是调教室。”江肃介绍说。 “都是你自己布置的?”卓之湘的眼睛在铁柜上挪不开了。那上面存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和辅助用品,有硅胶质的、木质的,也有不知名金属质的。 “在我之前格局基本就定好了,我只能在它的基础上做一点修补。” “你之前?” “对,一个美国人。” “我可以碰吗?”卓之湘指指柜子上的那些东西。 “可以。” 卓之湘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秒,最终选择了一根铁棍。这根铁棍很顺手,握在手里的重量也刚刚好,颜色很杂,材质不像单纯的合金。在铁棍的一头,是一个用类似铰链的东西连接的弯钩,像海盗船长的独臂。随着卓之湘挥动铁棍的动作,弯钩在摇摆,并发出铁锈摩擦的“嘶咻”声。 铁棍划开空气的音爆声又实又沉,卓之湘更愿意相信它其实是种刑具,而不是情趣用品。 江肃深邃的眸子就那么望着卓之湘:“我这里有更适合你的东西。” “什么?”卓之湘心情复杂地把铁棍放回原位。 江肃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小串钥匙,找出其中一把,打开了铁柜下方的一只抽屉。 “你把它拿出来吧。”江肃对卓之湘说。 卓之湘把头伸过去,看到了盘在抽屉里的一条马鞭。这条鞭子通体棕红,手柄也是红的,材质像某种动物的骨头,上面刻着一个指盖大小的字母“Z”。 卓之湘往后退了半步。 江肃瞥了眼卓之湘的脚,维持着蹲下开抽屉的姿势:“你不喜欢?”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江肃主动握住马鞭,将它拿出来:“你不觉得它很适合你吗。” “那个梦困扰了我很久,我知道它在隐喻什么,我恨你不自爱,更恨那些纵容你的男人,所以我想惩罚你,让你痛苦、忏悔。”江肃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面色始终不变,像在阐述一段别人的故事,“但是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惩罚你并不能让我快乐,也许需要被惩罚的人是我。” “你想说什么?什么惩罚不惩罚的?”卓之湘警惕地望着江肃。 江肃的语速变慢下来,显得既沉痛又真挚:“难道你不想吗?我过去那么对你,不尊重你、伤害你,你不想从我这里讨回来吗?” 卓之湘惊疑不定地摇头:“我没想过。时间太晚了,我要走了。” 江肃直起身,皮鞋精准地丈量着脚跟距离,一步步朝卓之湘逼近:“走之前不试试吗?也许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别欺骗自己了,如果你真的不在乎过去的事,你当初就不会去糟蹋自己。” 卓之湘被“糟蹋”两个字触怒了,江肃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的自尊心。 “不用你管!你以为你是谁?不要从你的角度来揣测我!” 江肃的瞳孔很黑,仿佛能洞察人心:“我是谁?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想做你的奴隶、你的仆人,我想被你鞭打,而不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在其他人身上找手感。” “死变态!”卓之湘口不择言。 江肃对这声臭骂无动于衷,只是把马鞭塞进了卓之湘的手里:“第一次有排斥心理很正常,每个人面对新鲜事物的第一反应都是谨慎的,但在我面前你大可以放轻松,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马鞭的手柄是热的,江肃的体温通过它传递到卓之湘手心里。卓之湘的手腕在抖。 “你现在就是在强迫我。”卓之湘深吸了一口气,控制好呼吸频率,这么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肃低下头颅,后退到一定距离。 卓之湘盯着他的头顶,久久说不出话来。 “下不了手吗?” “……” “没关系,毕竟今天我们刚见面。是我太心急了。”江肃说。 “跪下去,别动,不许说话。” 江肃愣了下,双膝着地,“扑通”跪在了地板上。 “这鞭子下去,我不认为是在惩罚你。”卓之湘俯视着江肃,“你太想当然了,而且你让我觉得恶心,你把我当作什么了?我不懂你们为什么都要活在过去,覆水难收的道理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明白。过去再怎么样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知道那些事现在看起来又幼稚又胡闹,是我自己自甘堕落,一点常见的小挫折都能折腾出一折戏出来,所以我现在希望跟过去撇清关系,你明白吗?” 江肃点头。 “你明白个屁。”卓之湘又骂了句脏话,“我说说而已,我自己都没搞明白。” 卓之湘扯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容,甩了两下马鞭:“手感不错,可惜我应该用不上。” …… 江肃把卓之湘送出来时,屋檐外面正飘着毛毛细雨。 卓之湘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头顶,正要往外冲,被江肃拉住了。 “我回去拿伞,你在这等一下。” “不用了,雨不大,我住的酒店不远。” “你住在哪里?” “附近。”卓之湘随口道,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别见面了吧,就在这里结束。” “不要。”江肃紧跟着脱口而出。 “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屋檐上装着一只老式电灯泡,灯罩发黄,里面隐约能看见一些死蛾子的尸体。微弱的灯光把淅沥小雨照得很清晰,成为点缀卓之湘的背景图,使卓之湘看起来就像老电影里面的绝情人物,并且是那种又绝情又有故事的迷人角色。 江肃突然就感到生气:“我不要。” 这话有点像小孩子赌气,卓之湘讶异地看着江肃。 江肃狼狈地别过头,不让卓之湘看:“我保证不烦你,就当普通朋友。” 卓之湘想起来:“我记得你从前就只想跟我做普通朋友。” “……是。” “不管动机怎么样,你的借口还真是一成不变。”卓之湘笑笑,摸了摸鼻子,“普通朋友还是算了,不缺你一个。” 雨势渐渐小了,卓之湘仰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我走了,谢谢你今晚的红酒。” 江肃坚持把卓之湘送出巷子,远远地缀在卓之湘身后。 走出巷口,卓之湘回到来时的街道,他停下来接了通来自汪竞城的电话,回头看时发现江肃已经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