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侍2
共侍2 连绵的阴雨叫世界没有拨云见日的时候,少了雷声,气压也仍是低沉汹涌。 午休时间结束该散的都散了,小海在练习室外的楼梯间回电话给付游山,他那头好像很忙,没说上几句,只是挑要紧事跟小海讲了一声。 “我跟那边的石总打过招呼了,你放轻松做事。” “来回上班还是开车方便点,钱打到你账户了,买辆你喜欢的。” 小海一直听着,最后说了句“谢谢”,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又没法在一两句里说清。 付游山笑了一声:“挂了啊。” “等一下,”小海想了想问他:“你最近会过去吗。” “不一定,最近比较忙。” 能听出来他忙,电话挂得很仓促,其实倒不是多么想他过去,提前问好付游山的安排,他才好安排自己的时间。如果最近付游山不过去,他准备回一趟家,外婆每隔一段时间都需要复查或手术,虽然请的陪护已经用了好几年,做事也妥帖,但每次他也要跟着去医院才放心。 打完电话他又回了练习室,现在他还没有自己的办公桌,暂时就待在练习室里帮里头的人跑跑腿,做些杂活。 透明玻璃外经常有人来往,柳柳他们最近在策划这批新人的出道活动,方案基本敲定了,和电视台联合制作一档社内选秀节目。时间很紧,最近来看这批练习生的人很多,直接负责人,社内管理者,电视台的人。小海和这些女生里一部分人比较熟,都是他的前同事,她们练习结束得很晚,小海也陪着,一起去吃宵夜时聊到一些他不太清楚的内幕。原来他以为可以一朝翻红的这些前同事可能也只是陪衬,同批练习生里分两派,一帮是她们这些不入流没后台的前主播,一帮是靠背景和人脉空降来的小网红,说是选秀,其实有内定名额,但具体她们这一帮能分到几个名额还得看小石总和另一个石总谈什么条件。 “另一个石总?” “石总的大哥,听说是同父异母。” 这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女生们的八卦能力明显比他强,据她们推断,那一帮女生里能出道的肯定比较多,毕竟那位石总更好巴结,更好上位,不像她们这里,石越每次来看她们都是例行会议,人家那位石总都有私下单独见面的时候。 小女生们没法鞭辟入里地谈公司内部的权利博弈,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话题越浅争论越大,到底哪个石总比较帅,她们揪着这个吵个没完。 问小海的看法,他说不出来,他没见过那一位石总,只见过石越,但也不愿承认石越的脸,他想到石越就想到那幅泼墨山水,一笔一划,凌厉清高。 就像现在,小海坐在练习室的角落,看着一群老板样子的人跟在柳柳和李严后面,站定在玻璃幕外,他看得到柳柳和李严的嘴不停在动,在介绍,在汇报,看得到在一群穿着符合娱乐公司氛围的人当中,只有石越一个,格格不入。 柳柳推开玻璃门,舞蹈老师拍了拍手,练习生们都停了下来,舞蹈老师叫了声石总,她们也都异口同声地叫。石越点了点头,他旁边的另一个人也点了点头,小海从角落里站起来,他只顾着看柳柳和李严了,工作状态的这两个人倒是格外有默契,对答如流。 “辅助工作也要做好,别抓大放小。” “是,除了充分调配我们内部助理人员,其他合作方在人员方面我们也都提前接洽了。” “那个是新助理?” “小海,过来!”李严还是和以前一样,拿小海当他的得意手下,虽然是柳柳弄进来的人。 石越看着站到自己面前的小海,他们很久没有这样相对,一高一低,他想到上一次他们在那张餐桌上,在那张水平面上,他的话仍是从高处往下掉,砸在小海身上。所以这次他尽量地不开口,看上去如临大敌的严肃。 小海抬头,他就避开目光。 “小石总你见过了,这是石维石总。” “石总好。” “啊,”石越听到他大哥要笑不笑的,心照不宣的语调:“我知道你,听朋友提过。” 在场的其他人云里雾里,能被石维当朋友的人,怎么会认识这个新来的小助理。只有那四个人立刻就猜到,付游山。 小海现在才反应过来,付游山在中午那通电话里所说“跟那边的石总打过招呼”,并不是指石越。的确,这么看来,付游山和石维的气质倒是更符合“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句话,风月场里的老枭,披着温柔的皮。小海想到那些女生们在夜宵时争论不休的问题,现在他该见的都见过了,如果要以容貌论,他主观地偏向石维,上挑的眼很像付游山,笑起来嘴唇变很薄。他喜欢这种让人迷失的假面,不用检视自己,明知道有陷阱,还是共沉沦,因为轻松,反正有人比他更烂。 他经不起批判,经不起自省,石越正气深沉得像澄明的湖,小海看向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会看到自己的不堪,只会让自己自卑。 石越在看对面玻璃幕上的人影,他们这群人连成一片的样子,模糊得好像山水。他像一个固定了视线的聋子,对身边人的谈话充耳不闻,他脑海里的画面不带什么情绪,只是反复重演那个路口,和女主播们走在一起的小海。那个时候小海还是女装长发,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他的假发发尾在肩头一跳一跳,那个时候他还在靠女装谋生,靠女装吸引观众的眼球,那个时候他只用器具表演孤独青涩的自慰,那个时候他还毫无性意味,石越总记得自己为他而受伤的性器,对他的冲动里总有着克制。 而现在他站在石氏里,成了能被石维提一嘴的小海。他穿着正常的衣服,短短细软的头发,他不再用得着无谓的外饰,长发或吊带,因为他的性不再是只赚几个块钱的表演,他的性是缔结的靡烂社会关系,比起外露,更需要掩藏,只在深夜或暗地里,付游山是让他呻吟和高潮的器具,付游山在他生活里留下了性余味。 让一块rou从新鲜变腐烂,空气和苍蝇都有参与其中,他不清楚自己是空气还是苍蝇,不清楚付游山和他大哥又是什么角色。 “今晚大家聚一下怎么样,让练习生们放松放松。”石维转向石越,征求他的意见。 石越看向他们,看向小海周围的人们,一切都是最自然最合理的,空气从来都是空气,苍蝇也始终是苍蝇,大家都在做自己,rou放在这种地方原本就是会腐烂的。 “可以啊。”很多回答,很多选择,都是顺水推舟,推不推,都由不得人。 “那就去浮华好了,那边订包间方便。” 石维对着他们笑了一下,说不清是在对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