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坐卧难安
天色逐渐有些昏暗了，连黄昏的颜色都少有，直接过度到灰茫茫的夜色阶段，半空中像密集的炮火掀起漫天烟雾一般的暴风雪，猛烈的狂风卷起不少的雪花。 青黛即使是披着披风，也觉得丝丝的凉气不断地冒入了自己的衣裳、渗入自己的皮肤毛孔当中。 她不禁握紧了自己毛绒制的的披风衣领，避免夹杂着碎细冰的风雪将自己吹得入了寒气。 风雪大到青黛甚至有些难以前行，艰难地踏着雪意走至了被迷茫了朱漆颜色的宫门口处，便看到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玄色马车。 在看到马车上熟悉的图案时，青黛才稍稍地有些安下心来。 “厂督夫人，奴才便只送您到此地了。” 身旁传来一道粗哑的低嗓音，周遭风声颇大，青黛险些未能听清。她转眸便见着徐公公微弯着腰，发白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实在是难令人心安。 青黛只觉得心猛的一沉，似乎自己已经被他算计得手似的。可是她完全不能捅开他们之间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正大光明地说亮堂话。 她便只能虚虚地一阵柔笑，微微施礼后即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好在马车上驱车的车夫是东厂督府之人，青黛便不用怕车夫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她入了车厢之中，便赶紧唤着车夫驾着马回府。 车轱辘碾压着路面的吱吱嘎嘎声响起，狂风吹着风雪掀起了马车的绸缎窗帘。在这阵夹杂着白乎乎花点的视线里，青黛隐约能看见徐公公和一众内侍宫娥依旧守在宫门口处一动不动。 他们的面貌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一列列的身影。青黛在看到风雪中间立着的模糊身形，手指便是忍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实在是太诡异了。 徐公公定是知道些什么，才这般模样的。 青黛回府的路上皆是心惊胆战，直至自己回到督府门口，看到督府在风雪中仍是金灿灿的门匾，她才感觉整个人才活了过来。 翠翠听闻青黛已经回了府来，便赶忙端上一壶一直在厨房热着的姜汤来，“夫人，您定是被风吹冻了，快喝碗姜汤补补身子罢？” 青黛一直在思虑着事情，面色有些差，藏在披风中的双手竟也充满着冷意。听见翠翠的声音时，神情还有些恍惚，呢喃道：“好……” 待她握着翠翠倒给她的一碗姜汤时，那浓厚的暖意便从花瓷碗壁处源源不断地传来。 她徐徐地饮下几口温暖的姜汤，胃囊里有了热源，脑中的思绪也渐渐地清明起来。 翠翠还欲给青黛倒上一碗热烫的姜汤，就忽的见青黛从座椅中立了起来。青黛秀气的眉头紧紧地拧着，似是有nongnong的困惑不曾解开。 她下一瞬便立马开门唤了院外等待吩咐的小竹子，神色看上去还有些焦急，“快去请示督主……” 青黛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便立即改口道：“你且去派人请督主回府来，就说我有急事寻他。” 小竹子见青黛面色凝重，事态似乎很严峻，他便二话不说，赶紧备马赶去东辑事厂请人了。 青黛吩咐下去之后，始终是坐卧难安，连冒着热气的汤都未再有心情饮下，就一直在暗间之中徘徊着等秦肆回来。 翠翠看着青黛心事重重的模样，自己却不能替青黛分解，她便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时不时地安抚道：“夫人，您别担心，万事总是如意的。” 青黛闻言，也只能希望一切如翠翠所言，万事能够平安如意。 她这边心焦如焚，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小竹子才匆匆地归至府中来。他的面上还带有些难色，不禁吞吞吐吐道：“夫人，督主此时正在宫中议事……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 青黛闻言，心头的巨石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见青黛面色变得有些暗了，小竹子一急，竟又逼得他回想起些事，立马补上一句道：“督主可还说了，明日就能回府来，请夫人放一百个心罢。” 青黛怎么也不能放下心来。 且，秦肆此时在宫中议事？可是和皇上一同议事？ 她想起自己之前有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心里不禁隐隐地为秦肆担心起来。可若是她再次派人入宫去请秦肆回府，只怕会引起路上耳目的注意、落下他人口舌。 她今晚便先歇歇，等秦肆明日回来再细细详谈罢。 青黛如此打算，心底确是如何都平静不下来。在床榻之中辗转反侧得了一整晚，几乎快天亮，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而她这短暂的梦里也反复着出现着徐公公、内侍宫女和兰妃的面容，数个面颊光影交织在一起，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在梦的后半段，青黛还梦见了一个身着黄袍之人。只是那人的面貌一直都是模糊的，根本无法瞧清。 但他穿着醒目的龙袍，那便应是当朝的皇上罢？ 青黛却仍是想看清那人的真面目，可她越是使劲想要瞧清，那人的面貌便愈发地灰暗，他的身影也在逐渐地离她远去。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拍门声惊醒了青黛昏沉沉的睡意。 她本就睡得不安稳，听到这般动静的声响，几乎是立即就从床中醒了过来。睡意立马就溜走了，那双充斥着倦意的眼眸也逐渐变得清明。 青黛下意识转动着眼眸，朝着屋外看去。 她却惊异地发现，透过有些薄的门纸处，竟能瞧见外头立着好些个黑色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