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复仇
“——你在说什么，夜山，”雪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因为感觉太过荒谬反而笑出声，“我是雪莱啊，你怎么会认不出我呢？” “雪莱、雪莱……”夜山不断呢喃着这个名字，心里有不知名状的声音一阵阵空响着。他扶住了额头，“不，我不记得这个名字。可你却认识我……是我被放逐的这段时间，部落新来的雄子吗？” “被放逐——？” 陌生的森林，满月之夜，湖泊，还有夜山刚才狂化的状态……他记忆里的夜山，最后被群狼撕咬而死。但此时仔细打量夜山的全身，根本没有一处崭新的伤痕。雪莱心里猛地响起一个念头。 “难道、可这不可能……”雪莱的手发着颤，坐起身来，轻轻地扶上了夜山的脖颈。那里没有任何刀的伤痕。 “夜山，你…你还活着。”黑虎看见雄子黯淡的双眼突然泛起了光泽，然后他浑身都开始颤抖，一边流泪一边露出仿佛被救赎的笑容，接着猛地扑到了自己身上，近乎狂喜的哭喊道，“夜山，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一开始和夜山相遇的时候。 他不信奉任何的神灵，可此时雪莱只是不断地呢喃着“感谢上天，感谢上天”，同时一次次亲吻着夜山的脸颊。夜山的肩膀被他的泪水沾湿。 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悲哀和庆幸同时占据了夜山的内心。他有太多困惑，但此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同样紧抱住雄子，永远不要再让他哭泣。 这样的拥抱没有持续多久，雪莱就猛地推开了夜山。迫切地握着他的肩膀说道：“阿灼……夜山！我们要就去救阿灼！” 夜山皱着眉头，握住雪莱抓在他肩上的手：“雄子，你为什么……” “不，有什么以后我再跟你解释，但我们现在必须去先去救阿灼！”雪莱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太多的情绪爆发让他有些缺氧。他努力说话条理清楚。他坚定地看着夜山的眼睛，“你听我说，阿灼在你狂化被放逐后，一个人去雾狼部落为你寻仇了。现在我们去救他，也许还来得及——” 为了稳定人心，他被放逐的真正缘由只有少数几个精锐兽人知情，可这个雄子却了解的那么清楚。而且他所说的……确实也像是自己弟弟的性格会做出的事。 最重要的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无条件的去相信眼前的雄子。夜山没有权衡太久，便立刻起身，和雄子彻夜赶往雾狼部落。 “…靠，都打了两天了，你都不累的吗？” “吼嗷——！！” 接近雾狼部落所在的峡谷，耳边突然响起一声震彻山林的虎吼。 “是阿灼！”夜山一瞬间就辨识出弟弟的声音，拽着雪莱埋伏在了树后。 峡谷之下，近百只的黑灰狼群正围攻着一只金橙色的巨虎。首当其冲的是一个狼型兽人，浑身都是血迹，手脚部分兽化成了可怖的狼爪，与巨虎正在对持。 正是那天拿刀斩断夜山脖颈的狼人，雾狼部落第一勇士，影牙。 血腥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雪莱一瞬间晕眩，手脚都冷得发汗，一个踉跄向后倒去。 “——雄子！” 夜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面对夜山担忧的眼神，雪莱摇了摇头，努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迎着恐惧继续看向峡谷的战局。 金橙色的剑齿虎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毛，全身都被伤痕和血迹覆盖。他周围不知有多少黑狼的尸体。疯狂的虎瞳紧紧盯着周围迎上来的敌人，随时准备撕裂下一只狼的脖子。 雪莱感觉到了那只巨虎精神海的动乱，同时夜山也想起了曾经亲手处决过的同伴的回忆。 狂化。 这个词语同时在两人心中响起，带起一阵阵绝望的涟漪。 夜山紧紧攥住了拳头，脸色都开始发白。这时，雪莱柔软的手安抚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没关系，夜山。”雪莱镇定地说道，“我可以治愈你的狂化，也许，也可以帮到阿灼。” 夜山的眼中渐渐又恢复了希望的光芒。 但即使如此，想在成百只灰狼的包围下救走一只狂化的兽人，仍然近乎是死局。、 等等。 雪莱突然注意到，影牙并没有持刀。如果狼群像那天一样装备武器，阿灼根本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点，雾狼部落还没有获取刀具。 但还没等雪莱深思，旁边的夜山突然开口。 “来不及了，雄子。”夜山紧盯着崖底困兽犹斗的弟弟，镇定的语气里藏不住焦虑，“他一直在流血，坚持不了那么久。” “……雄子，以你自己的安全为主。” 言语中的暗示不言而喻。夜山深深地望了雪莱一眼，和当时在崖顶的他紧抱住雪莱时，一模一样的目光。 “吼——！” 雪莱一个恍惚，夜山就已经化成黑山般的巨虎。一声威武的咆哮，吸引住狼群的注意，然后从崖顶冲了下去。 “不、夜山！”雪莱来不及拦住他，只能在崖顶紧紧观望着战局。 “什？！他妈的怎么是你，”影牙想看到鬼了一样，露出了震惊的目光，“不可能，你应该已经狂化了！” “吼！”黑虎像是鬼神附体，炽金的兽瞳带着憎恨，一步步地向影牙走近，一爪便扇死了两只飞扑上来的灰狼。浑身的气场瞬间镇压了为数众多的狼群。 困于狼群之中濒死的金橙色巨虎杀的疯狂，无法认出自己的兄长，只是一心厮杀任何看到的目标。 “啧。”影牙蹙眉，汗水从额上滴下。率领狼群与阿灼僵持两天两夜不下，即使是他也早已疲惫不堪。他狠狠咬了下狼牙，一声怒吼，“兄弟们，大的和小崽子全齐了！给我上，宰了他们，剥了他们的虎皮做帐篷！” “嗷呜——” 狼群对天齐吼，数百只萤绿色的狼瞳，不要命地向两只巨虎冲上去围剿。 怎么办。 雪莱攥拳的指甲快要陷进rou里，额头上都在冒冷汗。 整个虎群都未必能匹敌雾狼部落，何况只是两只虎。难道又要像那天一样，看着夜山被狼群屠杀，什么都做不了吗？ 正在他心焦如焚之时，脚下，好像碰到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然后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是弓箭。 他双手都在发颤，像是在做梦一样，捡起了那弓。箭筒上还装饰着他一时起意绑上的花束，正是他亲手制造出的长弓， 那天亲眼目睹黑虎的头被影牙斩下，他太过震惊，就无意间将弓箭丢在了这里。 可是，他不是回到了过去吗，那为什么他制造的弓箭还会在这里？ 心里有太多疑问，但此时他只是紧握住了那只弓，一手抽出一支箭矢。 “——不行。” 雪莱心里一阵恐惧袭来，腿发软地跪倒在地。他亲历过的那个未来，这只箭根本无法射中影牙。 可是看见山崖下越聚越多的狼群，黑虎和橙虎身上伤痕愈来愈多—— “夜山…夜山……” 他强迫自己站起了身，手和牙关都在颤抖。口中喃喃仿佛念咒。用力地拉开了弓。 “夜山，夜山，夜山！” 雪莱怒视着崖底的银黑的狼型兽人，箭矢从弓弦上飞了出去—— “靠，什么！”影牙下意识地一个闪身，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擦破了他的兽耳，下一秒，身旁的一只灰狼就被射穿了脖颈。 是一根……纤细的木头？ 还没等影牙多思考一秒，又是两三根箭矢向他穿射而来。狼的直觉让他往前一个翻滚躲过，但旁边又是两只灰狼丧生，连惊嚎都没有来得及。 以为是那只黑虎搞出的名堂，影牙震惊的目光紧盯向黑虎，却发现那双炽金的虎瞳里同样也映出惊讶。 影牙的目光看向了崖顶，正好与一个瘦小人影的双目对视。此时，那只黑虎突然发出震吼，不要命地冲破狼群要向他袭来。 遥远的记忆碎片，突然在他的脑海中闪烁。下一秒，他就不顾黑虎的追击，向崖顶直直地冲了过去。 “不好——” 看到黑狼全速如闪电向自己冲来，雪莱后退几步就在森林里狂奔起来，他目光所及一根树藤，正想触碰使出异能，他就被巨力地从后背扑倒在地上。 “呵……抓着你了！” 遮天蔽日的森林阴影里，脸上覆着血迹的影牙，萤绿色的狼瞳俯视着雪莱，尖锐的狼牙闪烁着血光，露出一个戏谑的笑。 雪莱一瞬间恐惧和震惊，手边握着箭矢就要向影牙刺去，但影牙早就看穿了他的动作，一爪将箭矢折断。 崖下的黑虎见影牙向雄子冲去，失了理智就要追击。但露出破绽，被狼群重重包围和压制住。橙虎狂战数日，早就是风中残烛。此时没有黑虎分担战力，很快就被狼山死死压住。战局瞬间反转。 “黑老虎，你是在找他呢，是不是？” 影牙嚣张的声音响起，他强拽着无力挣扎的雪莱走到了崖底。 影牙一手抓着雪莱挣动的手腕，俯下身去，挑起了雪莱的下巴，嘲讽地对夜山笑道：“居然还是个雄子……脸蛋还长的那么好看，你就舍得带他陪你一起送死，嗯？” “吼嗷——！！” 黑虎一声怒吼，但被身上的狼群压制得更死，伏在地上一点都动弹不得。而旁边的橙虎早就是奄奄一息。 “吼什么吼？……我知道了，在心爱的小雄子面前一副这么狼狈的样子，让你很丢脸吧？”影牙把雪莱摔在了地上，没给他逃跑的机会，一爪压住了他的脊背。 “呜！”雪莱被背上的重量压得痛呼，恐惧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黑虎，徒劳地试图向他爬去，“不、夜山，夜山——！” “吼！吼——！” 黑虎同样发出虎啸，但这一次更像是悲愤的哀鸣。 “行了行了，别在那儿白费力气了。”影牙俯下了身来，淡淡地注视着快要哭出来的雪莱，“小家伙，你看错男人了，懂吗？像他这样的，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闭嘴！”被压在地上的雪莱转过头，愤怒地瞪着影牙。 “即使我闭嘴，事实也是事实啊，小雄子。”影牙看着雄子的眼睛，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等我把那两只老虎埋进地里，娶你做我雄主的那天，你就会明白了。” 雪莱瞳孔放大，这时，被狼群压在地上的黑虎和橙虎面前，同时有两只灰狼绕了过来，他们同时化成了人形，只有锋利的狼爪还保持着兽形。 “……不。”心里产生了恐怖的预感，雪莱嘶声力竭地狂喊，“不！不！不要！” “——动手。”影牙冰冷地下令。 “不——！！” 看着狼型兽人抬起狼爪，雪莱浑身瞬间变得像死一样冰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再一遍亲眼看见夜山的死，看他的尸骨在地下腐烂） （——即使回到过去，他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等等。 “地下……？” 爪下的雄子突然喃喃出声，影牙目光看向了他。 “地面、地面……地面……原来如此啊。” 雪莱灰暗的双眼，慢慢恢复了光泽，锋利得像是出鞘的刀刃。 （木属性异能真正的力量源泉，并不是树木本身，而是——） 雪莱攥着泥土的双手伸展开五指，让全身的异能都汇聚到极限，然后使出全力拍击在地面上—— “……”狼的耳朵比所有兽人都敏锐，影牙突然愣神，兽耳立的笔直，“什么声音。” 远处的山林仿佛瞬间发出了小幅度的震动，接着那震幅越来越强，所有灰狼都停下了动作，手足无措地聆听着山林的声音。 下一秒，峡谷的崖壁突然出现崩痕，数块巨石从崖顶滚落—— “地震！地震！” 狼型兽人发出惊嚎，但他们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乱作了一团。几只灰狼已经被落下的巨石击中。 “——妈的！不许慌！”影牙手足无措，试图稳住狼群，但他的话根本没有作用。狼群四处逃窜起来。 影牙目光一狠，明明就差一点了，今天，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那只黑虎活下来——！ 他刚放开雪莱扑向黑虎，雪莱就挣扎起身，握着一块石块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后脑勺。影牙头一痛，昏倒在了地上。 “吼嗷——！” 黑虎迅速挣扎起身，叼着昏迷的雄子的衣领，尾巴圈住奄奄一息的橙虎，将他也甩在自己上。身趁峡谷被滚石埋没之前，逃向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