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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01

    新历03年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耷拉着头被装束整齐的士兵们包围在中间。

    他穿着干净、柔软的织物,款式接近旧蓝星时期,累赘、多余的蕾丝装饰浮夸地点满天他的领口与袖口。他被推搡着前行,不利于行动的皮鞋多了些许褶皱,让这个人喊起来"小心我的皮鞋,它值你们一年的工资!"

    士兵长用他冰冷的金色瞳孔瞥了他一眼,里头毫不遮掩的杀意让那个男人哆嗦了一下。最终,这个如同钻进狼群理里的羊的家伙屈服于缠绕在手铐上的锁链,亦步亦趋跟在士兵长的背后。

    阿鲁诺,这个名为阿鲁诺·冯·阿劳德的男人没有任何过去的痕迹,即便是以鞋底和指缝间采集的样本做痕迹检测,也只能得出这与附近的环境完全无关。而在血液样本中,则可以得出此人缺乏离开"庇护所"外出所必须的抗体。甚至于,他更像是从那些隐蔽的"养殖场"里刚刚产出出来的人祭一样,皮rou细嫩,没有太多伤口,还带着人工香精的味道。

    可是他太老了——就好似是生活在无忧无虑、不曾被外星人侵占的历史里的中年人。

    从被发现到现在,他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一切。干燥的空气、规整没有创意的房屋、粗糙统一的服装,甚至在经过一个rou摊的时候,以一种自诩文明人对不开化的野蛮人的傲慢、震惊口吻咒骂着"你们这居然有人吃人类的朋友。没有良知的、无法共情的、吃狗rou的野蛮人……"。

    最后,在脑袋后面抵着热武器的情况下,这位"文明人"张着嘴,被士兵长塞进满满一口腔的狗rou,差点因此噎断气。

    "我需要见女王。"他不停地说着,在监视下揣着手原地踱步,"我是来自异世界的大人物。我与异世界的女王是朋友!"

    这件事很快被上报上去,但是那位君主一直没有见面的意思——直到现在。

    阿鲁诺被士兵押着走进房间。

    红色的地毯铺遍了视线的每一处,开阔的长方形房间前后以台阶分区,一侧填充了数量众多的架子。造型简单的金属书架上分门别类钉有标签,大部分都已经被填满。从历史人物传记到虚构的名着,从对心理学的研究到的对物质世界的探索,那些最新、最前端的研究被送到这个房间保存。

    与书架相对的,是女王办公的场所。厚实的、半圆形的红木长桌,金红相间的绒布椅子,没有过多装饰的点心架子——里面的点心盘子被人端走了。

    而在那位女性君主正坐在房间一角的厚实羊毛地毯上,赤着脚背靠一整排书架,翻阅着一本传记。不远处,是消失的点心盘子,以及盛在军用水壶里的饮品。

    士兵长快步走到台阶下,侧坐在君主身前第三阶台阶上。他一只手撑在台阶上,温驯的把头靠在她的膝盖前。这个高度刚好足够让女王垂下的手落在他的头顶,松软的黑发被金色的发带固定,松散地收拢在一起,没入硬挺的黑色军装立领里。

    士兵们习以为常地视而不见。

    "异世界来的大人物"似乎发现了什么,露出惊愕的表情来。但在他开口之前,又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士兵揪着头发拽起头,另一个士兵捂住他的嘴,保证他不发出一丝声音。

    君主继续像摸小狗一样揉着士兵长的头顶,就像驯养大型犬的小女孩。

    "去休息一会儿,顾。等下还有最后一场硬仗。"

    名为"顾"的士兵长沉默了一下,最后单膝跪地行了一礼,温驯地带走了自己的士兵。

    也许是再次见到故人的脸,也许是因为房间里少了四分之三的人,仅留下几位护卫在远处站岗,阿鲁诺明显地轻松了起来,连被三把枪指着头都无法影响他的好心情。他遏制住了冲着离开的士兵发出不礼貌举动的冲动,冲着女王行了一系列繁琐的礼节。

    "停,"那位君主如此说着,"结束你浪费时间的行为。异世之人。你为何而来?"

    "我为你而来,女王。"阿鲁诺的声音如同含着露珠的玫瑰,"我在异世见证了友人的终局。这一次,也是为了陪您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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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年前,一张唱碟离开了银河系,带来了近一百年的星际殖民。

    102名星际商人占领了地球。旧有的秩序被摧垮,新的秩序在一种畸形的空间里成长起来。个体的力量超越了群体,这一点在与另一个时空进行对比后就越发明显。率先倒戈的是贵族、大资本家,接着是长达九十年的思想改造。

    人类即劣等智慧生物的概念在广泛的宣传下被部分人追捧为真理,"皈依者狂热"使得人比外星生物更热衷于压榨同胞。繁衍属于上等人类,或者说最先叛变的人的权力,下等人被摘除了zigong。后来有人觉得这样做残忍又没有效率,于是利用外星科技制造了绝育的病毒。

    人类的势力范围进行了收缩,不适用于生产的城市开始荒芜。人口集中在资源型城市与往昔的大城市里。天空被钢铁的屏障所包围,硕大的白织灯无论日夜地亮着。人员进出需要严格的登记、管理、消毒。高昂的地价使得人自发地聚集成两部分,乃至更多。住在最中心的富人占有最好的环境、安保,甚至于有一小块电子屏投映出的往昔的天空。稍微富裕一些的人拱卫着中城区,而赤贫的人如野草般蛮横地、见缝插针地活在剩余的土地上。

    至于往昔生存于山野的人被称为野人,像黏在名贵丝绸上的饭粒一样被厌恶的主人弹掉,落在地上自生自灭。

    贵族圈子每年都有自己的狩猎活动。开着钢铁坐骑、举着枪的男女聚集成大部队,在荒芜的钢筋混凝土中穿梭,确保那些还可能存在生育能力的野人不会过度繁殖。

    这是外星人带来的社会变革。但更多的是依附于外星人的买办们的自由天地。在欺压同种同族上,人类有种难以想象的创造力。

    那位传奇的女暴君,便是出生在近30年来最后一批自然生育的平民之中。她曾经是贫民窟里的野草,也曾经在监狱里组建了自己最初的班底,然后通过从军,在镇压叛乱的血腥味里进入军校。

    最后,在起义里上位,以残酷的战争地成为女王,历时13年收复三块大陆。

    以上,便是阿鲁诺在这段时间通过报纸、一部分纸质资料收集到的内容。

    此外就是一系列传闻,传说她有三位数的情人——根据版本的不同,最多的数字有两千。据说,最初从监狱进入军队是因为她搭上了某个大少爷,成为对方的情妇。还有一些比较离谱的,她酷爱年幼的孩童,他们的鲜血可以让她保持青春。

    这些小道的花边消息传得很广泛,有鼻子有眼儿,也有很多离谱的消息——为了不污染耳目,就不细说了。

    与貌美的传闻有所不同,那位君主是个称不上漂亮的女人,更不像世人普遍想象中的女王。

    她的五官不够深邃,鼻子还有点塌塌。唯有一双足够大,也足够明亮的眼睛,以及很适合接吻的唇。她还不够高,即便是坐着,也能推测这位君主不超过160厘米,身体也不够丰满有致。她像根干瘪的野草,又韧又不起眼。

    "如果你想问那些传闻,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她出乎意料地坦荡,"我确实有不少的情人,也偏爱纤细的少年。同时,也确实曾经是一位贵族的情人。"

    "这是我的过去,哪怕我在当时以此为耻,但是否认了我的过去,就是否认现在的我。不过,你提醒了我。"她笑了起来,"我等下做一份列表,公布一个官方的情人名单。"

    "这……"阿鲁诺张开嘴,犹疑了一下,又咂巴一下,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我可以在这份名单上有个位置吗?"

    "不,我不发展朋友、敌人或者下属做情人。"她平淡地否决了,随后又补充道:"顾不属于这个范围,他来得太早了,那时候的我手段还不够高明。"

    那是危险的猛兽,也是贵族狩猎的猎物。

    作为山民,他洗干净脸上的污垢后意外地像个人——这句话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像个人类,没有畸形的瘤子、移位的五官,或者浑浊痴愚的眼睛。

    他原先裹着不合身的涤纶衣物,图案肮脏难辨,气味难闻。但是这难掩这人的好身材。少年纤长的骨架上包裹着富有弹性的肌rou,宽背窄腰,能看出未来的好资本。

    "他杀掉了三个去检查辐射水平仪的士兵,"在人群包围下,一位男士兴奋地说着,"第一个是用猎枪,他的枪法很精准,三枪射在同一个位置,射穿了防卫罩,然后第四枪爆头。第二个靠近后的土制炸药,最后一个是用匕首,很快速地削掉了士兵的手,然后捅破心脏转了两圈。"

    虽然在装备压制下牺牲了三个士兵,受伤十五人,但能狩猎到这样的猎物显然让男士感到满足,唯一的麻烦就是猎物不太听话。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饿上三天,大部分人在饥饿、恐惧与生存面前都会低下头,甚至于大部分山民在被抓到的那一刻就温驯地像条狗。

    可惜,显而易见的是,对方最后被送到营地临时搭建的斗兽场里,就表明了以上种种,以及未提及的种种都失效了。那个山民在饿了三天后被打了一顿——脸上的青肿让人看不清他长什么样,然后被车拖着擦了半个营地的地面,血迹斑斑地躺在斗兽场前。

    初见这场面的齐浚浑身发颤,在旁人的哄笑下攥紧了情人的手。

    "小少爷,你的胆子还得再大点。"

    "来斗兽场多看看就好。"另一个家伙笑着。

    "养几天吧,"那位情妇附在齐家小少爷的耳边说道,"我对看纯粹饲喂野兽的表演不感兴趣。"

    于是,小少爷花钱让猎物的上场时间往后拖了两天。这确实是好猎物,第一次上场就干净利落地杀掉了健壮的獒犬,第二次是在辐射下变异的猎豹。第三次,差点划开靠近的贵族的脖子。

    "我对他产生了兴趣。"情妇坐在床榻上,抚摸着哭泣的小少爷。红绳摩擦着少年细嫩的皮rou,留下一条条相织的纹路,"帮我买下他,阿浚。"

    少年低泣着,惶恐不安地将脸贴在女子的手上,最后低哑地说道:"如您所愿。"

    他被锁链锁在床头,大腿被扩腿器固定,向两侧打开。

    饥饿让这家伙虚弱。反复灌水然后锤打腹部,让水与胃液一起反呕出来,几次重复后让他无力动弹。至于鞭痕与伤疤,像战胜者的印章,在这具身体上到处都是。

    "那个小少爷似乎误会了什么,"情妇想起因恐惧而颤抖着说"不要离开我"的少年顿了顿,"不过,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好好听我说话。"

    ",达摩克利斯之剑,,"她说着,"没有反应?那么,,补天,,或者说,联合政府最后一批,同归于尽的核武器。"

    那个山民睁开眼睛,肌rou全部绷紧,异化的指甲向前戳去,然后被紧绷的锁链拉扯住。女人轻巧地后退一步,恰好脱离他的攻击范围。

    "我会给你充足的食物、药品,等你痊愈,接着击败你。"她说着,"然后臣服我。"

    "所以,您做到了是么,"阿鲁诺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毕竟您的能力是那个——"

    "只一眼,我就让他臣服。"那位娇小的君主说道,"贵族将他视为猎物,但是,高明的、山野里的猎人,也把贵族视为猎物。而我,一视同仁地捕猎。"

    阿鲁诺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突如其来的、地震般的震荡让他晃得头晕脑胀。他感到了莫名的恐慌。

    "开始了,"女王沉默了一下,"这场最终的斗争,开始了。"

    她摩挲着手里的书本,忽得含笑望向阿鲁诺。

    "说起来,我早就想问了。你凭什么作为见证者,来见证我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