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出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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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凌穿好衣服去楼下找她，却发现楼下不远处的路口一片混乱，还有救护车停在边上。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挤进人群，看见熟悉的身影躺在那里，额头上、面上满是血，甚至看不清面容。

    他冲上去想要确认是不是李淑云，被医护人员拉开了，他们用法语询问他是不是伤者的家属。

    “我是她的丈夫。”

    医生告诉他伤者还活着，但是现在必须及时抢救，让他坐上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在去医院的途中李淑云醒了一次，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痛苦地皱起眉头，原本秀美的脸上添了很多伤口，和白天恬静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靠近握住她的手，声音很轻:“我在这。”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似乎放松了很多，想要扯出一个笑安慰他，却牵动了伤口只能作罢，嘴角颤抖着低唤:“老公……”

    “嗯。”他握住她的手用了几分力，想让她别担心，“别怕，快到医院了。”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顾凌，想要看清他，像要深深地刻进脑子里，声音嘶哑而又虚弱:“如果我死了，你要找个……”

    “别说傻话，不会有事的。”顾凌打断她，声音带上了几分严肃冷硬，“撞你的人我也一定会找出来。”

    李淑云却不听，睁着一双眼望着他，固执地往下说:“找个爱你……爱孩子的，不要再为了家族利益随便结婚了……好不好？”

    顾凌听了一愣，原来她都知道。

    两人的掌心相贴，他看着她深深望过来的眼神，心中有些动容，伸手理了一下她的发，在她额上未染血的地方落下轻轻一吻，语气温柔而又认真的说:“没有人会比你更好。”

    听了他的话，李淑云的心里酸酸涨涨的，又幸福又难受，有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流出来，混合着血一起流进头发里。

    为什么现在才说呢，这句话，如果早点听到就好了。

    好希望，余生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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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凌坐在手术室外一整夜都没合眼，下巴上已经冒出了胡茬。但最后李淑云还是没能坚持住，在医院经过五个小时的抢救后还是去了。

    李淑云的父母找了私人飞机直接飞到法国，最后也只见到了女儿冰凉的遗体。李mama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当场悲痛得晕了过去。

    顾凌当天回国，李淑云的遗体也与他们一起也被带回中国。

    葬礼举行了三天，头两天有小雨，下葬那天的天气却很好，甚至偶尔有阳光从云层中投射出来，仿佛她连离开都不愿让顾凌有一丝丝的为难。

    李淑云的父母在葬礼上哭的泣不成声，就连顾凌的父亲也面露哀色。

    还有一波一波顾凌从没见过面的人上前祭奠献花，故作惋惜地安慰他们这些亲属，顾凌心里有些想发笑，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这时大哥正走过来，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让我调查的我查过了，应该只是意外，肇事者事发前和同事聚会喝过酒，当晚事故后也抢救无效身亡了。”

    顾凌垂下眼，看不清情绪:“是吗？”

    大哥抱了他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逝者已逝，你要打起精神照顾好孩子啊。”

    “我很好，哥。”顾凌扯出一个笑，回抱了一下大哥，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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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事故之后，李淑云父亲的身体突然不如从前了，大约是伤心过度的原因。李父有意将手下的企业交给顾凌打理。经过资产重组，顾氏隐隐有成为A市房地产巨头的意思，一时间前来巴结的人也很多，但顾凌却没心思去cao心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大部分还是大哥在帮他处理。

    妻子的葬礼期间，顾凌把孩子留给了母亲照顾。

    去接他的时候，小孩儿异常安静，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调皮捣蛋。

    顾凌伸手将他抱到车里，小孩也没有很开心的样子。自从他会走路之后，顾凌就很少抱过他了。但是今天顾凌抱着他上车，下车后还一路抱着他回家。

    回到客厅，顾凌将他放下来，他一落地就开始往往楼上卧室跑，打开卧室的门。里面空旷安静没有人影，房间角落的梳妆台上的镜子甚至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小孩儿又迈着小短腿匆忙地离开卧室，去开其他的房间门，嘴里一边大声喊着:“mama——”

    顾凌跟在他后面，什么也没说。

    一扇扇房间门被打开，一次次地失落席卷上小孩儿的心头。

    空气中回荡着小孩一声一声焦急又稚嫩的呼唤:“mama……你在哪啊？”

    最后一扇门被打开的时候，小孩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头慢慢的垂下来，小脸绷着不说一句话。

    顾凌蹲下来看他，用手捧着小孩的脸。他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将要流下来，嘴巴委屈地撅着。

    顾凌心里也很不好受，伸出手指揩拭，小孩的眼睛慌忙乱眨，眼泪终于憋不住稀里哗啦的落了下来。

    他将小孩抱进怀里，尽量温柔地安慰儿子:“mama去了很远的地方。”

    小孩依靠在爸爸怀里，手臂圈着爸爸的脖子，带着哭腔鼻音很重，声音却难过的压低了，哽咽着说:“你和奶奶都这么说……我知道你们在骗我。”

    顾凌沉默了许久，一遍又一遍地顺着孩子的背，直到他流着泪睡着，才低声开口:“对不起，爸爸没有保护好ma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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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君霖接到顾凌的电话的时候是很喜出望外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开车出去见他。

    在国安大厦的顶楼。虽然贺君霖也很意外他会约在这种地方见面，但还是来了。

    天台的风很大，顾凌背靠在护栏上看着贺君霖走过来。

    风吹乱了顾凌的头发，贺君霖隔得远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直觉不是很好。

    等他靠近，顾凌问他，眼底的情绪捉摸不透:“你记得李淑云吧？”

    贺君霖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记得，在你们的订婚仪式上见过。”

    顾凌笑，以一种冰冷的眼神审视着他:“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贺君霖眉头一皱，沉声回答:“听说是死于车祸。”

    “对啊，还是在欧洲，你的老地盘，怎么样？这种死法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顾凌的目光愈发冰寒，“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个女孩说怀了我的孩子，然后她就出车祸了。”

    贺君霖语速飞快的辩解，生怕顾凌误会了他:“我们当初是因为这件事才分的手，但那件事和这个没有……”

    贺君霖的话还没说完，顾凌就狠狠地对着他的左脸给了一拳。

    他被打的一个趔趄，差点倒下。他左手捂着脸，背弓着有些狼狈，眼睛却紧紧盯着顾凌还想要解释:“李淑云的死的确与我无关。”

    他走过来，想要安抚顾凌，却又被一拳揍倒在地。这一回打的是下颌骨，丝毫没有留情，贺君霖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都要废了，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有点发晕发黑。

    然后又是几拳狠狠落在自己的脸颊、肚子上，直被揍得胃里泛酸，舌头也被咬破了。

    尽管如此，他还挣扎着解释:“咳咳……如果是我做的……我又怎么可能还用同样的方式，更何况那一次早就让我后悔了……我不想再被你抛弃一次……”

    顾凌停了几十秒，贺君霖还没缓过来片刻，就又被他掐住脖子狠狠地威胁:“如果真的是你做的，我一定杀了你。”

    贺君霖躺在地上苦笑，扯动破皮的嘴角，有些痛，笑意苦涩:“如果能死在你手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见顾凌眼神冰冷　，又急忙解释:“当然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我发誓。”

    顾凌收回目光，站起来不再看他，而是说:“你走吧。”

    他双手倚在栏杆上，俯瞰着整座城市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忽然生出一种命不由人的无奈。

    生死之间的界限，到底是怎样的？

    他突然探出上半身往下直视，下面是密密麻麻如蚂蚁般涌动的人群，有一种对高度本能的心悸感从脚底升起。

    贺君霖见他半个身子都快出去了连忙爬起来从身后抱住他，生怕他一个冲动或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你干什么？”顾凌皱眉甩开他的手。

    贺君霖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阿凌，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压力也大，如果揍我能让你发泄出来的话我宁愿让你多揍几下，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顾凌看着面前的人顶着一个猪一样肿胀青紫的头说着这样类似煽情的话，内心毫无波动，推开他:“谁说我要做傻事？”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顾凌走了，贺君霖呆呆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感觉到浑身疼痛难忍，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叫人来接。

    关上手机的时候看到一个大号的猪头映在屏幕上，顿时有一种想要用绷带把自己围起来的冲动。

    心里直呼，阿凌这下手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