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扑朔迷离
再一次将这人逼得丢盔弃甲,理智全无,不知第几次于登顶之时昏了过去。 青珩缓缓退了出来,尚未发泄过的欲望仍然精神抖擞。可他并不在意。施了一个清洁咒将二人打理干净,便捡起衣袍一件一件穿戴整齐。 手中化出一条白绫,心念一动,白绫变短变宽,最终化为一条丈长方巾,将之盖到了云瀿遍布红痕的裸躯之上。 隔着洁白薄巾将这人身躯抚摩一遍,手掌之下美好的触感令青珩眸色又深。 囚了这人与之日日欢爱已经月余,一次次将那人逼到失智的边缘,逼到濒临崩溃的极处,而他自己却始终未曾有过一回释放。 ——不满足,无论如何都不能满足。只要一思及那人心中驻留着谁人的身影,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戻之气便生生盖过了情欲。 缓缓松开揪住一角白绫的手,青珩摸了摸那人湿红眼角,眼中一片晦暗:“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不然……” 他真的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失控的一天。 将洞天灵宝收入掌心,青珩便出了水溶洞。举目四望,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便举步离开。 虽则不欲那人此时知晓好友罹难之事,青珩自己却不得不关心。 又思及离开宗门之时曾受人所托,青珩心忖,或许他也该去寻那引魂木,看看是否能召回阮惊梦的魂灵,与之对话一二。 修士逆天而行,从筑基之始便失去轮回的资格,如若身殒,除非修出元神可出窍遁离自保,日后或夺舍或转为鬼修,否则皆只有魂飞魄散一途。 而引魂木却可将分散于天地间的魂灵精魄暂时聚拢片刻,便给了生人话别之机。 青珩在东君山转了三日,方才在一处山谷之中寻到了那一株传闻中名为“迷魂引”的灵树。 青珩到时,只见灵树之下盘腿坐着一名身着红衣的纤秀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气质出尘不似凡人,此时正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感应到有人近身,便倏然睁开了双眼,却在看清了来人之后戒备之色顿消。 红衣少年起身向青珩行礼,语气平板道:“原来是青珩师兄。” 青珩方才认出,眼前这少年竟是解了覆眼白巾,换下了白色道袍的炎灵。凤炎草化形,一双眼眸之中果真似有火焰跃动,火精之气溢射,与之对视片刻便觉眩目。 青珩错开眼,看向此人身前地上一截青枝,正是那引魂木。只见青枝末端隐有烧痕,看来是他扰了对方施展引魂之术了。 炎灵摸出一段白巾,将双眼覆上,方才继续对青珩道:“冲撞了青珩师兄,还望师兄勿要怪罪。” 青珩道了一声“无妨”,见那人将一身红衣化作白袍,重新变回他所熟悉的那副模样,便接着道:“倒是我打断你施法了。不知师弟在为何人作法?” 炎灵道:“是为霜泠雪沄。我见师兄迟迟未归,便等不及自己出来了。没想到这么巧,正好遇上了师兄。” 青珩也曾为霜泠雪沄失踪之事隐生疑窦,只以为或许是被师尊安排了什么差事。不成想,眼前炎灵之举,竟似认定这二人已遭遇不测?可这二人身为春芜君门童,又有何人敢出手行凶?除非二人出事,并非是在玄微宗。 可这也着实奇怪——这二人若果真遭祸,师尊又岂会毫无感知?既有感知,又怎会不予追究? 青珩思及师尊洞府内那一盆木极草,原是那九转神荇草的阳形态,又想到茯芷岛那面具人正可于阴阳两态之间来去自如,心说难道便是此人害了霜泠雪沄两位小师弟? 师尊知道这木极草实乃九转神荇烈阳草么?如若知情,岂不说明师尊与这面具人关系匪浅!?那上一世,师尊将这烈阳草送给自己…… 青珩愈想愈是心惊。前世他闭关冲击化神之时,这盆烈阳草便摆在洞天之中!难道他所以为的心魔并非心魔,而是被那经阴阳通道而来,化作师尊模样的面具人所暗算! 而他曾经所以为的神交也并非神交,恐怕根本就是被那人吞噬!吞魂噬魄,意为夺舍! 是了,阮惊梦曾言此人等不及修成九转神体,急需rou身,想必正是因此,看中了他前世那一具天水灵根的rou身! 这么看来,师尊必定不知这木极草的真实来历,否则决不会将这凶物养在身边。前世亦更不会将之当作赠礼送给自己。 师尊此时应在闭关,若这面具人夺舍之心不改,趁师尊不备偷袭…… 青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欲赶回宗门面见师尊。 青珩匆匆折下一截“迷魂引”的枝叶,收入储物戒中,转而对炎灵道:“若霜泠雪沄两位小师弟果真已经遇害,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此时只怕师尊亦有危险,我这便要赶回去。师弟是要与我一起,还是?” 炎灵竟并未追问凶手为谁,只是点头道:“我与师兄一起。” 青珩便御起长幽剑,提了炎灵在身前,不顾东君山禁制反噬,运起灵力便疾冲而去。 才升至半空,便有一道强劲灵力疾射二人足下,将二人从空中掀翻,跌落在地。 原是东君夫人手持拂尘到了,那道击落二人的灵力正是出自东君夫人之手。 东君夫人目光如冻,冷声道:“我那道观还未修好,这就想走了?” 青珩不禁扶额。 东君夫人的爱宠碧影摇情蝶拖着幽幽鳞光,绕着地上跌倒的二人飞来飞去,细细碎碎的鳞粉纷纷扬扬落了二人一身,仿佛示威一般。 青珩皱眉将那狐假虎威的灵蝶挥退,伸手欲去扶身旁的炎灵,不想东君夫人的拂尘又甩了过来,陡然变长的拂须直击青珩的手背。 青珩倏地收回手,还是被须尾蹭到,手背顿时传来刺骨之痛,不禁抬起头,拧眉望向东君夫人。 东君夫人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不必这般看我。阿碧顽皮洒了你二人这一身鳞粉,你却还敢碰触于他?” 青珩一怔:“碰了又如何?” 东君夫人横了青珩一眼,道:“也没什么,不过是陷入你二人欲望相叠的幻境之中罢了。” 青珩心中一惊,忍不住道:“晚辈以为只有二人同时跌入幻境之后,彼此的幻境才会互相影响,融为一处?” 东君夫人冷笑道:“怎么,不信?那你不妨试试。” 青珩不禁沉默。东君夫人自然不必于此事上欺骗于他,他只不过是一时震惊。因为他随即便想到,云瀿先前所遭遇的幻境,恐怕正是源于他自己! 他所以为的背叛并未存在过,对方对师尊也从未有过什么隐秘的渴望,一切都是源自于他对前世化神历劫的恐惧——恐惧对方重蹈覆辙。 想通此中关节,青珩心中剧痛。全是因他才令对方受了这般苦楚,甚而陷入崩溃之中自毁金丹。可如今洞悉了个中真相,青珩却不知该如何告知对方。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因为我便是你,前世的我曾暗慕于师尊,导致化神历劫,晋阶失败,才有了此世的我。 这话出口之后,对方会作何反应?全然无辜的他被自己囚禁一月有余,不顾对方的意愿一再强迫于他,逼着他在师尊与他之间作出选择——此时却告诉他,“你从未心慕过师尊,对师尊心慕的人其实是前世的我?” 青珩简直不敢细想下去,他二人原本就是同一人,将心比心,若是他站在此时云瀿的位置,他绝不会原谅这所谓的“另一个自己”! 东君夫人见眼前这小辈竟当着她的面发起呆来,神思不属,顿时拂尘一甩,将青珩与炎灵身上鳞粉尽皆挥散。 青珩这才回过神来。 东君夫人道:“我这东君山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何以如此行色匆匆,欲往何处去?” 青珩思及东君夫人与师尊既为故交好友,又似对那面具人所知甚详,便将自己对师尊境况的担忧告知对方。 东君夫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半晌才道:“你多虑了。应怀卿那厮夺舍谁,也不会夺舍你的师尊!” 青珩不解。 东君夫人脸上笑容变为嘲讽,冷声道:“这厮与你师尊原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弟,只是尚在母腹中便失去了rou身,你师尊心善将之纳于识海中蕴养,在此人尚未修出魂体之身时,皆与你师尊共用一体!” 青珩尚来不及惊讶,只听东君夫人又道:“双魂一体,于修行颇多阻碍,一不留神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你师尊转修无情道,也正是为了免去一体之中两个不同的魂念对彼此道心的影响。为了这同胞兄弟,你师尊可谓费尽心力,应怀卿这厮却反而生出了不堪之尤的恋兄情结!哼,当年我们这些师兄弟姐妹谁人看不出这厮心思不正,偏只有你师尊蒙在鼓里,谁说也不信!” “这厮等不及神荇草第九转,想必也是因为你师尊修习无情道渐入佳境,便急于拥有rou身,欲对你师尊行不轨之事罢!” 青珩震惊不已,无言以对。这么说来,前世这人夺了他身舍之后,难道便用了他的身体去对师尊……也不知这人最终有未得逞……青珩扶着额头,只觉荒谬至极,思绪一片混乱,使劲甩了甩头,却是绝不愿再深想下去。 从东君夫人所言,料想师尊此时安危当是无虞,青珩便不急于回去师门了。 告别了东君夫人,允诺一定会将其道观修缮如初,对方这才缓了脸色,甩着拂尘翩然离去。 炎灵这时便道:“师兄先前说,已然知晓霜泠雪沄是遭谁毒手,不知师兄所言之人,可否正是那应怀卿。” 青珩迟疑道:“没错。只有此人可通过九转神荇草的阴阳通道,于茯芷岛和白杏峰之间来去自如。且此人之前神魂有损,正是亟需水木灵力修补。”而霜泠雪沄两位小师弟属性正好为一水一木。 师尊是否知晓自己这同胞兄弟所行诸般恶事?——且不说前世的自己是否果真被此人夺舍,只说此世的青珩原身身殒,茯芷岛灭门,霜泠雪沄两位童子遭遇不测——桩桩件件,无不与这人有关! 若是师尊明知一切仍然纵容此人所为…… 青珩心乱如麻,与炎灵道别之后,便疾疾回到水溶洞,遁入灵宝洞天之中。 明明分开才未多久,这一刻他对云瀿的思念却已如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