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他死了吗

    三月末的夜晚来得较迟，伍子明在夜幕彻底降临前通过幽暗的走廊进入店内。

    这是G城一个SM爱好者群的线下聚会，平时在线上交流，有人会在里面玩网调群调，更多人没有经验只是在里面感受气氛和勾搭玩伴。伍子明是后一种人，但是作为一个对暴露和羞辱玩法较为无感的M，他对于网调毫无感觉，因此终于决定参加一次线下聚会看看能不能碰到适合的S。

    伍子明缩在角落的沙发里安安静静喝饮料玩手机，偶尔看一眼明亮的大厅里穿得衣冠楚楚却彼此心知肚明的人群，像极了一个第一次一个人进入酒吧或者健身房的菜鸟。聚会不限制电子产品的使用，大部分人穿的都很普通，只有一个皮项圈之类的物品来昭示身份。伍子明来早了，在没什么人的时候就开始看似高冷地一个人坐在角落，有人试图搭讪却因为伍子明兴趣缺缺的回答放弃了。

    伍子明要是能听到他们的心里话，肯定会告诉他们：“别走，大哥！我这是害羞！”

    坐了半个小时，伍子明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场子中间明亮灯光下的人群，突然注意到一个穿着黑风衣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男人身材高挑，身上的风衣看起来价值不菲，就像刚从秀场走出来的顶级模特。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原本就像窃窃私语的气氛一下子彻底安静了一会儿，只留下孤单的慢摇音乐给男人无声的步伐打拍。

    男人穿过大厅，明亮的灯光照亮了他英俊但严肃的面孔，伍子明也控制不住地心弛神往了一瞬，接着发现男人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在伍子明一时间大脑宕机的时候，男人坐到了沙发另一侧，离他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伍子明松了口气，他的心脏正在剧烈鼓动，像大学时期犹豫要不要举手回答问题一样地犹豫起来要不要和对方搭讪，但是男人坐下的距离很好地遏制了他的念头，这个距离的潜台词是“不要干扰我”。

    他们两个就像异类一样，在别人都在面基交友的时候坐在这里发呆。

    伍子明注意到，男人有时候会看向他，但是在眼神相接的时候会飞快转过头去，继续玩手机来掩饰刚刚的行为。伍子明也不知道该兴奋还是失落，但一开始没有搭讪，后面想再打破这个距离似乎就很有困难。

    主办似乎看不下去他们两个这样发呆了，一直在场里周游的一个青年端着酒杯走过来对他们打招呼，“秦哥晚上好。你是？”没等男人回应他就把头偏向伍子明。

    伍子明记下他对男人的称呼，姓秦。他回答青年：“我叫伍子……”，注意到青年疑惑的表情，才想发现自己脑子又串线了，这里不是公司年会，“我是摩西索斯。”

    “我记得你。”青年笑了下，“我是群里的管理员OE，今晚老台，千千他们都来了，在场子里，你可以去认识一下啊。”

    “不用……谢谢，我看看就行了。”伍子明有些犹豫地说，他从来都是聚会角落的摆件，一般不会加入到人群中。

    OE看了眼伍子明和黑风衣的男人，似乎有点放心不下的样子，还想和伍子明说点什么，但迫于伍子明的冷场气场，还是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这边。伍子明注意到OE的视线总若即若离地投到旁边“秦哥”的身上，明明叫的很熟悉，却不寻常地一句话也没有交流。

    OE离开后，伍子明趁着还残留有一点聊天的气氛，心里的小鹿还是跃跃欲试地跑了出来，主动向旁边男人搭话：“你叫秦哥吗？”

    男人很意外他会开口，在伍子明的不安中沉默了几秒，“嗯，你叫我秦哥也可以。”

    “那个……我叫伍子明。”伍子明看对方似乎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他觉得对方似乎不认识在网上作为摩西索斯的自己，干脆直接说了真名。在这个男人面前他的警惕性莫名消失了，甚至只剩下莽撞的探索欲望。

    “我叫秦蒙。”男人有点意外地补充了一句。

    对话开了头就简单了许多，伍子明挪挪屁股移到秦蒙旁边，留了一个身位的距离，不至于使对方感到不适离开。他想问问这个男人是不是S，又觉得人不可貌相，虽然秦蒙看起来硬朗冷酷，很有大家追捧的主的风范，穿禁欲的军装一定特别合适，但万一他是M呢？这种类型的M也不是没有，他要是M一定比军犬更迷人。

    伍子明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期期艾艾地问：“秦哥，你一个人来？”

    “嗯。”

    “秦哥，你在群里多久了？”伍子明感觉到了搭讪的压力，回想起之前自己回答别人的样子，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受到了一点鼓励，万一秦哥只是不擅长聊天，不是嫌烦呢。

    “五年吧。”

    进群一年的伍子明感到仰望大佬。

    秦蒙似乎也觉得自己回答有点太高冷了，他又看了眼伍子明，却没说什么。

    “你的ID是什么啊？”伍子明努力找话题。

    “我有三年没发言了，你不认识我。”

    三年不发言还没有被清理，伍子明想了想，秦蒙应该认识群管理们，刚刚OE也和他打招呼了，但似乎关系有点微妙的样子。不发言，可是会参与线下活动，参与线下活动，却只坐在角落里喝水，秦蒙身上的神秘气息吸引着伍子明更加想要靠近他了解他。

    他们的谈话被OE打断。伍子明没注意到的时候OE已经走到了他旁边，格外自来熟地拉着他站了起来，“你不是想找S吗，我带你去认识一下老台他们吧，聚会半年才一次，别浪费机会。”

    “呃，好，谢谢。”伍子明被OE拉走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秦蒙，他浑身黑色融进了灰暗的角落里，对于伍子明的离开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OE拉了几步才松开伍子明的手臂，故意落后两步跟伍子明并排走在一起，低声对他说：“我建议你少和秦哥接触，他是个玩很大的dom，有传闻说他的奴就是被他玩死的。”

    “这怎么可能！”伍子明小声惊呼。“真死人了没人报案吗？”

    “所以只是传闻啦，听说他的奴在认主之后就是被他囚禁在他家在郊区的豪宅里，群里没有人见过了。那个奴我只近距离接触过一次，听说他没有什么朋友亲人，没人会给他报警。”OE拍拍他的背，“总之最好不要和他接触。就算那个奴还没被玩死，他玩的那些穿刺，双手拳交和见血的玩法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伍子明心情复杂地回忆了一下秦蒙冷酷的面孔，脑子里开始情不自禁地自动制作男人对着另一个奴进行血腥残虐的虐待的游戏情景，竟然没有一点违和感，反而充满了张力和吸引力。接着又为自己匮乏的想象力和玩法储备遗憾，听到穿刺和拳交刺激得他甚至微微勃起了，但这些是他绝对不会去尝试的。

    “算是给新人的一点忠告，别对那些重度玩法太好奇着迷。”OE看了伍子明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沉默期间的心理活动，“他的奴在认识他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程度的SM玩家，如果真的被他玩死了，那肯定是因为好奇越过了禁区。”

    “好奇心会杀死猫，也会杀死男人。”OE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