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你的怀里
苏素最先反应过来,想把他怀中的江漾夺回来,交手两招,未果,冷冷睨他一眼,问:“你是何人,敢在徐州放肆?” 她一说话,女子声线便掩饰不住,赵连雁松了一口气,回讥道:“区区一个徐州罢了,就算这是在京城,我也一样放肆!” “你究竟是何人?!”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打开,柳濯月看了看满地的狼藉,微不可及皱了皱眉,他眼神澄明,淡淡道:“我来接夫人回家。” 苏素扫了扫二人如出一辙般俊朗的脸,罕见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苏素的视线在他们脸上转了又转,心下也有了几分猜测,她本还想把江漾拉回来,但赵连雁一件袍子将少女盖个严严实实,双眸隐隐含怒,乌冷长眉都要斜到天上去了,看上去实在是凶神恶煞。 另一个人眉宇虽冷淡,视线也颇含威慑,但他风姿皎然,有玉树之姿,举止比赵连雁谦和不知道多少,瞧着也好说话些。 苏素站直身子,不慌不忙顶上他幽冷的视线,面上正色几分,坦然问:“这位可是柳公子?” 他既开口说‘夫人’,又和那个破门抢人的男子如此相像,再联及江漾之前说的话,便不难猜出这二人是谁。 柳濯原本紧紧盯着她,忽而听到清爽的女声,他眉目松动,仿佛若有所思。 他行了个同辈礼,声音清朗温和:“在下柳濯月,但不知您是?” 苏素闻言颔首,笑道:“余杭苏家,排行第三。” 柳濯月道:“苏三小姐,久仰。” 传闻苏三小姐行事雷厉风行,才德兼备,但她作风轻浮,荤素不忌,传言中更是说她—— 好女色。 柳濯月看了看她唇上凌乱的胭脂,只觉得额心都在突突地跳。 这里闲杂人众多,他们也不欲多言,苏素把身边的人都屏退了,让鸨母领着他们下去。 被踢了一脚的小倌垂着头,不肯走。 他本是岭南官员之子,家道中落才导致落魄于此,鸨母看他翠眉红唇,面若好女,颜色得贵妇人喜欢,好好调教了一番,若不是今日苏素她们过来,隔天他就要去伺候四五十岁的商妇。 他实在不喜那些眼冒精光,满肚肥肠,满口污言秽语的慵者。这些人,哪里又比得上今夜里的小娘子言辞温柔,目光和善。 他不肯走,捂着胸口,眼睛却直直看着被那高大男子揽在怀里的少女,她眼睫细长,半睁不睁的,透着股迷茫之色。 他忿忿想,这两个男人又凭什么二话不说带她走。 他大着胆子起身向前,声音颇大地叫了一声:“江小姐。” 江漾果然被弄醒了,把脸从赵连雁怀里钻出来,晕晕乎乎地唤了一声,“怎么了?” 而后便和小倌四目相对,小郎君眼里情意绵绵,几乎要拉出丝来。 江漾双眸睁圆,目露疑惑之色,还未开口问什么,头顶上便传出了颇为咬牙切齿的声音。 “呆鹅!你再看他一个试试……” 赵连雁差点气得跳脚,方才江漾一脸烫红,杏仁儿眼里含了一泓秋水似的,乖乖地喂这小倌螃蟹吃,他可看得分明。 这狐媚子心里肯定是在肖想着什么! 江漾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半抱在怀里,腰上被一双大手箍着,挣都挣不开。 她清醒些许,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就有些慌张了,抬头看见人脸,更是被噎了一下似的,“你,你怎么过来了啊……” 赵连雁压了过来,薄唇几乎都要贴到她脸上了,明明面色极具凌冽和压迫,声音却是委屈且狼狈的,“那你要谁过来?” 江漾若有所觉般侧首,看到门口修长的身影,呼吸一顿。 她这一走还没过几天,也不是没想过他们会来找她,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是一根筋不过脑子的赵连雁做得出来的事情,却没想到柳濯月也来了。 来得也不巧…… 江漾迷迷糊糊想到,她好像是在和表姐一道逛窑子呢…… 她转头回望小倌,小倌双眸含水,眉梢透着嫣红,看着她的样子,活像在看什么负心郎。 江漾看得心中一震,她可也没做什么啊,不对,她为何要担心自己做了什么。 明明她话也说得好好的了,三人之间现在也并无关系,和离书也递了过去,按理说,她本不该慌张的。 可这莫名其妙的,她就是有些心虚…… 她实在不知道该看哪了,便把目光移到苏素脸上去。 苏素看场面前所未有的尴尬,表妹又投来救急的眼光,连忙过来打圆场,“这……哎嘿,本就是吹拉弹唱的清倌,找个乐呵罢了,柳兄不必放在心上。” 说着给鸨母递了个眼色,把小倌拽出了门。 柳濯月面色不豫,淡淡扫了他一眼,没信几分,看赵连雁那样子,便知道小姑娘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 这几天他和赵连雁风餐露宿,几乎片刻不停歇,她倒是真的轻松自在,还有闲心找乐子。 赵连雁怀中虽抱着人,心里却早已经醋坏了,想着人已经找到了,剩下善后的事情交给他哥做便是。 反正他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熏香浓厚的春楼中了,怕从哪又钻出些狐媚子讨人心烦,横抱起江漾就要往门边走。 江漾面上泛红,挣扎着道:“你放我下来。” 赵连雁梗着脖子,硬气极了:“就不。” 脚步不停歇,手上也不闲着,扯了扯她的脸,“没良心的臭呆鹅,就会惹人生气。你还跑不跑,还跑不跑?啊?” 江漾被他揪得脸都红了,刚想骂他,就见赵连雁凤眸含着水光,声音越来越哑,问:“我若是不找你,你是不是真的就不回京城了?” 他眉眼俊逸,整天都带着张扬不可一世的朗然,偏偏现在双眸泛红,可怜极了的样子,看着让人无端心里发闷。 江漾愣愣的,心里的话硬是堵在了喉间,没有回他。 赵连雁眼周红了一圈,可怜巴巴地瞅着她,江漾心里到底不忍,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他小小的哼了一声,继续抱着她往外走。 柳濯月站在门边,突然伸出修长的手臂,天水青的宽袖霎时便挡住了赵连雁欲开门的手。 “去哪?” 赵连雁皱着眉,压下语气的微微不耐:“带她去别处。” 柳濯月看了一眼他怀中抱的人,赵连雁把她抱得紧,只在裙下露出了只脚尖,套着精致的绣花鞋,在空中轻轻晃悠。 他眸间越发深邃,轻声道:“你这样抱她出去,像什么样子?” 赵连雁却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生怕谁来抢一般,“这里又有几人认识你我,我再把她放下,你就不怕她一溜烟儿又跑了?” 总之瞎说一通,就是不想放人。 柳濯月摩挲着袖口的竹节纹,笑着摇了摇头,却没移开位置,转而拉住了少女垂着的脚腕。 细嫩的rou裹在掌心之中,纤薄又细巧,他忍不住捏紧了一点,摩挲着腕上脚链的玉石,轻轻唤了一声,音色温润。 “漾漾。” 江漾原本想当个缩壳乌龟,毕竟她最不知道怎么面对的,就是柳濯月。 赵连雁还好,虽说在外名声赫赫,可在她面前就像只大狗子似的,甚么事情都摆在脸上,能让她有个底。 柳濯月到底不同。 她总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的。 江漾探出一张小脸,颇心虚的对上他的视线,和他鹤淡的眼瞳交错了一下,又很快别开了脸,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紧紧掐了一把赵连雁最为脆弱敏感的腰间,力气前所未有的大,赵连雁登时一个吸气,双眸水红,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委屈了。 她此时才不管他到底委不委屈呢,让他把自己放下。 赵连雁不情不愿松开了手。 柳濯月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髻,把那支翠钗轻轻拔了出来,收在袖中。 他微微弯腰,嗓音温柔,哄孩子一般:“跟商队走到底诸事繁琐,不如自己游玩,介时你是想继续南下还是回京,我们陪你可好?” 江漾有些迟疑,她此番下来就是不想跟他们一起呆着,可这话说出来,柳濯月她不知道,赵连雁肯定是不依的。 她嗫嗫嚅嚅着没开口,柳濯月却轻轻笑笑,抬手拧了拧她鼻尖,语气意味深长,“你以为你还丢得下谁吗?” 赵连雁也牵起了她一只手,和她拉近几分,嗓音带着恳求和可怜,“我不许你再走了……” 江漾头都大了,这两人红脸白脸皆唱,把她吃的死死的,她不免有些憋屈,气冲冲跺了跺脚,直接越过人往门外走。 赵连雁提步跟了上去。 柳濯月勾了勾唇角,提袖站在光影处,在后面冲着赵连雁喊道,“好好把她带回去。” 罢了,也无需他多啰嗦。 室内被收拾了一番,重新熏上青柑,散去了满室的浮香,苏素坐在桌案前,仪容端正了些许,冲他颔首。 柳濯月坐在了她对面,把袖中的翠钗放在梨花案上,苏素看着觉得好笑,促狭道,:“柳公子倒是个有趣的。” 他浅笑一下,面上一派温润端和,“这些东西,我自会送她。” 苏素挑了挑眉,并未在这种事情上多言,只问道:“我作为娘家人,倒是想问一问,你们兄弟二人究竟是何意思?” 柳濯月闻言笑了一笑,轻抿一口茶,淡淡道:“表姐知道多少?” 苏素张扬一笑,拿折扇敲了敲桌案,“能猜个七成出来,不过我是觉得,她既已说要和你们撇清关系,你们追穷不舍,倒是有些不潇洒了。” “哦?”柳濯月撩起眼皮,在折扇上停留了一瞬,忽然笑道,“我们若是求潇洒,如今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苏素啧了一声,“可若是她不愿呢?” “这便我们的事情了。” 苏素向来不拘世俗,并不觉得二夫侍一女如何令人咂舌。 可这二人,一个是才华出众的高官之子,一个是名震辽东的少年将军,但凡有才能者,都有点子傲气,就算是兄弟,也不见得就会互相迁就。 她是有些替江漾担心,觉得小姑娘可能压制不住他们。 更何况,江漾又不像她那般走南闯北,见过匪夷所思之事不知凡几,她此番郁郁寡欢,内疚不安,不就是因为这两个男人么。 怕还是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苏素紧皱着眉,颇不赞同摇了摇头,而后道,“你得给我个保证,不然我可没脸去见表妹的母亲。” 柳濯月失笑,浅浅抑了一下眉梢,不解问道,“你要什么保证?” “不逼迫,不使手段,也不要强求。” 柳濯月神色湛然,淡淡笑道:“你多虑了。” 第二十六章 外面夜色浓黑,乌云遮去了繁星,只漏出了一弯钩月淡淡的尾稍,楼檐下排排灯笼挂着,照得一片浮红。 江漾沉着脸在前边走着,赵连雁跟在后面,不管她步调如何变化,他们的距离总是一直维持在两步以内。 她漫无目的走来走去,穿过花街,只往人少的地方钻,身边的人影越来越少,待到最后,筒巷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巷子里只支起一个面摊子,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正在收拾汤锅,白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鲜香充斥了整条巷子。 几个平头百姓零零星星坐在那,都独自吃着面,没什么人搭话。 江漾停住了脚步,默默看着那边。 赵连雁目光落在她的脚上,抿了抿唇,用食指勾住她的小拇指晃了晃,问:“要吃么。” 她还未回话,那摊前的老婆婆已看到了他们,吆喝声带着慈祥,“小姑娘——莫和侬小相公使气咯嘛,来食碗面热乎热乎嘞。” 待江漾意识回神之时,她已经被带着坐在了摊前。 耳边是赵连雁的声音,他长得俊朗,一笑如春风袭来,讨喜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心生亲切。 只和老婆婆聊了几句,他便从婆婆那里接过了木棍和长勺,等着火候,在煮些什么。 他向来是有这种本事,记得他刚来京城的时候,哪个小巷子里的老板不记得他。 连江漾那时候都觉得,他不去支摊,实在可惜了。 她还在想着什么,赵连雁就已经把碗筷端了上来,水晶馄饨翻着肚皮,葱花浮在上头,浓香扑鼻,热气熏得她红了眼睛。 江漾吃了一口,小声嘀咕:“面摊里也有馄饨吃么……” 她这晚上终于开了口,赵连雁松了口气,语气也松快许多:“你还说自己不是呆鹅呢,包子摊里难道不卖馒头吗?” 又跟她调笑道:“怎么样,我煮的是不是香一些?” 颇有邀宠之嫌。 江漾呵呵一笑:“是,世子爷煮的馄饨比他人都香。”又淡淡道,“不知道是谁骗过我说,这好手艺是因为少时条件差,饥一顿饱一顿,偷偷开灶练就的。” 赵连雁被她好一阵暗讽,也不生气,笑道:“我可没骗你。” 江漾摇摇头,不怎么信他。 赵连雁便慢慢跟她说着。 赵严正是严厉性子,锦衣玉食这词儿,几乎和他毫无干系,十一二岁的小少年,身边从无伺候的仆从,被当成苗子养,整天就是练武。 “我当时和赵严正也几年没见,一见面还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根本就不服气,死活不肯跟着他好好学,没过几天就想跑。” 他想跑回去,跑到自己母亲哪里。 “每天学枪学剑,几乎日夜不歇,身体累得不行了,还要耳听八方地观察着出逃路线。” “可是山东离江南太远了,真的太远了,我的小马还没长大,我也没长大,逃了十几天,绕了很多冤枉路,连省线都没挨到,就被赵严正逮了回去。” “一路上弹弓打过雀,陷阱下过野獐,甚至没钱住客店,可寒冬腊月的,哪有那么多野物,我饿着肚子,人都要晕了,一个不留神就走到了深林。” “吊睛白额的大虫你见过吗,我现在能打几个呢,可是当时还是太小了。” “但是也幸亏我人小,钻到一个小山洞里,它进不去,我也就没被吃,只腿上被它的牙齿划了几道大口子,可我身上又无银钱,只能当了自己的红缨枪买药。” 一个小少年,看着不太明晰的地图,腆着笑脸问了不知道多少路才走到城门,刚进了薛城,就被五花大绑,扔到了大将军面前。 “然后我就被抓回去挨揍了。” 江漾越听心口越下沉,震惊极了,过了好久才开口,“都这样了……还要挨揍吗。” 赵连雁笑了笑:“是啊,挨了好大一顿揍。” 剩下的事情他没告诉她。 那时候赵严正将他拎鸡崽一般拎起,把红缨枪摔在他面前,怒火滔天,字字狠戾,“把兵器给当了?赵家世代从戎,英勇忠烈,一身铮铮傲骨,怎出了你这个没用的软蛋!” 多可笑啊,赵严正甚至觉得,他是受不住营中锻炼,吃不得糟糠野菜,禁不住苦,才想要跑。 他只是想找一找自己的家罢了。 他依旧想跑,只是赵严正看得他更紧了,加大了训练力度,一天下来,骨头缝里都透着疼,根本没机会,也没力气。 就这么过了一两年年,营中虽艰苦,可他也偷偷攒下了足够的银两,踏雪长高不少,一日可行千里。 他当时想,他终于找到机会了。 可上天最会给他开玩笑,他那时候包裹都打点好了,路线都能随手画出来,偏偏他刚想掀帘子,赵严正便进来了。 他拿着一壶酒,淡淡道:“你娘又嫁人了,如今是柳夫人了。” 哦。他道。 赵严正虽说是将军,可他为人严肃冷硬,几乎从不沾酒。 他罕见的醉了,话也多了起来,说赵家百年基业看似鼎盛实则岌岌可危,树大招风,皇帝早就对他们多有忌惮,无数个世家想要看他们往下倒。 要想堵住人嘴,必要顶住威压做出实际,而这个出头之人,一定得是赵家子。 赵严正说,他并不把乔氏的孩子当做是儿子。 他道:“你难道想要看赵家毁于一旦,看梅家也受牵连,若你再不警觉起来,两个家族的衰败,你能承担得起吗?” 他承受不起,于是首先是赵家子,而后才是赵连雁。 人人都说赵家小将军,少年俊才,颇负盛名。 他却宁愿自己从不姓赵。 时光如流水,年少时对于母亲的那点依恋也渐渐褪去了,他回京复命之后,在柳府里住了几天,梅玉温举止的小心翼翼,眼里的愧疚不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其实哪都不自在,华贵端方的国公府,人人称他世子爷,带着虚假的皮拍须溜马,他也懒得理会。 于是便老往外跑,就这么遇到了江漾。 他不过想折一只花看看,偏生被她逮住了,那时候她从花枝里冒出头来,脸上脏兮兮的,鼻尖沾了灰,偏偏一双眸子水灵灵的,直直盯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当时那个小姑娘,必定是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他也是第一次,想把什么东西牢牢握在手里,想要停留在她在的地方 这顿馄饨吃到最后,索然无味的。 赵连雁结了账,牵着她走了回去。 江漾似乎是有所触动,一路上没有再推开赵连雁的手。 他们租了个客院,亭台轩榭,景致精巧,月洞门边上有个葡萄藤架子,下面挂着个秋千,赵连雁把她抱了上去。 慢悠悠地晃着,江漾轻轻闭上眼睛,推开了他追过来的手。 她轻轻道:“赵连雁……对……” 对不起。 赵连雁捂住了她的唇,苦笑道:“你别再说什么拒绝我的话了。” “漾漾,你疼疼我吧。” 他神色清朗,眸色却被斑驳光点映得很浅。 “我常想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名字,大抵倦鸟归林,最终都有归处。可我能去哪呢,人间八荒千万方圆,我没有落处。” 月光坠在树梢上,清和的风缓缓吹拂,庭台石板上散出透亮如润玉般的色泽。 赵连雁屈膝在地,靠在她的怀里,玉冠散落,发倾泻而出,和衣袖一起被风吹得飘飘逸逸。 他闭上深邃含雾的眸子,将鼻尖抵在她秀气的下颌上,轻触两下,饱含柔情。 薄唇轻启,声音如絮絮低语。 郑重而又深情,道:“江漾,我想落在你的怀里。” “求求你了,给我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