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与代价
4 拉米迩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了人,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 穆奂沧要上朝,通常都起得比他要早得多。 拉米迩低头看了眼胸膛上的吻痕,恨恨地拢紧了亵衣,使劲一拍身旁的床铺。可恶!昨晚居然被穆奂沧做哭了!简直是丢尽了颜面! 他拢了拢金色长发,赤脚跳下了床,在床底捞了捞,捞出了他的,见没有被穆奂沧发现,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地上,仔细继续研读了一番。 “皇后娘娘,您起了吗?”外面传来了太监阴柔的声音。 拉米迩重新把书塞进了床底,麻利地爬起了身,清了清嗓子,说道:“进来吧。” 一众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入。 拉米迩敏锐地注意到了其中没有熟悉的几名宫女,他抬起了手,任由宫人们为他宽衣,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翠兰她们去哪儿了?” 他的贴身太监管公公恭敬地回答道:“她们私藏宫中财物,被陛下下令打了一百板子,扔出宫去了。” 拉米迩装出惋惜的神情,心中窃喜。他昨晚使的欲擒故纵与借刀杀人可真是出神入化!哎呀,亏穆奂沧还是辽国皇帝呢!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顿时神清气爽,昨晚被做哭的气闷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体力不够又怎么样?论智力,十个穆奂沧都比不上他!看他不将辽国整得灭亡,他就不叫拉米迩! * 5 与穆奂沧之间,堪称一段孽缘。 要是知道现在会被穆奂沧强娶成皇后,十六年前,拉米迩绝对不会把手帕递给穆奂沧。 穆奂沧的祖父与父皇都是不折不扣的昏君,将辽国整得是民不聊生,还将年仅八岁的穆奂沧送到了西域国当质子。 拉米迩从小无忧无虑长大,平生最爱读书与刺绣。穆奂沧比他小了一岁,还比他看上去要成熟得多。 不似他对于敌国质子什么的没有概念,国子监的其他贵族子弟都对穆奂沧极为排斥,会私底下撕掉他的书,往他座位泼水,或者把他推下湖。 ——这些是拉米迩认识穆奂沧之前所不知道的。 他跟随母亲回了趟母族,回到皇都时,穆奂沧已经在国子监待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回去时,他就对穆奂沧这个异国皇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初见时是黄昏,他乘坐马车,见穆奂沧灰头土脑地抱着包坐在路边,独自一人发呆。 因着对方的黑发黑瞳以及国子监的衣服,拉米迩一眼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忙叫侍从停了车。 他长得粉雕玉琢,衣着华丽,身上挂满了金灿灿的首饰,跑起来叮铃作响,吸引了周围所有行人的视线,唯独穆奂沧仍坐在那里,头也没抬。 拉米迩也不放在心上,从怀中掏出了亲手绣的手帕递给了穆奂沧,兴冲冲地说道:“你就是辽国的皇子吗?怎么坐在这里,还搞得这么脏?这个给你擦脸!” 对方缓缓地抬起了头,脸上除了污垢外,还有结疤的伤,望他许久不做声。 拉米迩挠了挠头,“你是不是听不懂西域话?我说,这个送你,擦脸。”一边说着,他一边做动作演示。 对方慢慢地拿包站起了身,从他手上接过了手帕,低声用西域话说道:“我会西域话。谢谢你。”说罢,他转身离去。 拉米迩冲着他的背影,兴奋地喊道:“我以前还没有辽国朋友呢!明天国子监见!” * 6 从那以后,他就和穆奂沧成了朋友,有他罩着,其他贵族子弟再也不敢欺负穆奂沧。 初识时,穆奂沧沉默寡言,后来渐渐熟了,他的话也多了。他懂得很多,会教他辽国语言与文字,给他讲辽国的故事与文化。 穆奂沧还帮他取了一个辽国名字:“穆蕴”,取自诗句:“蕴玉抱清辉”。 两人还一起按照书上写的菜谱,来做辽国的菜肴。拉米迩一是为了尝鲜,二是为了解穆奂沧的乡愁。 穆奂沧在西域国一待就是六年,他像是被遗忘了似的,但他好似也并不伤心。 某日,穆奂沧忽然冷不丁地问他对于和亲怎么看。 拉米迩顿时警觉,“你该不会是看上了我的meimei吧?我meimei已经有未婚夫啦!她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我不喜欢她。”穆奂沧欲言又止,眼光闪烁地看了他半晌,又问,“阿蕴对我怎么看?” 拉米迩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沧是我最好的兄弟!除了我meimei以外,你看上谁,尽可跟我说。我跟我父王说去!” 穆奂沧忽然张开手臂,抱了下他,低声说道:“等以后再说吧。” 当时的拉米迩对于他们的这番对话摸不着头脑,没多久,就听说辽国皇帝病危,穆奂沧被他的母后给派人接回了辽国。又过了一年,听说年仅十四岁的穆奂沧登基继位,他母后垂帘听政,他叔叔当了摄政王。 拉米迩写了长达五页的信送去辽国,祝福好兄弟,然而却没有得到回信。拉米迩听他父王说,辽国的小皇帝没有实权,就是一被cao控的傀儡皇帝,怕是也收不到他的信,叫他以后别再送了。 拉米迩担忧穆奂沧的安危,在一次辽国庆国时,他随使臣一道去了趟辽国。时隔两年,他又见到了穆奂沧。 与之前相比,穆奂沧个子冲高了许多,比他还高了半个头,只是神情变得阴郁了许多,不似在西域国时的开朗。 两人见面的时间很短,穆奂沧单独与他相处,眉眼间的郁气好似消散了些,同他说,他母后要他娶丞相嫡长女,但是他不喜欢,不想娶。 拉米迩也觉得为难,这事也并不是他能解决的,穆奂沧的母后好像没有他的母亲那样好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反正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总之,穆奂沧最后没有娶那位丞相嫡长女。 因为在婚期将近时,穆奂沧就把他叔叔给杀了,把他母后送去了与世隔绝的行宫,正式亲政。 穆奂沧是个明君,不像他的父亲与祖父,他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杀了一批大臣,甚至不乏他的血缘至亲, 拉米迩的父王知道这些后,告诉他说,要尽量少与穆奂沧接触。说穆奂沧已经是个“君王”了,不再是他熟识的那名少年了。 对于这番话,拉米迩不以为然,他始终坚信他与穆奂沧之间的兄弟情,以至于在辽国大军逼近西域国边境时,拉米迩都以为这是穆奂沧遭人胁迫做出的事情。 他傻乎乎地还在为穆奂沧的安危担忧,派人去查,可是无论怎么查,得到的结论都是这是穆奂沧亲自下的旨。 西域国那时正遭遇了一场天灾,辽国的行为无异于落井下石。他父王不欲与辽国开战,不得已只能将他婚期将至的meimei当作了筹码,打算嫁到辽国和亲。 辽国使臣却说,和亲可以,但对象得是西域太子。一旦同意,辽国可以给一批丰厚的物资给西域国,助西域国度过难关;反之,将要面对的则是大军压境,雪上加霜。 听了这些话,拉米迩如遭晴天霹雳。他瞬间明白了当年离别前穆奂沧那番意味不明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着自己多年来真心以对的兄弟,居然对自己抱有那般龌龊的想法,如今甚至用国家来逼迫自己,拉米迩气得浑身发抖。 他感觉到自己遭受了背叛。 既然穆奂沧用国家来逼他,他自然也得让对方付出国家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