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大结局

    冥豹被撞破行踪,倒也不甚慌乱,略微定了定神就朝李狂抬手施礼道:“阁下勿怪,实在是在下见识浅薄,不知方才窥见的那一幕,究竟作何解释?”

    李狂听罢,上下打量了冥豹一番,挑挑眉,似在一瞬间作出了什么重大决定,背过身朝冥豹招招手道:“既然你们三番两次无视警告跑过来打探,想必是有了相应的觉悟,那便过来看罢,只希望你们看过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冥豹点头道:“有劳阁下。”

    李狂听罢,不再言语,转身行去,冥豹忙抬脚跟上,与他行至一木屋前。

    李狂至木屋前站定,正欲抬手推门,像想起什么似地,又问道:“你真决定要看?”

    冥豹听得这话,担心李狂临时反悔,便道:“阁下未免太啰嗦。”

    李狂听罢笑了两声,边推门进屋边道:“只是怕你承受不住。”

    冥豹心下有些轻蔑,想自己从死士做起,曾手刃同胞,每晚与尸体同眠,什么场面没见过?这李狂未免太看轻自己,只是眼下不想与他顶嘴,便默不作声地随他进了屋。

    刚一跨进屋内,便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其中还混杂着酒香,闻起来极其诡异。

    抬眼看去,只见屋内摆满了巨大的瓦罐,个个都用石头压住了封口,估计尸臭便是从这瓦罐里散发出来的。

    冥豹走上前去,只见瓦罐上面皆贴着纸条,他识字不多,只依稀认得几个,看起来像是人名。

    李狂站在冥豹身后不带感情地开口道:“打开看看吧。”

    冥豹道了一声“失礼”便动手搬开压着封口的石块,其实在闻到尸臭之时他已大略猜到瓦罐内是何物,但等真看到内里事物时也不由得踉跄倒退几步,手里的石块受惊掉落在地。

    李狂看见冥豹这样,自哂笑一声,掀开一个瓦罐,拎起旁边的木盒将里面的物体倒了进去,只听得瓦罐内发出一声细微的啼哭,随后便被李狂将瓦罐口封住,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冥豹垂在身侧的手不住颤抖着,他低垂着头,像是难以消化眼前的一切般,过了良久才发出一句带着颤声的感慨:“李御医……为何会与阁下这样的恶人是同门师兄?阁下到底是悬壶济世的神医……还是为了驻颜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恶人?”

    李狂静静于微弱的烛光中立着,偏过头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冥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李乾坤给我的信上写了什么?”

    冥豹闻言一愣,猛地抬起头道:“阁下什么意思?!”

    李狂看着冥豹那惊异的神色,又笑了起来,他捋了捋鬓边的乌发叹道:“正所谓……人心隔肚皮啊……”

    那夜,十七一直在房中等到天明方才见冥豹归来,小小修已然醒了,因为晨勃不舒服,正缠着十七做那事,冥豹推门进来时,刚好看见十七被抓着尾巴日得连声求饶。然就连眼前的活春宫也无法撼动此刻的冥豹,他按规矩同小小修行了个礼,随后禀报道:“陛下,李狂求见。”

    小小修正在兴头上,此时哪里听得进去,把手一挥道:“让他等会。”

    话音未落,李狂已先行跨入屋内,将正在承宠的十七吓了一跳,rouxue猛地绞紧,小小修一个不防便交代在了里面。

    完事后的小小修一脸不爽地拔出性器,任由十七给他清理干净穿好衣服,不满地嘟囔道:“什么事啊?昨天才喝过药,今天又要喝吗?”

    李狂看着一脸稚气的小小修笑了笑道:“回陛下,今天不必喝药,且以后都不必喝了。”

    十七缩在床内整好着装,有些尴尬地探出头来道:“先生何意?”

    李狂不答,径自上前抚上小小修的发顶,十七略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下意识久要出手,却被站在一旁的冥豹及时按住了。

    十七望向冥豹,冥豹一脸凝重地朝他点点头,随即松开了按住十七的手。

    俩人望着李狂,只见他伸手于小小修头顶摸索了一会,便以两指从中抽出一根亮闪闪的银针来!

    十七与冥豹见状皆面色一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被抽去银针的小小修突然捂住脑袋大叫一声,随即迅速晕死过去,被坐在一旁的十七接住。

    十七面色焦急,口中疾呼陛下,冥豹却一反常态的坐得稳如泰山,只是脸色也不太好看。

    李狂用手捻着那根银针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细细观赏,只见那针长足有3寸,却只比发丝略粗,若不是李狂这般老道的医者,只怕寻常御医也难以发现。

    “我这师弟啊……”李狂将银针收入随身携带的布包内,喃喃道:“就是太偏激了……”

    搂着小小修的十七听得这话,猛地抬起头质问道:“先生这话什么意思?!”

    李狂瞥了一眼十七,笑而不语,径自离去了,临走前撂下一句话:“你们明早便走吧,但莫走大路。”

    未回过神来的十七仍一脸惊愕,他转头望向冥豹,对方一脸平静,淡定得不可思议。

    “统领……这到底……”

    冥豹面色沉静,转向十七缓缓开口道:“一切都待陛下醒时再定夺吧。”

    十七木然。

    俩人一直守着小小修直到后半夜,十七与冥豹连日奔波,压根没睡过一次好觉,饶是他们饱经训练,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不留神便睡过去一小会,待十七醒来时,只透过窗外的微光看见一人静静坐在床沿。

    “……陛下?”十七试探地出声。

    那人转过头来,窗外的微光将他的脸映得朦胧,但眉宇间的气质却出尘绝艳,连黑夜也无法掩盖。

    “陛下!”十七激动地站起身,却被那人抬手制住了。

    “嘘,不要惊醒了冥豹。”

    话音刚落,黑暗中便透出一道喑哑的声音:“属下未愚钝至此,连这样大的声响都听不见。”

    那人闻言轻笑几声,无奈道:“统领还是那样较真。”

    十七从地上爬起,伏跪在地道:“恭喜陛下康复。”

    修闻言悠悠叹了口气道:“有人是不希望朕康复的,他希望朕一直做个无忧无虑的傻子,远离朝廷纷争,永远不知勾心斗角为何物……”

    十七跪在地上伏首道:“陛下如今已抓住了摄政王的把柄,只要继续查下去……”

    修笑笑,挥手打断了十七的话道:“不是摄政王,他没这么善良。”

    十七愣住了,未等他提问,修便凄然道:“朕也没想到,伤朕最深的竟是朕从小到大一直尊敬有加的人……”

    冥豹于黑暗中突然出声道:“我等誓死效忠陛下,只需您一声令下,此人首级明日即可呈于陛下面前。”

    修悠悠叹了口气,对于冥豹的话既未同意也不拒绝,而是改问道:“这些日子我虽痴傻,可发生的事都是记得的,李狂可曾对你说过信的事?”

    冥豹如实作答道:“回陛下,说过,李狂昨晚同属下说李御医于信中交代他留陛下于此,好生对待,另许诺予他师门医书下册。”

    修闻言苦笑着摇摇头道:“他果然不想朕回去。”

    十七在一旁听着如五雷轰顶,他震惊地看看冥豹又看看修,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多年了……”修仰天长叹道:“他心里的恨真是一点没减啊……父皇种下的苦果,是该朕来还。”

    “陛下……这到底……”十七看着满面悲怆的修,大着胆子提问道。

    “十七,朕同你讲个小故事吧。”修望着十七,缓缓开口道:“在很多年以前,此山上曾有一药宗,宗主医术高绝,座下有两位亲传弟子,这两位弟子性格截然相反,一位医者仁心,立誓悬壶济世,而另一位则心念荣华富贵,一心想要凭借师父传下来的医术为自己谋取权势。某天,药宗里来了位满身华贵的公子,称自家内人难产,找遍了整个京城的稳公也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来求助宗主。”

    “宗主慈悲,虽看出这位公子并非善类,却仍派了座下的一位弟子前去,药宗名不虚传,结果当然是父子平安。可派去的那位弟子却一去不复返,宗里都在猜测那位弟子是贪图富贵,留在公子府上了。”

    “事实也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那位公子乃当今天子御前的锦衣卫,而那名弟子要接生的人则是侍奉天子的神官。弟子的医术被天子看上,强留他于宫中当了名御医。”

    听到这里,十七心里已然明白了八九分,但他仍不能接受这过于惊愕的消息,愣愣地听修继续往下说。

    “可那名弟子并非贪图富贵之人,三番几次要求天子放他归去,都不被应允,无奈之下,那名弟子只能被迫留在天子身侧,从宫里远远眺望着宗门,眺望着天下黎民苍生。”

    “时间越久,弟子对天子的怨恨也就越大,他不愿留在宫中给那些权贵们看病,更何况大多数病症还是他们自己生活荒yin无度折腾出来的。他分明听见宫墙外百姓们痛苦的呻吟,听见他们无助的哭诉……他明白,自己的师兄虽也医术高绝,却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是不可能去救那些穷苦百姓的。”

    “弟子就这样被关在这满是污浊的宫中度过了十几年,每天看着那些权贵们丑恶的嘴脸,听着他们无病呻吟,这对一个真正想为天下苍生做点什么的人来说是多么痛苦的事,哪怕天子驾崩,困住他的牢笼也不曾打开分毫。”

    “弟子就这样在这深宫里蹉跎着,不知不觉已满头鹤发,垂垂老矣。许是多年的宫廷生活早将他的心给扭曲了,他望着那个逐渐茁壮成长的下任天子,望着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心里想:一旦坐上那个位置,这双眼瞳也很快会染上污浊。”

    “可能是上天弄人吧,他等到了一个机会,在只有他跟那孩子的房间里,他抽出了银针,对着尚在沉睡中的那孩子施了一个魔咒,一个能让他永远纯洁无知的魔咒。”李狂不知何时来到了房前,倚在门框上接了修的话。

    “不错。”修笑笑,接着说道:“为了保护这永远天真无邪的孩子,他设法将他送到了自己师兄的手上,并允诺给他梦寐以求的师门医术下册,以为这样便可让这孩子远离朝廷纷争,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痴儿。”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对师门医术下册毫无兴趣了。”李狂嗤笑一声道:“早在师父驾鹤西去之时我就悟到了,医术高绝又如何?还不是抵不过天命?”

    “所以你便用刚生下来的婴孩泡酒来驻颜,并将此方卖给朝中各位想要延年益寿的大臣,以此让他们庇佑你继续为所欲为。”冥豹蹲在墙角冷冷地出声道。

    李狂不以为然地朝冥豹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块金条晃了晃道:“而你,为了自家主子,也选择了与那些大臣们同样的路。”

    冥豹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此时,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光线从窗外照进来,衬得立于微光中的修面冠如玉,衣袂飘飘。

    他抬手向李狂施了一礼道:“烦请先生备纸墨。”

    “没问题。”李狂挑挑眉道:“写给我师弟?”

    修摇摇头道:“写给朕的生父。”

    几日后,神官对外宣布皇帝驾崩。在一片哀嚎之中登基称帝,大赦天下。李御医告老还乡,游走于乡村山野,专替穷苦百姓看病,不问出身与年龄,只要是找上门来的统统来者不拒,落了个仁医的名号。

    不日,先帝后宫也纷纷被赦出宫,神官大权在握,雷厉风行,很快便接连打压了摄政王一党的气焰,使得他们暂时不敢造次。

    尽管民间关于皇帝突然驾崩的事众说纷纭,但由于新帝仁德,这些八卦谣言也很快不攻自破,大家纷纷开始感恩起新帝的政策来。

    在一个沉静如水的夜晚,有三人于湖面泛舟,中间的少年一身白衣,眉眼弯弯,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宛如不慎落入凡间的童子,笑起来像极了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两位身着黑衣的侍从分别跪坐于左右伺候,一位长着犬耳的侍从持着酒壶斟酒,一位面有刀疤的侍从拿起筷子布菜,三人有说有笑,乘着小舟,缓缓融入苍茫月色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