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

    凤桐一回来发现黎炎已经很久没有带着玉佩了，当即被这种行为气得七窍生烟，本来坐在桌前正生着闷气，结果想着想着脑子就不由自主的跑偏了。

    得了父亲的承诺，凤桐更不知该如何面对黎炎了，就好像多看他一眼就失了分寸。他无奈的揉着抽痛的额角，不该如何是好，按照以前还能让黎炎留在凤族当作和天狼族联系的枢纽，可现在来看meimei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再说日后他和meimei结为伴侣总不能让黎炎就这样看着，那未免太过残忍。

    “真是麻烦啊……”凤桐长叹道。

    桐青见少君这么烦心，心中犹豫该不该点破。如果说凤桐有和凰梧继续的心思，早就回绝了黎炎，哪里会拖这么久？没有一开始断了念头，就说明少君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少君在忧心什么？”

    “我在想，要是凰梧知道了我没想和她结为伴侣，那黎炎怕是要被她恨死了……就算我日后百般解释，不是黎炎的缘故，也摘不清。”凤桐想到这里就头疼得紧。一边是亲生的meimei，是父母为自己提前定下的伴侣，另一边是自己养大的黎炎，不管哪一边，他都不想伤害，可世间的两全之策怎么就这么难！

    “既然少君踌躇不定，那为何不去问问在情爱一事上经验更多的九公子呢？”桐青建议道，“您和少族长之间的矛盾，在草木之间早就传遍了，那龙族多半是知道的，您去问在龙族中势力衰弱的九公子对您不会有什么影响。”

    “你还跟我提他？九公子，呵，”凤桐冷笑一声，“我看黎炎的心思就是他挑拨歪的，让我去问，岂不是让他提前如愿了？”

    桐青一怔。

    “他也算是给我提了个醒，不然我早就把他按在祭坛上放血，让他作了龙神的祭品，”凤桐轻叩桌面，“要是等到凰梧成年了，我再提出，后果更加不可设想。”最起码，成年的凰梧拥有着与他现在不相上下的实力，到时打起来，他未必能把黎炎保护周全。

    “您早就知道？”桐青愕然。

    “黎炎从九公子那里回来就开始行为古怪，我又不是瞎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凤桐轻笑，“我本来还在担心，要是和凰梧结为伴侣后，黎炎寿终该如何？现在，却是不用再烦恼了。”

    桐青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黎炎是他看的长大的不错，但……桐青垂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如果少君没有和凰梧结为伴侣，那自己多半就看不到少君的雏鸟了。对于伴生灵植来说，最大的幸福不就是居住在树上的鸟繁衍越多越好。桐青几乎看到了未来自己本体上惨淡清冷的结局，多年期盼一朝破灭。

    “少君不觉得这太委屈凰梧殿下了吗？”桐青忍不住替凰梧打抱不平。

    凤桐知道桐青一直偏向禽类，他叹了口气，“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黎炎寿终死去？”

    “……”

    “既不是能，两者择其一，势强的难免会受委屈，”凤桐不希望让桐青把这种情绪传达给黎炎，循循善诱：“凰梧有我，有父亲娘亲，还有那么多的火精。可黎炎除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他的族人把他当作和我博弈的筹码，用他来换取我的财宝，所以黎炎除了我哪里都无处安身。”

    “再说，你觉得天狼的血脉能压过我的血脉吗？到了我这种境界生育子嗣已经不受性别局限了，我和黎炎同样会有毛茸茸的雏鸟啊，”凤桐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桐青一直想回到过去三只神鸟都栖居一处的盛景。

    “少君都已经想到这一步了吗？”桐青再次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以为凤桐还在犹豫要不要和黎炎结为伴侣，没想到凤桐心中早就有了定数。

    “我既不忍心看黎炎死去，且他有意于我，那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我和他分享我的寿命，”凤桐抬手止住正欲开口地桐青，“主从契约固然可以做到，可你真的忍心让黎炎做我的仆从吗？黎炎不比你，鸟类对草木精怪有着天生的亲和，黎炎就不同了。”

    “原来您早就想好了，”桐青见凤桐态度坚决，也不再劝。正如凤桐所说的那样，就算和黎炎结为伴侣，照样是会有雏鸟诞生的，那黎炎也好，凰梧也罢，并无不同。

    凤桐起身，拍了拍桐青的肩膀以作安慰，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碧青的玉佩。仅仅因为身体长高就敢把配饰解下，那以后岂不是等他死了自己才能知道了？

    果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是正确的。黎炎的性子确实该磨磨了，凤桐的眼中闪烁着名为愤怒的火焰。

    “太莽撞了，”九公子痛心疾首，“你怎么能擅自行动？！”自打上次九公子没事闲得嘴贱撩了那一句，黎炎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等九公子终于候着桐青不在的时候，一问，好么，黎炎花都送到凤桐枕头上了！而且已经不止一次了！

    “因为我快没有时间了，”黎炎不耐烦地揪着地上的青草，“等到我在天狼族没有其他可以学的时候，就是凤桐把我扫地出门的时候。”

    “这会不腻歪了？”九公子听黎炎改了对凤桐的称呼。

    “我知道你想利用我，”黎炎抬起头，平素甜蜜如蜂浆的浅褐色眼眸中满是冰冷，“凤桐和我结为伴侣，凰梧必定容不下我，到时候，只有暂时离开族中一条路。不管凤桐离开多久，对你们龙族都是有利的。”

    九公子一愣，转而笑道：“真不容易，你这个小傻子居然能看明白。”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可你还不是要继续和我把这件事做下去？”

    黎炎默然。

    “凤桐肯定不知道，你离开他居然是这么个样子，”九公子忍不住感慨，“温和可人的小狼崽，如今也有了自己的爪牙。”黎炎毫无杀意的眼神，就像是张牙舞爪彰显自己凶恶的奶猫一样。

    “我只想活着而已，”黎炎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侧身去看身后忙碌不已的天狼们，“我离开凤桐那日，就是我身死之时。他们不会让我继续活下去，至于……”他斜了眼九公子，“龙族，我要是去了，凤桐还可理解，在凰梧眼里就是真正的叛徒，到时候，只消我那日露面，她就会先杀了我。”黎炎说完后，默默用衣角用力擦拭着手上的尘土，力道大到要搓破皮。他憎恶着有这么恶劣想法的自己，可他没有办法！那些天狼正为几日后的成年礼做准备，当这一批的天狼们献上自己的猎物，在月夜下献给月神，就宣告着他们的独立。

    到了那时，他归顺天狼族，就会在某天出个意外离世；而不归顺，他能带着让世人艳羡嫉妒的天材地宝活到几时？

    九公子挑眉，摸摸了下巴，“我听说，有的幼崽会把自己当做养父的种族，可惜凤桐把你送回来了，不然有这么一层遮掩会更方便。”

    “不会的，”黎炎微敛眼帘，“这样我和凤族有什么不同吗？”

    竟然黎炎都清楚凤族是火精这件事。九公子玩味地看着他，暗忖：不知道等凰梧发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是个什么感受？转念想到凰梧的爆裂脾气，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还是只能用之前的法子了……

    ……

    越来越多的凤族在涅盘之后移情他人，而非和之前相亲相爱的伴侣共度一生。甚至近日传出了，是血脉尊贵的大人们先动了旁的心思，连带的这些族人们受血脉的指引放弃了同族爱侣。

    凰梧听闻后，先是勃然大怒，准备以强硬手段把甚嚣尘上的流言遏止，可她旋即想到了黎炎。哥哥的反应依旧敷衍，凰梧心中一顿，最终放任了风行的传闻。凰梧期待着凰神凤神知道了，会如何处置。

    结果让她失望。一向偏疼她的娘亲把她叫到座前，拉着她的双手，语重心长地向她解释，哥哥早就有了另娶之意，而这些流言极有可能是龙族心怀不轨放出的，让她不要为此伤心难过。

    “娘亲说，不是这一时有的？”凰梧勉力克制着泪水，眼眶唰得通红，“所以，娘亲和父亲早就知道了？却没有告诉我？我这么长时间以来，自信满满地以为哥哥会成为我的伴侣，如今却不是我，这让我如何自处？！”

    凰神看着受了委屈的小女儿，心疼不行，可凤桐亦是她的爱子，手心手背都是rou，哪一边都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