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被放置在温养阵法中的鸟蛋剧烈的晃动着，鸟蛋中隐约的鸣叫愈发响亮，细密的裂痕从蛋壳内部向外蔓延，从一点扩散至整体。凤桐欣喜的看着鸟蛋的变化，一股暖流涌过心头，他不曾亲眼得见meimei破壳，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有些失落，如今这个缺憾得以弥补，久别的爱侣也回到了身边，当真是近些年来最圆满的时候了。

    蛋壳被里面用力挣扎的凰梧戳了个口，凰梧又不是第一次降生的雏鸟，很快就把蛋壳的破口扩大，一只胎毛打缕黏在身上湿漉漉的幼鸟从蛋里滚了过来。幼鸟细声细气地吐出一朵火花，蒸干身上的绒羽，来不及和哥哥打招呼，就转身把蛋壳全部啄碎吃了下去。神裔返雏重生时会把实力转换为保护的蛋壳，破壳而出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蛋壳吞入腹中，取回原先的力量。

    毛茸茸的雏鸟摇身一变，雍容美艳不逊凤桐的女神重现于世，眉梢眼角满是风情，勾勒着火色的纹样，凰梧看着眼前寄身于凤子的哥哥，想到自己在蛋中模糊的记忆，顿时了悟。“黎炎回来了？”

    这一问，就让凤桐想说的话打了磕绊。“是，也不是。”

    凰梧懒得管黎炎的事，见哥哥如此，安慰道：“毕竟转世了多次，和以前有些区别是常事，如果这么多次还没个长进，那就真的是个废物了。只要他还和以前一样，一心待哥哥好就可以了。”

    “比起他，我更想知道，凤……火精在我不在的时候，惹出什么乱子了？”凰梧美眸一转，眼露煞气。她亲近凤族不错，可凤桐是她的亲哥哥，是凤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君，也是凤族供奉的神只，可凤族竟然敢阴奉阳违，让她如何忍得？

    尤其凤族龙族这两族不能以常理来看，龙神和凤凰二神是赋予了他们生命的神只，拥有着他们的生杀大权，真论起来这两大族就是龙神和凤凰二神的所有物，连家仆臣属都算不上，和其他种族的族长不可同日而语。

    “说来话长，”凤桐叹了口气，想到被他封禁火精，就不禁觉得meimei不肯放弃实在是自讨苦吃。“你我坐下慢慢说吧。”

    凰梧跟着凤桐落座后，随手拈起凤桐之前放在这里还没收起的酥点咬了一口。凤桐这里常年没人拜访，放在外面的点心想也知道是给凤桐吃的，不会有荤腥掺杂。“咦？”凰梧惊讶出声，这酥点入口酥脆，中间夹得果酱熬煮的浓稠，一口下去满嘴清甜果香。凤族很少吃酥饼，只因起酥的油脂大多来自动物，吃了以后只会恶心反胃，不会有这样清爽甜蜜的感觉。

    “好吃吗？”凤桐见凰梧喜欢，伸手把点心盘往她那里推了推。“是……苍泽给我做的。”

    苍泽？这个隐约有些印象的名字，让凰梧下意识的皱眉，连带口中的点心也不是特别美味了。“黎炎的新名字？”

    “嗯，”凤桐点了点头，不打算在这点上多说，就直接转到了之前说的事上，把火精做的事通通都说了。

    等凰梧听完后，只觉得火气上涌，气得不行。“岂有此理！”凰梧是真的没想到，凤族竟然能做出这种混账事来！把在外生下的凤子拿去换资源，还怂恿受到宠爱的凤子去掠夺其他凤子的血脉，更是因为给凤子净化血脉而欺压属臣，还对小世界被妖族sao扰的族人袖手旁观，这些也就算了，之后不受凤桐号令，挑起与龙族的私斗！

    “当真是他们本性恶劣吗？”凰梧喃喃道。她痛苦地闭上眼，分明当年是陪伴她玩耍的挚友，怎么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如此卑劣呢？

    “我常年不在族中，他们不服我可以料想，等你回去后多加管束就好了。”凤桐起身，把meimei搂到怀里安抚着。凤桐犹豫了下，他看着怀里撒娇的meimei，决定把计划也告诉她。

    “这太危险了，”凰梧娥眉皱起，她不愿哥哥涉险，可眼下哥哥既然已经卷进去了，那她能做的就只有加大哥哥的砝码，如此才能保全哥哥。“我该做什么？”

    meimei如此主动，是凤桐没有想到的，“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还在摸索，敌强我弱，事变前应韬光养晦才是。”

    ……

    “父亲！娘亲！”凤桐看着meimei身后的父母，又惊又喜，他不知所措地冲到父母面前，生怕这是他的一场梦境。“你们怎么……我明明……”说着，他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死而复生的凤神和小儿子最为亲近，当下心疼的搂入怀里，“没事了，大司命把我们重新唤醒了，虽然没了神位，但能再次看见你们，我和你娘亲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地。”

    “你们见到大司命了？”凤桐敏锐的捕捉到了父亲话里的重点，刚刚接任凤神之位不久的神子赶忙追问。

    “是啊，大司命冕下让我去接父亲娘亲回来，说是刚醒还无法使用六神通，”凰梧不知道哥哥和大司命的渊源，大咧咧地全说了。

    凤桐后牙咬的嘎吱作响，扭头划开空间，直接来到了大司命的主殿前，伸手用力拍打着黑色石雕大门。“开门！你为什么不肯见我！”见石门纹丝不动，凤桐在手上凝起火来，按在门上直把石门炙烤得发红融化。石门融化出的大洞深度超过了它本身的厚度，凤桐看着眼前融出的石洞，用力眨了下眼，勉强不让自己带着哭腔。“你为什么不再见我？！为什么宁肯见我meimei都不见我！”

    “明明……明明……”凤桐眼角微红，“明明那日是你先……”年少的神子在被迫留在幽冥后，就开始了探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玩累了的神子会窝在沉睡的神只怀里补眠。更不知是何时，神子对年长的司命神动了心，是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同样醒来的大司命放到殿后的榻上时？还是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司命神的法衣时？亦或是……在误入殿中的那一刻瞥见司命神充满异域风情的俊朗脸庞时？存了这份心思的神子，故意假寐时双唇微张，粉色的舌尖微微探出，只等大司命鬼使神差间俯下身贴近时，猛地睁开眼凑了上去。可他没想到，就此之后这座黑色的神殿就对他关上了大门，一步也不让他踏入，甚至在他离开的那日都不曾有过丝毫动摇。

    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幽冥世界的另一位主人，少司命款款而来环佩玎珰好不优雅，拉住凤桐正欲再度举起的手腕。“我哥哥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就算是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凤桐不顾仪态，甩开少司命的手。

    少司命撩起耳侧的碎发，整理了下语句。“你接受了凤神的传承，那就该知道我能看的比你们宽一点。”

    “是有此事，”凤桐不明白这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正是因此，我和哥哥决定，当发生一个转折时，如果已经有‘我们’做出了决定，那我们就要做出相反的决定，这样才有所保证……”少司命轻声道。保证不会走入绝境，保证他们永远有着退路。

    “所以……因为已经有人先一步决断，他就决定再也不见我？”凤桐只觉荒谬，“就因为这样？”他摇着头后退一步，“就因为如此，他就决定不去正视自己的心意？那我是什么？笑话吗？”

    “当年，你尝试推开那扇窗子进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分歧，”少司命悲悯地看着凤桐，“起码你进入过这里。”

    “那我宁愿，从来不曾进去过。”凤桐冷冷留下一句，拂袖而去。

    少司命歪着头看凤桐仓皇离去的背影，对着身旁融化出大洞的石门问：“还坐得住？”

    石门以恢复如常作答。

    “我聊了聊，先给那个九公子一点时间，等他想明白了，开始行动时在动手也是来得及的。”少司命垂眸轻声道，她看着手指上涂得朱红的指甲，若有所思。“一切都会有个了结。”

    片刻后，少司命应了声，“我当然知道是短暂的平静，天道伴随着世界而生，我们的作为催生了天道的灵智。”无数个世界的司命神们做出了同一个决定，被司命神舍弃的神通聚集在一起，有了本质的变化，让一个分支的天道有了灵智。而这个天道做了第一件事，就是压制了它手下的司命神，阻断了他们交流的途径，把自己的分支独立出来不受任何神只窥视，并伺机让这个分支成为主流。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推一把，天道想慢慢蚕食其他分支的气运，那他们就让天道一口吃个胖子，试一试天道能不能受得住这么多世界的气运。少司命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