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衷

    过了两三日后，凤桐刚吃过午食，正捻着羽线等苍泽给他做甜点，九公子这才结束和凰梧的会谈，找上门来。一上来就埋怨凤桐，说凤桐害他哄了半天儿子。直把凤桐说的一愣，听了听这才明白原来是啾啾和人族天运之子说话的时候，提到了自己和他说过的九公子的过去，让不放心竹马尾随在后的小龙们听了去，导致了九公子树立了多年形象轰然倒塌。

    凤桐想到自己也没有把关于黎炎的事告诉给啁啾兄弟，顿时心生了几分愧疚和心虚。不管如何，把长辈过去的错误让现在的幼崽们知晓，总是会对长辈们的形象有所影响。“你是做过那些事的，总不能一直都瞒着他们吧？还是说，你想让小龙们一无所知的接触龙属，最后变成初代龙神统治下的模样？”

    “住口！”九公子一声暴喝，脸色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父神！若是你父母俱在，听见有人如此议论他们，你能忍受吗？”

    好端端地提我父亲母亲做什么？凤桐低下头思索片刻，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九公子在回归本体获得神位后一改作风，极力推崇龙神。曾经他以为父亲母亲死后神魂归于天地，后来向天道讨要黎炎时才知道原来父母的神魂被天道收走，那……是不是天道也会让父亲母亲的神魂见到如今发生的事。想到这里，凤桐豁然开朗，心道：原来如此，九公子想从龙神那里糊弄些什么呢？

    心下明白了，凤桐嘴上说：“是我思虑不足，没有将心比心，这才对伯父多有冒犯。”

    九公子满是怒气的哼了一声，这才坐下，喝了口满是竹叶清香的灵茶压了压火气。

    “没想到这个处置居然是苍泽提出，”九公子看着茶杯里碧绿的液体，突然开口。“我还以为是凰梧或者你觉得他冒犯了你们，想出的办法。”

    “那你可是真的不了解我们了，”凤桐浅浅一笑，“我们兄妹的容貌在这三界无人能比，不管是充满欲念还是其他的眼神和心思，早就看惯了，他们除了仰视我们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何必放在心上。因为这种小事就要开杀戒，那我们的名声一定糟糕透了。”

    “反而是苍泽……”凤桐给手里的羽线做了个记号，让桐青拿到一旁，“你是知道他在小世界如何艰难修炼出来的，最能激起他心中厌恶的就是一家独大。那个人类在人族中不就是如此吗？最美丽的雌性是他的，最珍惜的宝物也是他的。没有独立势力的存在，要么现在就臣服与他，要么就是在以后臣服与他，与他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这样的气运，不趁着还未长成就扼杀，日后谁都没有自由身。”凤桐总结道。

    九公子闻言不住，撇了撇嘴。

    “当然，他是影响不了我们的，包括强大的异种他都影响不了，但苍泽就不同了，”凤桐不住叹了口气，“苍泽他直到现在都把自己视作山林野兽，这让他如何不对那人类起杀心？”

    “那他直接动手啊，让啾啾来算什么？”九公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为了稳妥地杀死那个人类，手段无需光明磊落，”凤桐听九公子冷笑一声，不轻不慢的反问道：“难道你的手段就见得了天日吗？你会明晃晃的告诉‘它’，你要对‘它’动手了吗？”

    九公子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这不一样，”他梗着脖子反驳道：“你知道这一下有多麻烦吗？要不是之前我保留了一批人类火种，让他们单独繁衍，这一下我就要花费之前数十倍的时间了。”

    “恭喜你，你的后手用上了。”凤桐礼貌性的拍了拍手。“我拭目以待。”

    九公子闭了闭眼，还是没能压住火气，起身就走，路过苍泽时，忍不住瞥了眼，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

    手上托了盘点心的苍泽一脸莫名，走到凤桐身前，拿起一块送到凤桐唇边，问：“你们刚才吵架了？”

    “唔，”凤桐含着点心摇了摇头，快速咀嚼几下咽入腹中，开口说：“他脾气太暴躁了，该多泡会水。”

    此事就此翻过，凤桐绝口不提九公子近些年来的奇怪行为是为了什么，反而笑道：“你看九公子之前还觉得凰梧必然不会和他共处，结果现在反而和凰梧聊得甚欢。”

    之后人族动荡颇多，便是凤桐稳坐深林都有所耳闻。魔血石趁着混乱增添了不少实力，九公子险些就压制不住，强行开了法相，金色的水纹浮现在艳若好女的神只脸上，硬是平添了几分英气，周身笼着神光，煌煌神威不可直视的龙神陛下强行镇压了愈发猖獗的魔血石，削了魔血石的大半实力后，让他重新化作了一颗颜色黯淡的血红宝石。

    “原来，你不是照影的恶念啊，”九公子看着手里的宝石，灿金色的眼眸里一片冷漠，“还从没有人能够占了我的便宜，而不付出代价的。”说罢，便要合拢掌心，将其捏成齑粉。

    电光石火之际，只听远处沉闷的嗡的一声，一杆黑色长枪冲着九公子袭来。

    九公子只觉一阵心悸，身体像是锁定了一般动弹不得。

    转瞬间，一点灰色刀光在空中闪烁，伴随着震人发聩的兵器相撞的铿锵之音，那杆来势汹汹的黑色长枪力道一缓。

    感到身体解除锁定的九公子来不及多想，赶忙划破空间带着魔血石逃回了龙宫之中，抬头一看，只差一息，那黑色长枪就要穿身而过。惊魂未定之际，他想起了那杆满是杀孽的黑色长枪正是诛神枪无疑！心下暗恨魔族鬼鬼祟祟，不敢再对魔血石下手，将其锁回了地下牢笼中，设了除了他谁都无法靠近的阵法。

    魔血石只觉要吐出血来，但凡刚才九公子有个闪失，让他和诛神枪亲密接触，他就可以接着诛神枪上遗留下的力量和人族纷争产生的怨念，再度重现于世。屠魔剑被无情道占据，打不过天道，他还打不过小三千道之一的无情道吗？

    啊——！

    无情道——！！！！！

    不成人形的魔血石在龙神的地牢中疯狂的咆哮着。

    昆仑山上，银发灰眸的莲冠道人看着手中由怨气组成的灰扑扑的长刀，刀尖隐有崩裂之意，反手一甩，只听一声剑吟，长刀化作细长的银白长剑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失了魔气由怨气替代的诛神刀，到底无法和万魔之祖罗睺的本命法宝诛神枪相抗，仅那一下，就险些伤及屠魔剑本体。

    就算九公子如何告诉自己，无情道救自己不过是不想让魔族杀了龙神而已，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是……照影的意识还没有彻底被无情道压制占据吗？他激动地嘴唇不住颤抖，神力在体内激荡。

    两条小龙受到血脉牵引，少年们匆匆赶来，就看见父亲坐在桌边，单手抵着额头，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极乐又极哀愁。

    九公子知道儿子们来了，依旧维持这姿势，没有动弹。“我见到你们父亲了。”他语气中满是缱绻，“一如我当年初见般，凌厉。”

    小龙们很少听父王提起另一位父亲，一时都愣住了。

    “我……是……”爱他的啊，这世上唯一把我正眼相待，在他眼里不是九公子、不是敖景、不是唯一的龙神后裔，仅是我自己而已。九公子张了张口，还是没有把剩下的诉诸于口，他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他逆天而为，哪里是为了对抗天道，阻止天道企图封绝生机。在那些冠冕堂皇到自己都要信以为真的掩饰下，不过是，想让照影重获自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