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弗尔德坐在卡座里，和人聊得正欢，徐漪赤着脚无声息地走过来，搂住他的脖子。

    她朝客人眨眨眼，“我借用一会儿哦。”

    “行啊，回头给我打点折。”客人和她打趣道。

    弗尔德被她搂着挪到一个没人的卡座，那双赤裸的脚横在他的膝上。

    “怎么不叫我，”弗尔德扯了张纸巾给她擦拭脚底粘上的灰尘，“那孩子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徐漪望了一眼酒柜，“我在这儿存的最贵的那瓶酒多少钱？”

    弗尔德想了一会儿，咋舌，“……比我半年赚的钱都多吧。”

    “哦，那行，开给他。”

    徐漪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弗尔德愣了好久，他指指那个小包间的门，“开给他？”

    徐漪像是没听到他的质疑，“顺便把他辞了，让他好好读书，别在这儿干。对了，别把钱都给他，按月给吧……大学生一个月多少生活费？你先一个月给他两千……”

    “等一下，姐，好几万呢。”弗尔德皱了眉，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不和包养差不多了。”

    徐漪把脚从他怀里抽出来，点在地上，“我养的人多着呢，不差他一个。把鞋拿来，我走了。”

    “这就走了？”

    “嗯，最近忙。这个月还有一场台风，我去码头看看那些船……”徐漪伸手摸烟，才想起今天穿的裙子，“那个小孩你盯着点，要是成绩不好就不给他钱了。”

    徐漪开车去了码头。

    不是货轮停靠的大码头，而是另一个，建在渔村里，铺满淤泥、礁石和沙砾的码头。

    傍晚船都靠岸了，鱼从网里翻出来，在甲板上翻腾。徐漪呼吸着夹杂着腥味的海风，她看了看船上漆的编号，踏上了甲板。

    小渔船晃动着，正在处理鱼的阿婆抬起头看到了她。

    “囡囡来啦，带点鱼嘛，今天打了一条石斑，你拿回去吃。”

    徐漪在她面前蹲下来，脚边的鱼个头都很小，银亮的鳞片撒得到处都是。

    “买点鳊鱼回去红烧。”徐漪朝她笑着，“石斑现在贵哦。”

    “不要你钱。”阿婆皱着眉，戴着手套的那只手在鱼堆里翻了翻，翻出两条鳊鱼来，皮亮得发光，一看就新鲜。

    徐漪没跟她犟，“马鲛有没有，拿回去炖汤。”

    “好像有的啦。”阿婆用刀背在鳊鱼的头上敲了一刀，“我都给你处理好，你拿回去烧就好了。”

    那只苍老粗糙的手握着刀柄，动作却利落，刀一翻一挑，将鲜红的腮取下来，又剖开鱼肚，将内脏取出。鱼身上划上花刀，方便酱汁入味。

    徐漪给她撑着塑料袋，一边说，“过两天还有台风，今年最后一场了，把船拴好了，歇两天。”

    “我也想歇两天，阿航还想再试试。”阿婆把两条鱼都处理好，又翻捡起来，“这两天收成不好，小鱼嘛，卖不出钱。”

    “叫航大哥回来嘛。”徐漪掏出手机，趁着阿婆不注意，找到阿航的微信给他转了一笔钱。

    “我叫不动哦，四十多岁的人了我老太婆管得动啊。”阿婆抱怨道。

    徐漪只是笑。

    “鱼我拿走了，阿婆你们早点吃晚饭，我回家烧饭去了。”

    “囡囡你路上慢点，一次阿航回来一起吃饭嘛，我给你烧鳊鱼粉丝汤。”

    徐漪刚上车，看到阿婆朝这里跑过来了。

    她下车朝阿婆喊，“阿婆，慢点！”

    阿婆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一条沉甸甸的鱼。她用那只摘了手套的干净的手，把鱼塞到徐漪手里。

    “你怎么又给我们打钱了，婆婆不缺你这点钱。我让阿航给你转回去，鱼你拿着吃，你什么时候想吃鱼你就问他要……”

    徐漪握着她的手，“鱼我收下了，钱你们也收好。台风天不要出去了，在家待两天，让我好放心。”

    阿婆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好姑娘，当年是我家对不起你们，我们就在隔壁，应该帮帮你们的……可是那会儿我们也顾不上，谁那会儿又有余钱啊……”

    “好了，阿婆，都过去了。”徐漪捏了捏她的手，“我爸妈肯定也不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