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Invaded(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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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家?” 当那个蜷在后座上的大麻烦忽然出声,布莱希特终于没法催眠自己这一切都只是个幻觉了。他短暂地斟酌了一下是否要反驳或纠正这个问题,但他在脑内模拟的这两个场景最终都以阿多尼斯的无理取闹和他加倍的头疼为结局,于是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说:“坐好。” 扒着驾驶座靠背偷偷凑近他的阿多尼斯撅了下嘴:“可是我们都到了……好叭。”他乖乖地收回手躺回原位,还系上了安全带。 但是就如阿多尼斯说的,这没什么必要,因为布莱希特已经将车子平稳地驶入了私人车道,只过了片刻他们就停在了车库里。 下车时他深吸了一口气,早些时候的晴天留下的热度已经彻底褪去了,此时的空气里只余夜晚的干燥冷意,这种提神醒脑的温度让布莱希特暂时压下了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思绪。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感到猝不及防与棘手,并且这次他连可以放心咨询的人都没有了——他的老师在和阿多尼斯进行了一场将近半个小时的交谈后,拿出了一叠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监管合约。他被指派为监管者,而对于他提出的疑问,贝洛特全都用“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这样的回答敷衍了过去。 布莱希特想要相信他的老师,可在阿多尼斯这件事上,贝洛特做出的所有反应都在让“信任他”这件事变得无比艰难。 车里的阿多尼斯伸出了一只手,布莱希特接住它,矮下身把因为屁股痛而行动不便的阿多尼斯从车里扶了出来。这罪犯的另一只手始终牢牢地、无比珍惜地抱着那份监管文书。一个多小时前他在上面签下名字时的态度可以说是喜不自胜,布莱希特因此而怀疑自己是否漏看了什么条款。可从他刚刚那句话来看,他大概只是很高兴这份文件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入侵布莱希特生活的机会。 “你一个人住吗?”从车库往住宅内走的时候阿多尼斯问:“我猜是,贝洛特那老不死才不会跟别人待在一个屋檐下面……” 布莱希特扫了他一眼。 阿多尼斯反应飞快地道歉:“哦,抱歉,我是说阿德拉先生。” 真正回到家里后,熟悉的环境终于让布莱希特放松了一点,也让他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将和一个重罪犯同居的事实。他把阿多尼斯扶到客厅,帮他在沙发上趴下,然后说:“客房很久没用过,需要收拾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我可以和你睡一个房间。” 布莱希特无视这个提议,继续道:“现在做饭太晚了,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失去同床机会的阿多尼斯闷闷不乐地把脸埋进了靠枕里,“都可以。” “有忌口吗?” “没有。” 给了双倍小费并备注尽快送达后,房间整理好的时候他们的晚餐就送到了。阿多尼斯没什么胃口,但他看了看坐在不远处餐厅里的布莱希特,还是就着他的侧脸吃了一些。 延迟的晚餐结束后,时间已经快到大部分孩子该上床休息的时候了。布莱希特把吃剩下的饭菜放进冰箱,用过的一次性餐具扔进垃圾处理器,然后走过来拉起阿多尼斯,打算把这个麻烦送回他自己的房间去待着。 到现在为止一直很温顺很配合的阿多尼斯却忽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冲他眨了眨眼:“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布莱希特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反问:“免费吗?” “这取决于你想知道什么事。”阿多尼斯懒懒地说:“有些答案是免费的,其他的嘛……你的床是双人床吗?” 布莱希特沉默地斟酌了一会儿,然后挑了他认为应该是目前最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他们——那三个人做那些事?你用了他们自己的手法,这是私刑处决还是审判?” 阿多尼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旁边的沙发,布莱希特没怎么犹豫就坐了下来,也没挣开被拽着不放的那只手。 阿多尼斯心满意足地摸着掌中的那截手腕回答:“都不是,那只是包装而已。他们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而你看见的手法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包装方式。” 布莱希特的眉毛隐忍地跳动了一下,“你管那叫礼物?” “对啊。”阿多尼斯说完,低头飞快地亲了一下布莱希特手腕内侧细细的青色脉络,“明天早上的新闻会宣布那三个罪犯终于落网,我猜他们会编个故事来解释这样奇妙的巧合,比如那三个废物彼此认识之类的。不论如何,你会作为把他们缉拿归案的英雄被每一个为这三个人而惶惶不安彻夜难寐的人记住,换句话说,也就是整个联盟人口的大约0.2%。” “所以我干得不错,对吧?” 阿多尼斯的眼睛闪闪发亮,邀功的姿态真诚得让布莱希特几乎升不起火气。他只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会阿多尼斯索要夸奖的明示,并在心里提醒自己等会儿去找一下相关人员,最好能把自己从这个大新闻里完全摘出来。等到阿多尼斯脸上欢快的表情转变为怏怏不乐,他才开口继续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那三起连环杀人案的犯人?” 被询问的人鼓着脸瞪他。 布莱希特平静地晃了一下依然被抓着不放的手腕。 “……我不知道,”阿多尼斯嘟嘟囔囔地说:“他们的事都是我领养的小公主告诉我的,你会认识她的,但不是现在……啊,你不喜欢这话,那让我想想这事该怎么解释。唔……”他托着下巴苦恼地思索了一会儿,“我也要尊重她的意见,你明白吧?我得给她一点时间……呃,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觉得我在说胡话?” 布莱希特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问:“你领养的这个……女孩?她今年几岁?” “五岁吧……哦不,应该是六岁?还是七岁……嘿!别再这么看我了,她真的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布莱希特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并且有很多。布莱希特在心里说着,抽回了手,“暂时没有,起来,我送你回你房间。” 阿多尼斯遗憾地扁了扁嘴,但没有提出异议,之后也同样没有做出任何会令布莱希特头痛至极的事情,他们在同一屋檐下的第一个晚上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然后第二天上午,布莱希特收到了一个将近有半人高的包裹,收件人那一栏写着阿多尼斯的名字。 他带着不好的预感把阿多尼斯从楼上叫起来,后者打着哈欠拆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了好几个漆黑镶银边的真皮箱子。布莱希特的眼皮跳了一下,接着,他就看见阿多尼斯打开其中一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根乌黑的长鞭。 阿多尼斯笑眯眯地说:“我说过,我要送你一根鞭子的。” “……” 布莱希特一点也不想知道剩下几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了。 他的脸色肯定难看至极,因为阿多尼斯立刻收起了笑容,但他没有放下那根鞭子,反而还把它朝布莱希特的方向递了递。 “你知道,”绿眼睛的青年用一种略微扬起的、在谈判中往往昭示胜券在握的语调说:“虽然监管条例里规定了我不能犯罪,但就算我真的不违背它,也能给我自己找不少乐子。而就算我违背了,贝洛特是不会真的把我关进监狱的。然而就算我现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今天下午要出去杀一个人,哦不,是怂恿一个人去杀人,你也不能对我严刑拷打或者用别的手段限制我的行动,因为此时此刻我什么都没做,你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我确实做了我说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打伤我,违反监管条例的就是你了。” 布莱希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下意识地放到了枪套上。 阿多尼斯并不在意他的动作,只是柔声问:“所以啊,你要怎么管住我呢?” 他把手里的鞭子塞回箱子,将半开的箱盖完全推开后拿起箱子放到了布莱希特面前,自己则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态,无比期待地看向他。 “床上的事是不归监管条例管的,”阿多尼斯语调甜蜜,循循善诱,“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布莱希特冷冷地看着他,手指没有从枪管上移开。有那么一会儿他真的很想干脆开枪打伤阿多尼斯,让自己从这该死的监管人身份里解脱出来然后把这个疯子扔给随便哪个人去管。 但最终,他咬牙开口道:“你不是个受虐狂,应该说恰恰相反才对。” 阿多尼斯不置可否地微笑,“的确有很多人用‘虐待狂’来评价过我,可是他们全都弄混了爱好、打发时间的消遣以及工作必须手段这三件事之间的区别。不过你可以用任何你想用的词来定义或称呼我,正如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他饱含暗示地重复了一遍:“任何事,布瑞。” 布莱希特没有回应那份焦灼难耐的暴力与性暗示,他沉默着,看起来不为所动,只有从枪套上离开的手表明他至少已经放弃了摆脱阿多尼斯的打算。 无声的僵持持续了大约有三分钟。 再开口时,布莱希特听起来已经妥协了一半:“你会安分地待在这里,不主动犯罪,也不唆使、怂恿、暗示、指导或者用任何其他方式引导别人去犯罪?” “我会遵守游戏规则,”阿多尼斯狡猾地说:“如果你能让我在床上作出承诺——当然,你得用上这些小玩具——那么我就会遵守那个承诺。” 这个回答让布莱希特用一种近乎仇视的眼神盯着那箱鞭子看了好一会儿。 “明天,”他最后说:“明天晚上……我会让你知道我的决定。” “不行,今天就……呃,”阿多尼斯试着缩了下屁股,某个部位立刻传来了痛感,他龇了下牙,只能懊丧地点头,“好吧,明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