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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珍才悠悠转醒,此时亮光已经没有了,天上只有一轮看不清轮廓的月亮。她侧过头,身旁是一堆快要燃尽的火堆,一个侧卧的人影离她很远。

    怀珍慢慢地坐起来,随手捡了一块小石头,朝对方扔去,那个人动都没动,一副熟睡了的样子。

    她站起身,一拐一拐地走过去,一手拿着一块大石,若果这是个歹人,那她一定砸死他。怀珍站在那人身后,弯下腰,一把把人翻过来。

    这是一个年纪和她兄长相近的男子,面容俊美,双颊却憔悴地有点凹陷,身穿的确实残破不堪的临安将士铠甲,半个身体都是干涸的血渍,显是拖着这身伤熬了多日。

    “士兵,还是官兵?”,怀珍喃喃自语,把石块丢到一边,开始翻找他的衣服,但是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令牌名碟,那就可能只是一个小兵了。但是,区区一个小兵岂会有此等容颜气度。

    思索间,感觉身后一阵疾风,怀珍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摔倒在地,随即被一双手掐紧了脖子,“你想干什么?。”

    怀珍几乎被掐死,她眼前发黑,手拍打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闫旸怏怏地松了手,怀珍脖子上的手换成了匕首。

    “谢…谢公子相救。”,她惊惧地咳嗽着,这个男子看着比地上的伤号年轻一点,眉眼间满是桀骜,她特意看了看他的穿着打扮,心下却失望,这人只穿着普通平民的衣服。

    “你们是临安人?”,怀珍转了转眼睛,问道。

    “是,”,闫旸也承认得干脆,“我的兄长被强征入伍,在山中逃了,我在边界等了多日也不见他,才进来寻人的。”

    谅这个娇小姐也无法对他怎么样,闫旸把她丢在那里,继续坐在兄长身边守着。

    “未知恩人尊姓大名?“

    “闫——赵言,我兄长是——”

    “赵融。”,地上的人不知道何时也醒了,声音虚弱地打断了闫旸的话语。

    这个赵融长相温文俊美,说话的语气也柔和得紧,不像赵言一般满是粗俗和不耐烦,楚怀珍心下稍安,这下赵言应该不会把她一刀给杀了。

    闫旸小心地扶着闫珉,让他坐起来,半靠在他身上,“真是对不住,让姑娘见笑了,我们兄弟在此地绕了多日——”

    怀珍双手飞快地摆动,“这个不要紧的,这里里楚镶的边界很近,天亮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对了,我是——”

    “若是姑娘不方便的话,也不必告知姓名了,大家不过萍水相逢,我们是临安人,终归是不好与姑娘在楚镶同行的。”,闫珉说。

    怀珍张嘴想说什么,但她想了想,方又说道,“这原也不打紧,但既然赵大哥如此体谅,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赵大哥似乎伤势不妙,离开北漭山后,两位可愿意到我家其中一个小宅子落脚,好治伤修整?”

    闫珉按着闫旸的手,微笑道,“如此甚好。”

    再度回到长宁宫,已是今非昔比,因这处是他的宫殿,早就被不知道翻搜过多少轮了,尽管楚怀风早就命柳献把长宁宫修整一番,但,终究是不一样的。时容双手抱着自己,站在宫殿的中央,就算回到这里又怎么样,他也再也回不去了。

    肩上被披了一件狐毛边的长袍,随后被一个温热的怀抱拥住,“冷吗?”

    “不。”,时容把自己缩得更小,捉住长袍的狐毛边,把自己裹紧。

    楚怀风似是没注意到他的闪避,自顾自地说,“王府里的人被接过来了,她们不是薛王妃安插到我身边的,就是父王赏的,我给袁氏和崔氏都只给了嫔的位份,内宫也离你这长宁宫有点距离,她们打扰不到你了。”

    见时容不说话,楚怀风突然就冲动起来,把他搂得更紧,“我知道你恨我,这没关系,我们本就应该互相恨着的。”,后面一腔的话,却不知道要怎么说了,就算知道了,那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相比永乐宫和内宫的奢靡,长宁宫就显得素净很多,檀木雕成的床榻只用了普通的莎绢作为窗帘,侧殿的矮榻上还有一张并不高的书桌,盘腿坐在矮榻上,就可以直接写字、画画,上面还放着几叠古籍。

    楚怀风抽过一幅卷起来的宣纸,放在矮桌上展开,眼前一亮,好一幅山水画卷,“没想到容儿的丹青书法也相当了得。”。

    时容看着画卷的题字,喃喃道,“是吗,我一生也不能出皇城,如何能得见如此风光,这是兄长送我的。”

    楚怀风敛住笑意,“临安王只有你与时迁两个子嗣,何来的兄长。”

    “陛下不用担心,他死了。”,时容把字画慢慢卷起来,最后用绢带小心地缚好。

    “闫家的大公子。”,楚怀风冷冷的说道。

    时容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把闫珉的画放回话筒里,又拿了另外一卷出来,“你想看我的字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天资远远比不上兄长。”

    楚怀风沉着脸把他的画卷抽出,随手展开,那画里竟是一个宫装美妇人,头戴九尾凤钗,美艳的眉眼依稀与时容十分相像,这些都足以说明画中人的身份。

    “这是——”

    “我的母后,”,时容摇摇头,“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都是兄长一边说,我一边画的。”,说着,他竟然少有地,俏皮的笑了一下,“这也好,总不能画贤妃或者张贵妃吧。”

    楚怀风看着他陷入回忆的神情,突然抽出别在腰间的宝剑,把画纸划成两半。

    时容脸上笑意一僵,脸色苍白起来,也不怕楚怀风的剑,就在他眼前跪在地上,小心地把碎开的画纸卷好。

    楚怀风因为怒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但又不舍得真的对时容发火。他来回走了两步,才说道,“兄长?贵人这神情,倒不像是在想什么兄长,更像是情郎。”

    “自母后去世后,我变只有兄长与闫将军两个亲人而已,陛下想怎么对我都行,只不要辱及死去的人。”

    看到时容变得更加惨白的面色,楚怀风抿了抿薄唇,继续说道,“我的部下并没有找到闫珉的尸首,你可知,我是怎么确定他已然是死了?”

    “徐正在一座悬崖边找到了一块碎裂带血的玉牌,拼起来后,上面刻着的,是贵人你的名讳。”,楚怀风动作温柔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横抱起来,“闫家大公子在战场这种刀剑无眼的地方,也要带着贵人御赐的令牌。”

    时容在他怀里发着抖,小声说,“别说了。”

    “闫珉的字画确实出色,我抄了闫府,在大公子的书房里发现了不少贵人的画像——”

    “够了!”,时容抬起头,看着他,往日的绝望空白被楚怀风击得粉碎,腮边湿漉漉的都是眼泪。

    楚怀风咬牙盯着他半饷,转身往矮榻大步走去,两下就把人死死地压在榻上。

    时容以为他又要被粗暴地羞辱,双手抵在胸前,眼里盛满惊惧。

    楚怀风终是松了手,说道,“算了。”,又低头亲吻他,动作极是温柔。

    时容被他阴晴不定的态度弄得害怕,呆呆地半张着嘴,让他随意吸吮搅动唇舌。

    “别怕,我没想吓你。”,楚怀风舌根发苦,脸亲热地贴着他的脸,“孤只是有点——”,嫉妒。

    楚怀风并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和他欢好,只把人安顿好便走了,留下时容把自己缩在矮榻的角落里,手里还攥着被剑划碎的画纸。

    离开长宁宫后,楚怀风并不想回永乐宫——现在已经把殿名改回百年前的勤政殿了,他一路往内宫走,袁氏和崔氏在王府多年,以前也是一直让她们伺候的。楚怀风无法厘清对小太子的喜爱,又或许他只是一时被情欲迷住了,只是情欲这种东西,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有,又何苦一定要在长宁宫里找。

    袁氏是薛王妃的远亲,楚怀风实在不想看到她,于是就让内侍去崔嫔的宫室,把人接到他的寝殿。

    云珠和另外几个大宫女绿珠、绣珠她们十分欢喜,陛下终于肯去看除那前朝余孽以外的人了,于是和内侍一合计,把崔嫔好生打扮一番才送了过来。

    崔嫔原本心中不满,皆因她出身世家,是楚襄王亲赐的侧妃,本以为怎么着也能得个贵妃之位,没想到连妃也不是,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御。不过,相比袁玲致,她还是更幸运的,起码楚怀风先叫了她伴架。

    楚怀风在寝殿的矮榻上也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只迟迟没有下笔,一时间也忘记了在殿外候着的人。

    崔文静在王府多年,对楚怀风也不是十分敬畏,等了好一会才说道,“王爷——不,陛下!”,她惊呼一声,“请陛下恕罪,臣妾一时间忘记改口了……”

    楚怀风看了她一眼,说道,“无妨,你先去睡吧。”

    崔嫔咬了咬嘴唇,但也知道这位是不能逼迫的,只能失望的独自宽衣就寝。

    楚怀风磨了半淌墨汁,又唤了影卫,“明风,把从闫家抄出来的画卷都拿过来,此事不必叫其他人知晓。”

    一身黑色劲装的影卫领了旨后,便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影卫的动作果然快,没几盏茶的时间,便报了幅画卷回来。楚怀风让他下去,便解开束缚着画卷的绢带,放在桌上展开。

    一幅是遥远的宏伟宫墙,一个身着宫装的少年站在皇宫的城墙之上,眉眼满是愁容。

    另一幅是细致的画像,与时容画的先皇后有点像,画中人依旧穿着那太子的宫装,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怪不得闫珉能说着先皇后的面容让时容画,怕不是说的就是时容的样貌,只改了服饰和发髻。

    楚怀风把画卷了回去,一时又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真没意思,一时又觉得闫珉真是死得好,不然时容只怕想方设法也会离开他。

    他看着崔嫔的睡颜,只觉得陌生。

    情欲情欲,没有情,又哪来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