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愿替众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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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三年是不太平凡的一年。 怪事一件接一件,异闻一桩又一桩。有意思的人和事频频传出新花样,极大地丰富了底层老百姓的精神娱乐生活,为餐前谈资提供不少话题。 水灾、旱灾、蝗灾,大大小小,年年不缺,今年值得提的只有年初的临阳天火。那火来得异常,毫无征兆地不知从何处燃起,又格外凶猛,不待人反应过来就点着了半个城。 也只点了半个城,它只冲着半个临阳去的,一分一毫也没烧着另外半边。 世人说这场火是天谴,足足烧了九日之久。待火熄灭时,半座城都已然化作灰烬焦土,什么也没留下,只有少数几个幸运儿在火起时跳了河,被急流冲到了下边城,算是逃过一劫。 被烧成灰的那半边城里,昔日名声在外的季家山庄也全军覆没了,一个子一片瓦都没剩下,自此消失在临阳,徒让人唏嘘。 仕途、文坛、风月场,新人频出,给茶余饭后贡献最多物料的人却来自皇家。百姓虽然不敢妄议天家,但各个心里其实都好奇得紧。 当今天子登基已有三载,位置坐得极其牢靠。世人都知道,周献帝膝下四位皇子一位公主,公主周孟妍早年走丢了,二皇子周延烨在围猎中不知所踪,三皇子周延海在母亲元妃在yin乱后宫、母系一脉勾结敌国后被贬为奴籍,下落不明,而四皇子周延宗病逝于治灾途中。 子孙凋敝,在献帝染恶疾暴毙后,唯独剩下来的大皇子周延冬就没有任何阻碍地登基了。 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今年里走丢多年的公主忽而又失而复返,顺利认祖归宗了。公主与当今皇上不仅一母所出,更是龙凤胎,二人关系要好得紧。 帝王龙颜大悦,宴请群臣,大赦天下,又封归返的周孟妍为昭清长公主,封地在九陵。 席间太后一席话,三言两语的就替昭清长公主安排了婚事——驸马是叶家小将军。 婚后昭清长公主和叶家小将军就离了周京,奔赴九陵去了。 九陵算是周国边境,和金国只隔了个朝歌,多山多水,秀美富庶,是大周的好地方,只是离周京远了些。 天高皇帝远,此话不假,更多一层的,离那些个喜欢弹劾人的劳什子官卿也远了。 昭清在奔往九陵后便放浪形骸起来,妇道人家的身份,竟然扬言要广纳男妾,扩充长公主府。 遭人唾骂,长公主便趾高气昂地反问: “女子又如何,长公主的身份,难道比不过你尊贵么?若不然,凭什么你能三妻四妾,本宫要从一而终呢?” 长公主的兄长,大周的皇帝也鼎力支持,从周京挑了七八个才情出身非凡的俊朗男儿送到九陵,说是任由昭清挑选的面首。 盛宠之下,无人敢再出言妄议。 眼见着定安三年过去了,已然步入定安四年春,长公主又有了新想法,她话说得极好听: “近来总觉身体无力,病痛缠身,应当是缺了点喜气。既是春日,就娶春君吧。” 民间炸开轩然大波。 春君是谁呢? 这就不得不提朝夕楼。 朝夕楼是近几年才出现在世人眼前的,算是能人异士汇集的慈善组织,名声远扬。朝夕楼替富人卜卦消灾,为穷人行善布施,平世间不平之事,除天下极恶之人。 楼主名叫奚池,字朝夕,朝夕楼得名于此。奚池此人清风霁月,高洁冷清,虽常游走于各地,深入民间时脸上从未有什么喜怒哀乐的俗人表情,永远冷淡着眉目,像带发的圣僧,悲天悯人。 奚池座下出名的,有春夏秋冬四位,皆是人中龙凤,长相出众,能力不凡。 春君是定安三年刚出现在奚池身边的。活动时日虽短,却一点无碍于他的名字流传于坊间—— 你只要一瞧他的脸便知,没有人能见过再比他更好看的人。 春君的面目是上天用心雕琢的,每一处不多一分,不少一毫。他的眼眸比西海更深邃,比周江更荡漾。他的眉比九陵的山更秀致,比暮霭更深沉。他的唇色是三月的桃花,从唇形就知道此人应当风流薄情。 没有人能要求他深情,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薄情一些才好。 他的肌肤如玉,比最美的女子还要白嫩,像发着光,显得透明。春君不需要动作,只随意的站立着,骨髓里流淌的就是山水风光也比不上的风情。 春君不叫春君,他没有名姓,或者说,只是从来不与外人说。 本来人们只称他为“夫子”,因为他所司的职责,是跟随奚池走访民间。奚楼主在替富人卜卦、布施穷人时,春君就找一处穷人多的地方停下来,给孩童们讲授四书五经,教他们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学识故事。 这些淤泥里挣扎求生的孩子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世间有这样多发人深省的道理,原来生而为人也可以有如先贤一般的伟岸壮烈。 夫子在他们心里埋下一颗颗种子,只待风吹过,就会遍地生根发芽。 所以他们叫他“春君”,不是因为他比春天更艳丽的面目,而是因为他广授世人的善举。 春君的腿似乎有疾,走路始终慢吞吞的。 纵然如此,他还是在无处下脚的破败街市给孩子们上课。他上过了梁安、大钊,到柳城时,早已知道他大名的人们把他带到了城里最大的酒楼,请他登上了高台,往后的城市也大多如此。 平日里进进出出都是富贵人士的酒楼,第一次放进来三教九流的人。 那些衣衫褴褛的人就在台下,坐在地上,仰着头听春君讲学。慕名而来的读书人、凑热闹的官绅在楼上坐着,隔着栏杆往下看。 春君嗓音清润,如玉石,在安静的酒楼里显得很动听。他讲得简单透彻,对读书人的提问对答如流,面对高官贵族的刁难也不改颜色。 是怎样钟鸣鼎食之家才能教养出这样的少年郎呢? 无人能知。 春君和奚楼主是在万众瞩目下来到九陵的。 他们到来时,九陵万人空巷,像在过什么佳节。 两人穿的都是月白色,浅淡的蓝衬得人更素雅。尽管九陵的人从没见过他们,但只凭借人传人的消息,也能够轻易分辨出来哪个是春君,哪个是楼主。 春君太灵,楼主太冷。 一个是九天仙人落凡尘,一个是化不开的冰山雪。 春君落在奚楼主后面一步,等着人先去干别的正事,分道扬镳了之后,自己再去授学。而楼主却站着不动,回头望春君。 “夜里才有事,白日听你讲学。” 春君点头,旁边注意力都放在两人身上的群众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七嘴八舌地开始带路。他们要把春君带到九陵最好的酒楼去,那儿的老板早就提前清了场,在高台上备好了长桌软榻、笔墨纸砚。 他们一路走,一路也在问,春君都一一替他们解答,而奚池不发一语。 忽然有人提到昭清长公主前几日说要娶春君的言论,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春君沉默了会儿,显然也是听说了的。片刻,他笑答: “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二人就跟着群众行去,来到酒楼前。缘生楼三个大字的牌匾颇有气派,这楼很出名,好几个城里都有。 他们被簇拥着进楼,大堂里地上早坐满了衣衫破烂的孩子。春君轻车熟路登上高台,奚楼主上了二楼。 春君的语速也像春风,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他就这么讲了两个时辰,底下和楼上的人也听了两个时辰,他停止了好半会儿,听讲的人才如梦初醒,醍醐灌顶似的开始沸腾起来,争相提问。 春君听人说话时总是看着人的眼睛,他的眼囊括了世间美好。被这样一双眼盯着,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就极其顺畅地吐露出来。 他从不夸人,做得好是应该的,他也极少批评人,批评人时也是轻描淡写的。别人的对错与他从无干系,他只把自己所知的传授人间。 提问的最后,有个七八岁的男孩举着还沾着泥巴的小手摇晃着,询问夫子: “春君大人,您身边的人讲过最深刻的话是什么呢?” 春君和男孩对视的眼里显出些迷茫。 他身边的人? 事实上,春君并没有今年以前的记忆。他的过往在脑海中是一片混沌的,人、物、事都不清晰,唯有学识策论一类的未受影响。 午夜梦回,他常看见一些碎片似的画面,最终湮灭于滔天的火海。 他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奚池,这个人不知对他的过往了解多少,总之一分一毫也不告诉他,他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奚池供他衣食住行,替他调养逐渐恢复的双腿。他跟着奚池游走各地讲学,也是想利用所拥有的,找寻丢失的记忆。 现在,被问及身边的人,抛却甚少见面的夏秋冬三人,春君心里能想到的便也只剩下朝夕楼主。 奚池说过的话么? 他思索片刻,回答男孩: “愿替众生病。” 楼上雅间里,听者放下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