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顾小郎君不行
既然是成亲了,杨珺卿自然就要在丰县定居下来。 杨珺卿从小学医,还在牙牙学语时就跟着祖父、父亲们在药堂里玩耍,成年后为了精进医术,见识更多的病症并治疗那些病症,他时常在外游历,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中,更不可能游历时在某一处长久地居住。 这一次因为柳绵夏,杨珺卿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柳绵夏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杨珺卿一身所长便是医术,定居下来,自然是要做一样相应的营生。 这个时代没有医院诊所,在柳绵夏提出医院的概念之前,通常情况下只有药铺才有医者,百姓们看病,便找医者开药,在药铺抓了药自己回去熬。 杨珺卿开的自然就是一间药铺,除了看病卖药,他还请了一位民间的老医者坐堂,俩人隔天坐一次诊,不至于太辛苦。 又雇了几个小药童照看铺子,还照着官府办的医院的模式,在后院设了几个病房,用来收治重病的病人,倒也有点儿像是柳绵夏前世小诊所的样子了。 柳绵夏和杨珺卿成亲后,由厉睿做主,厉骁和阿辞都同意后,前面七天时间柳绵夏都睡在杨珺卿的院子里,并一致决定柳绵夏以后再纳的侧夫,都按照这个方法来。 七天过后厉睿才开始按照家里男人的人数重新安排柳绵夏的时间。 柳绵夏对这个处理方式也挺满意的,这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新婚蜜月期嘛。 只是因为他的夫君多,不可能真的有一个月的蜜月,那样的话其他的男人们估计会吃醋吃疯了的。 柳绵夏和杨珺卿蜜里调油般地黏糊了七天,紧接着杨珺卿便着手开药铺,因要借鉴官府医院的模式,这医院一词最早又是柳绵夏提出来的,杨珺卿自然是有许多疑问要问柳绵夏,好叫柳绵夏替他参详参详,于是这些日子,柳绵夏也经常和杨珺卿一块儿去药铺去。 杨珺卿的药铺取名“仁心堂”,借鉴了“医者仁心”之意。 忙碌了半个多月,“仁心堂”正式开张。 柳绵夏这些日子大半心思都在杨珺卿身上,他还不知道,就在这段时间里,有关于自家弟弟顾宸之的流言暗中扩散,已是传到了家里下人们耳中。 柳绵夏的父亲已先回杨柳城照看生意去了,爹爹何玉书还留在这里,正等着顾宸之嘴上所说的“自己挑人”,一心一意地为顾宸之准备彩礼,联络媒人,到时候好去人家双儿家里提亲。 这日早上,何玉书在自己身边小侍司棋的陪伴下,正要出门上街去看前几日定下的布匹衣服,走到前院的小花园处,见两个小厮正在修剪花枝,一面低着头不知在嘀咕着什么,那语气里满满的惊叹,似是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司棋眉头一皱,大家大族的,最忌讳下人私下嚼舌根,他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在鬼鬼祟祟地说什么?!” 那俩个小厮抬头见是何玉书,立马吓得不敢说话了,只连声道:“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害怕是真的害怕,心里的好奇也是真的好奇。 两个小厮年纪小,藏不住事儿,那点儿好奇便泄露出来,脸上的神色很是古怪。 何玉书见了那两个小厮的表情,眉头轻蹙道,“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也说来让我听听。” 两个小厮偷偷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司棋斥道:“夫人问你们话,还不快说!” 两个小厮吓得一哆嗦,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才抖着嗓子,磕磕巴巴地埋着头说道:“是……是听外面有人说……说……说顾小郎君……不、不是……男人……” 说到后来,那小厮满头大汗,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何玉书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小厮把眼睛一闭,豁出去了似的颤声道:“我们听人说顾小郎君不能人道!” 何玉书当即犹如晴天霹雳,脚下踉跄,险些要站不稳,司棋连忙扶住了他,急道:“夫人!你别听他们瞎说!” 何玉书大口喘了好几下,才缓了过来,复又看向那小厮,胸膛起伏不定地说:“这话……我不怪你,你好好跟我说清楚,外头那流言,都是怎么说宸儿的。” 小厮偷瞟了一下何玉书的脸色,见他确实不像是要罚自己,便也微微松了口气,但依然是嗓子发紧,这流言说的可不是别人,那是何夫人的亲生儿子,任谁听到外人说自己的儿子不能人道,心情都不会好的。 “昨儿我俩去街上给府里买东西,在一个茶摊上歇脚,听那摊上喝茶的人说的……那人说……顾小郎君不行这话是从蓝修洁那里传出来的,夫人您不是丰县本地人,恐怕不知道蓝修洁,这个双儿惯常爱偷野汉子……成亲没成亲的,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他都不拒……可糟蹋了不少好人家的男儿。 那人还说……是顾小郎君自己找上蓝修洁的,原是要和那蓝修洁春风一度……没成想顾小郎君他……所以那事儿就没成,蓝修洁气不过,自是和家里下人们说了,这话就、就这么传出来了……夫人,我、我们也就知道这么多,都是听人说的,这无凭无据的,做不得真的……” 何玉书听完,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胸口发闷。 连名字都说得一清二楚,这事儿,有八成可能是真的。 若是假的,又怎么可能传得这般像模像样? 他的宸儿…… 司棋见何玉书脸色不对,赶紧地替他拍着背,安慰道:“夫人您别急,传这些话的人可没有亲眼见过!三郎君如何咱们还是要问他自己,行还是不行,那得大夫看过了才知道!” 何玉书回过神来,顿时有了主心骨,拉着司棋的手道:“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去问问宸儿,你去,去请个大夫来!” 俩人也不管那两个小厮了,何玉书脚步匆匆地出了府,去铺子里找顾宸之。 结果俩人到了店铺里,店里掌柜的说顾宸之出去办事去了,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何玉书心急,可也没有办法,只得又带着司棋回府,茶饭不思,焦躁地等了一下午。 到了傍晚,顾宸之终于是回府吃晚饭了。 何玉书一见了顾宸之就恨不得当场问他,可柳绵夏他们一家子都在,这样的问题不适合当着大家的面问,何玉书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焦急,神思不属地吃了一顿饭,连菜也没吃出味道来。 一吃完饭,何玉书就拉着顾宸之到了自己院里,俩人进了卧室,何玉书让司棋关好门,这才急急问顾宸之。 “今儿爹听人说了些话,是跟你有关的,那些人嘴碎得很,竟说你去找了一个叫蓝什么的双儿,还说你不行,宸儿,你给爹爹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真的去找了那个姓蓝的吗?那姓蓝的双儿不是什么好人,你好好一个没成亲的良家男儿,为什么要去他?!你若是没了清白,往后还怎么娶夫!” 顾宸之听了这话,便低头沉默不语。 何玉书急道:“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告诉爹,你是个正常的男人!” 个头比亲生爹爹都还要高很多的半大少年,此时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欲言又止地看了自家爹爹一眼,复又低下头,小声唤了一句:“爹……” 顾宸之那一眼看得何玉书眼眶都红了,止不住地心疼自己儿子。 那一句“爹”叫得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又带着无限的委屈,何玉书顿时就全明白了。 “你为什么不跟爹说!前几日我问你的时候你还不说实话!你就是身上有毛病,也不该去找姓蓝的那种双儿!平白污了你的名声,宸儿别怕,爹爹给你找大夫看看!没事的,咱们一定能治得好了!对了,你哥哥新纳的侧夫不就是神医吗?咱们明天,就去找他替你诊诊脉!” 顾宸之不知所措,像个真的为了自己的缺陷而茫然恐慌的少年,他嚅嗫着说:“不、我不看大夫!治不好的……我、我那天都见着蓝修洁了……他长的很漂亮,身子、身子也好看,可是我……我就是不行……” 何玉书眸子一颤,手握成拳,咬牙沉声道:“你只是对他不行!不一定对别人不行!宸儿你别怕,杨大夫是自己人,你也叫他一声大哥,他医术好,也不会向外人说的!你听爹爹的话,咱们去让杨大夫看看!” 顾宸之激动起来,一下扑到何玉书身上,用力搂着自家爹爹的腰,带了点儿哭腔说:“不!我不去!我不看!我也不要娶夫,不要成亲!求求你,爹,你不要管我了!” 何玉书心疼地摸着顾宸之的头,心中想着自家儿子发现自己不行的时候,定然无比伤心痛苦,他见顾宸之这么激动,只得暂时哄他道:“好好,咱们不去了,不去了,宸儿你别哭,爹再给你想想办法,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 “嗯。”顾宸之带着鼻音,闷声应了一句,再不说话了。 他的头埋在何玉书的衣襟里,状似伤心难过,可眼底却是一片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