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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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深锦踏进门槛,这偏院的屋子装饰很有当今豪贵的味道,和那农家院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他刚走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跟在他身后的大侍卫走上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大抵是人都到了这一类的,顾深锦点了下头,大侍卫便退后站回原地。 顾深锦径直走到人群中心,先是温文尔雅的说了几句表是歉意的话,然后直接道出目的。 医术精湛并闻名于全城的人定然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审时度势,纷纷表示,不敢不敢,并保证自己一定尽心诊断。 实则心里都惊叹,这恭亲王真是财大气粗,为了一个小小的探脉,把全城的人都请来了,这恭亲王妃得是何等花容月貌闭月羞花,才能让这恭亲王如此记挂。 顾深锦挂念马夫,不耐与这些人周旋,只简短说了几句就离开了,他怕马夫半路醒来看不见他又哭,得赶紧回去看着。 至于这些大医自然由大侍卫着手好衣好食得招待,待明日,才是用的上他们的日子。 恭亲王看起来平易近人,话语举止讲理论道,轻易可以让人觉得能够接近,对于他吩咐的事可以有商量的余地。 但是恰恰是这样没有异样的,合乎情理的,甚至超过,许多其他多多少少,显露缺点的权者的表现,让丽关的医者们提心吊胆,倒不是发现那张笑脸之下的虚假,反而是那笑太真了,没有一点虚情假意的痕迹,这才是最令人发指的。 这些医者被安排在偏院的厢房中,一人一间,还配有侍者,吃精致的七大盘,喝八金一两的玉泉茶,睡一概摇丝拔步床,优越的条件让他们根本没有心情去享受,总有猪被杀之前的错觉。 大家聚在一起,不论之前互相的过节恩怨,不再注意步步为营,作壁上观,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分享自己的消息,共同应对明日的难事。 其间有位号称小神医的医者,祖父刚下葬没几天,继承家里的医馆的同时也继承了祖父的一手精湛医术,那日在家里吃饭时积极配合的被大侍卫请过来,小神医年纪与顾深锦同岁,所以人们在其祖父神医之前加了个小神医,于他而言,这是对他最大的赞扬。 小神医曾经游学各地,在京城也曾留下足迹,也有认识的一二好友还在通信,上个月某位好友来信中隐晦提及一件趣事,在他看来也算皇家丑事,大体不过侄子被叔叔逼迫无奈,娶了一个低陋下人的戏里常演的曲段,但有一个人让这曲段变得意味深长。 小神医轻轻的咳了几下,打断正在争论的各人,“各位叔伯,小子曾………” “大人们说话,小儿别插嘴………” 小神医刚要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就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打断,众人纷纷附和那老者,跟着说些,不要打断,闭嘴之类,和老者一般的之乎者也。 那老者跟小神医祖父素来有恩怨,他年岁颇大,也怪不得那些人都站在他那一边,学医的都讲究年纪,越大越让人信服,那老者是这群人当中年纪最大的,说的话当然比小神医有用,再者难免有点尴尬的嫉才心作祟,人之常情,无所厚非。 一张张胡子或半或零星多多少少都有点白的,挂满皱纹,代表长寿的眉头紧紧锁着的,浑浊的眼里装下一桶不满意的嘴脸。 小神医知道今日自己的好意是注定要打水漂了,索性顺应他们的意思闭口不言,他不是一定要挣个高下的人,急赤白脸证明清白没有那么重要。 时间在有预期的第二日要做的事的前提下是不值得在意的,因为总是一眨眼就过了,或许还没意识到,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它已经抛下紧张等待第二日的人悄悄离去,第一日就会随便被弃于焦急之中。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一进去都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似的,后面的人看着前面走进来的人莫名谨慎几分,肩往里缩紧,猥琐的丑态,还有些疑惑,并提起防备,结果轮到自己进去,立马受到气氛的感染,也跟着缩起了肩,忘了自己看别人丑态之时的讽刺。 屋子里奇怪的没有一个下人,连个婢女影子都不见,里面只有除了医者外的三个人,恭亲王和站在恭亲王身后的一个黑衣人,而那郑重其事的气压源头便是二人,再就是今日探脉的重要人物,恭亲王妃。 床不知什么木料而造,黑漆漆刻满密密麻麻的图案,那图案古怪不可知其意,屋子里的奇香就是这木床散发出来的,闻之心清意扬,床顶罩着几层青云的纱帘,价值连城,把恭亲王妃遮了个严实。 于是众医者心里都有了个猜测,这恭亲王妃当是仙子容颜,才得这厚爱,连看医的遮帘都用上这般金贵的青纱。 领头人是昨日驳了小神医的老头子,老头子德高望重被大家推举作为今日的第一先手,先上去为大家试路,当然这与众人对他的信任不乏有关。 老头子在恭亲王沉默注视的无形压力下从众人中心走上前去,在床边的高脚凳子上坐下,没有仆人,就决定是恭亲王亲自上来拉开帘子。 于是在众人眼里,恭亲王踱步到床前,微微将帘子掀开一个细缝。 七八双眼睛提心吊胆全神贯注的注视下,香盆里面的紫香燃了一半,那微微一条细缝没有任何动静,没有预想当中的皓腕,纤纤摇摇的伸出那道缝隙。 如临大敌的紧张与一饱眼福的被书法伦常地位权势深深压制的却在欲念之下逃出一个头的期待渐渐变淡,疑惑漫延在众人心底。 这种滋味最为具体的便是那离恭亲王妃最近的老头子了,方才那帘子被恭亲王掀开之时的期待与接下来探脉的紧张连连作祟,让他脸色都不好看了几分,这恭亲王妃是怎么回事? 然而接下来等我一幕却让老头子和众医者包括想小神医在内心底都讶然暗惊。 恭亲王在众人疑惑之际,面色淡淡,丝毫没有疑惑与不悦,不是以往常见的大家族当中的夫君对妻子的不耐等不及与嫌麻烦,没有把帘子掀得再开一些,动作轻和的直接从那道帘缝里钻进去,轻柔的纱帘一视同仁的打在这个血统高人几等的年轻王爷身上,就跟打在众人身上一样,心里不自觉的都吊了起来,以至于他们完全忽视了恭亲王动作那般的轻,是很耐心的等待。 担心那帘子里的王妃承受不住这偌大的怒火,毕竟这些王爷伯候就是有暴怒的资格且不容他们置喙。 恭亲王钻进去没有继续动作,好似对着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很低的耳语,众人什么都没听见,直到恭亲王出来后站直身子对着那帘子问出一句,这一句众人倒是都听见了,只不过众人还不如听不见呢。 “珍珍?嗯?” 这一句话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只不过就是这两个字里面掺和了绵绵缠缠的梅酒,清朗的男声温柔的不成样子,一塌糊涂的绵柔在鼻音的疑惑里延缓拉长 ,尾音扯着一份明目张胆的情意,让闻者皆知。 这要是让那些大家闺秀,官家小姐听见了,那是非人不嫁的理由也是足够的,毕竟温柔小意最易动女儿,但是听见这话的除了小神医一个及冠年纪,其他皆是刻版严肃的花甲老头,众人心里那阵rou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背,心里不禁疑惑,恭亲王这般的冰冰凉凉的笑面,说此话之时的那副尊容究竟是何种模样,只不过当着恭亲王的面肯定是不敢露出一点脸色的,眼珠子也不敢乱动,更别提偷偷去看恭亲王的脸了。 恭亲王话音刚落,那帘子微动,众人连忙收敛四出游走的心神,全都把视线集中到那老头子前面的微微开合的纱帘处。 在众人的或期待或谨慎或淡然或郑重的视线之下,一双骨节有着常年干活的粗大特征的分明是男子的手伸出帘外,气氛一时静默,甚至可以听见落针之声。 靠帘子最近的老头子首先变了脸色,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是事实与自己的猜想极度不符的惊讶,在场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在老头子之后,看清了那只手之时,目瞪口呆,唯有小神医一个置身于外的漠然而立。 恭亲王温和却暗含些冷淡的的声音响起,提醒老头子是时候探脉了,别让恭亲王妃等太久,老头子从那阵惊讶里猛然惊醒,心里连连叫到遭了遭了,强自镇定下来,从一旁的医箱里拿出医包垫在马夫紧张得有些颤抖的手下,老头子自己也有些颤抖的手搭上马夫腕间,不过几十年的行医到不是白做的,一搭上腕间,老头子的面色顿时镇静下来,细细把脉,布满皱纹的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液,顾深锦在一边都看在眼里。 过了一会儿,老头子收回手,对着站在一边的恭亲王郑重的微笑,嘴里说了些恭敬的祝喜,大概说了些恭亲王妃孕期的事,顾深锦把马夫养的很好,胎很稳,没有大碍,脉很浅,一个月了,没有个几年的功夫难得察觉,前期要特别的注意小心情绪波动。 接着其他医者便一个接一个上来把脉,说法也都与那先前的老头子差不多,随后,恭亲王以王妃劳累,须休息的理由,退了众人。 大侍卫亲自领着下人把众位医者带回了他们的住处,这接下来直到恭亲王妃把孩子生下来,他们都得住在这里,除此之外,小神医被点为众医者的领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