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信

    徐寅寅上岛的消息让舆论如沸腾油锅里砸进去的一滴水,吱哇乱响,热闹不已,各路猜测满天乱飞,网络的世界很快被彩色段子填满。

    徐寅寅正式上岛后,官方发出了情况通报。

    通报中明确表示,徐寅寅和徐念念母女换身份逃避上岛并找人顶替的事实。

    豪门恩怨,总是令人津津乐道。

    有人震惊,“徐念念真是胆大妄为,居然能让小女儿去顶替自己的大女儿,如果不是徐寅寅贪得无厌,这事也不会在这么多年之后才重新翻案。”

    有人混乱中立,“谁说父母一定会一碗水端平,我看恰恰相反,一碗水不论如何都端不平,只是偏心成这样,实属罕见。”

    有人抗议,“凭什么徐寅寅要重新上岛,她母亲做的错事,她能知道什么?为什么惩罚要落到她的头上?寅寅这样心高气傲,大龄上岛,这辈子就毁了。”

    抗议代表人,徐寅寅网上应援团。

    很快类似的言论得到了反驳。

    “她这辈子毁了,难道徐晚时就没有被毁吗?徐寅寅偷走了本该属于meimei的人生,徐晚时比她漂亮,却因为被替换名额失去自然人身份这么多年,最可怜的难道不是被偷换身份的人吗?”

    ……

    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陈家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知道,陈家掌权人的私奴徐晚时恢复自然人身份了。

    身份恢复,人却没有从陈清焰的房搬出来,有人猜测,这可能是要转正了。

    徐晚时月份越大,陈家佣人越小心翼翼。

    她的肚子显了些,圆滚滚一个小球,穿着宽松的衣服也隐约有个形。

    午后,阳光明媚,气温大概为28℃,湿热的小风拂面而过,撩起徐晚时轻薄的白色裙摆。

    竹林绿意盎然,郁郁葱葱的成长在凉亭周围,遮天蔽日,隔出一片小天地。

    偶有脚步声匆忙靠近,又匆忙离开,踩在石砖地面上,沙沙作响。

    徐晚时的头发长了一些,她懒得打理,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慵懒的靠在柔软的长椅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

    陈清焰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复学。

    她走的太久,也就刚刚把初中读完,岛上倒是学了一些,但跟正规高中的系统性学习有方向上的偏差。

    顶级学府对现在的她来说,更是可望不可即。

    她年龄大了一些,又怀着孕,若是重返高中,还前前后后跟着一群人,只怕会更加引人注目。

    思来想去,徐晚时主动说。

    她想在家里学。

    陈清焰答应了。

    第二天,就有家教上门拜访。

    难得赋闲的一个下午,她正在复习书本上的东西。

    家教告诉她,她相隔时间太长,欠缺的知识体系已经很难弥补过来了,最好选择些感兴趣的好学的科目当做专攻,等考上了想去的学校,再进行知识拓展。

    同时给了她建议,让她多选一些文科类专业。

    说话时,徐晚时口中还叼着一瓶酸奶,她咬着吸管,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并没有立刻赞同,而是直接询问。

    “我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会做一个基础知识测试。”

    “我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我到底适合学什么。”

    测试结果出乎意料。

    徐晚时严重偏科,数学和外语好的出奇,物理也还有些盼头,其他学科只能得到些基础分。

    几个专业课研组成员当下开小会,让她在这一段时间内恶补语文、政治和生物。

    涉及到大量需要背诵的东西,徐晚时只觉得头疼。

    她揉着额角,尝试像是记住图片一样记住每一个细节,又再重复家教老师课堂上讲过的东西,一遍遍的沿着家教老师的思路。

    太过专注,甚至没有听见高跟鞋的声音。

    反应过来,有人站在她的面前。

    挡住了一些光,顿时面前昏暗一片。

    徐晚时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书用书签标记好,然后抬头。

    眸子依旧水灵而明亮,只是思考的太多,眼眶中多了些疲惫,她揉揉眼睛,放下手中的东西。

    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

    是陈清容。

    穿着利落的黑色西装,手指上有一枚亮晶晶的戒指,头发被剪的更短,半边别在耳后,脖颈处挂上幽蓝色项链,很是好看。

    她俯视徐晚时。

    徐晚时身上私奴的象征已经没有了,原本脖颈上会有的项圈也被摘了去,白皙的脖颈处剩下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镶嵌着陈清焰的名字。

    远远看去,并不清晰。

    成为私奴,除非被抛弃,没有回归自然人的途径,徐晚时的案例实属罕见,陈清容知道时还在外地出差,回来后僵直的坐在自己的小房间内思索片刻,瞳眸震颤。

    她这个弟弟年少老成,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些什么,直到官方通知她才意识到,自己弟弟是动真格的,他要徐晚时。

    徐晚时从靠椅上起身,把书规规矩矩的放在一边,有礼的对她打招呼。

    “陈小姐。”

    陈清容神情复杂,“今天要来找你的不是我,我只是帮人引路,爷爷召集家中小辈开会。”

    徐晚时点头。

    听她说,“开会的内容想必跟你有关系,不过也清焰既然能说通爷爷一次,就能说通第二次,以后你也不用对我用敬称了,说不定未来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徐晚时稍稍低头,然后点了点。

    来找她的的确不是陈清容。

    陈清容撂下几句话就走了,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朝着旁边代步车的方向走去。

    有人在等着她,引着她坐上了代步车。

    随后,那人缓慢的踩过草坪上的台阶,一路朝着小凉亭而来,站在徐晚时面前,肩膀上沾染上几片标识的竹叶。

    他一片片摘掉,温和的坐在徐晚时面前。

    徐晚时卸掉面对陈清容时候的紧张,懒散扶着自己的腰,靠回柔软的座椅上。

    “小昭哥。”

    季昭也上前两步,扶住她,听见她说没事,这才松开。

    “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清荣在外地出差,没想到一回来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徐晚时盯着自己的肚子,手指下意识的抚蹭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是啊,我没有母亲和jiejie了。”

    “徐寅寅刚刚上岛,就因为不适应而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还在吊盐水。”

    徐晚时不多言语,只闭了闭眼睛,沉默一秒,她说,“早病晚病,都是要病,可能注定她逃不过这一劫。”

    “只不过……”徐晚时还想开口,又忍住。

    她摇摇头,“罢了。”

    季昭似是明了徐晚时的意思,慢走几步,坐的离她近一些,“既然这是陈清焰的意思,那就不该你来cao心。”

    “你怀着孕,目前最紧要的就是顺利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说话间,他瘦直的手指缓慢摸上徐晚时的肚子,现在还感受不到胎动,但他仿若能感受到一般,一遍遍的顺着肚皮轻抚。

    他说,“这也是我的侄子。”

    徐晚时答应。

    “等它出来,我会告诉它,它其实还有个舅舅。”

    那瞬间,季昭的眼眶中有无数的情绪翻动,像海浪、潮汐,也像变幻无形的云层白汽,他缩回自己的手指,然后低声道。

    “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这届法案会过去,陈清焰一定会进行大扫荡,所有跟林堂生相关的他都不会放过。”

    “林堂生已经不是过去的林堂生了,尽管他自己尚未察觉,他自己的身子骨也快不行了,旧部一层层被削弱,留在他身边的也只剩下忠心耿耿的那几个。”

    “陈清焰当下风头无两,除了上面的老爷子,没有人再能限制他。”

    “到时候,如果我……”

    徐晚时似是明白他想说些什么,打断他的话。

    “小昭哥,不会的。”

    “我相信他,也相信你。”

    季昭定定的看着她。

    忽而想到了什么,对她说。

    “刚回来的时候,我曾经联系过你。”

    那时他刚刚取得陈清容的信任,但是还没有进入过陈主宅,多方打听,辗转得知徐晚时在陈清焰手底下,他曾经偷偷派人给徐晚时送信。

    徐晚时抬头。

    “送信的人告诉我,信已经送到了。”

    “其实那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林堂生还活着,只不过他病情严重,暂时没有余力。”

    “我在约定的地点等了你一天一夜,也没有等到你。后来陆陆续续的给你送了不少,但都杳无音信。”

    徐晚时微微蹙眉,似是迷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知道,也没有收到过任何相关信息。”

    季昭想了想。

    “我给你送信的一周后,陈清焰同意徐寅寅成为他的未婚妻。”

    他声音一顿。

    看向徐晚时。

    那一瞬间,他反应过来。

    “原来当初哪些新,被他手底下的人劫走了。”

    “林堂生带走徐寅寅,并成功的得知你的名字之后,他开始掀徐寅寅的底账。”

    季昭恍然,“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谋算……”

    徐晚时抬眼,黑洞洞的眼珠上挑,露出些透明晶莹的光芒来,她似是明白了,却又不明白,连连眨眼,眨去些困顿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