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们一起回家吧,好不好
第九章 越长歌上半年拍的那部古装剧大概要年底才能上映,政策变化太快,非人力所能扭转。古装剧上映之前,源源不断的新工作流向越长歌,经纪人朱莉拿了几个不错的剧本给他,让他在这些剧本中选一个。 越长歌权衡许久,最终选择了一个不用离开京城、不用长时间进组的剧本。现在殷淮留在京城的时间比上半年要长,他必须要考虑这一点,不管是出于经济目的,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不想失去这个让他的人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金主。 殷淮显然对他的选择很满意,三天两头就要和他打上一炮,甚至开始带他出席自己的饭局。 越长歌的圈子和金主的圈子之间有着云泥之别,他没有在经济杂志或者新闻上看见过金主的朋友,甚至在网络上搜索他们的名字也搜索不出任何信息,他们仿佛是沉浸在浑浊的河水之下的鳄鱼,拥有巨大的能量,但不肯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越长歌怀疑这些人比福布斯富豪榜上的富豪们还要危险。 他是一个很守规矩的情人,金主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绝对不问,在饭局上,他就是摆在金主身边一个光鲜亮丽的花瓶,只有装饰作用,偶尔给金主倒上一杯酒,金主和朋友们聊的话题对他来说还是很遥远,政治、军事、经济,那些他听过就弃之脑后的消息,对殷淮来说却无异于金脉。 殷淮很喜欢在他身上花钱。 越长歌知道,对于金主来说,这些只是九牛一毛。金主打扮他,就像小女孩打扮自己的洋娃娃,小女孩当然是喜欢洋娃娃的,但喜新厌旧是人类的本性,新玩具层出不穷,谁都不能保证,明天金主是不是还想把他留在身边。也许他一句话不对,就会失去殷淮。 连羲和道:“小越,你现在是发展事业最重要的时期,一定要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不能有任何负面新闻,知道吗?” 连羲和如今是他的大老板,他只是聚星旗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艺人、小演员,他明白连总的意思,连总是在敲打他,不想他因为殷总的眷顾忽略自己的本职工作。越长歌从来都没有怠慢过自己的工作,但他并不觉得连总这样敲打自己有什么不对,都连他自己都必须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殷淮对人好起来,简直能给他一切,越长歌心想,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这样的盛宠之下迷失自己。 他一字一句道:“连总,您放心,我是一个演员,一定会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一个周末,殷淮带他去了位于近郊的一间俱乐部。 这个俱乐部是会员制,入会的要求很高,越长歌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俱乐部的存在,和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据说有一位山西来的煤老板在这儿一夜之间输掉了自己的全部身家,第二天出来之后就跳了楼,许多人都引以为戒,不敢轻易叩开这件俱乐部的大门。 殷淮显然是俱乐部的常客。 他遇见金主的那一天,和金主一起吃饭的王超也在,王超身边的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不知道是在哪儿见过,她低着头玩儿手机,脸色不太好看,也许是因为小厅抽烟的人太多,或者是因为王超玩儿牌玩儿的太专注。 空气中充满了让人倾家荡产的鬼魅气息,不知道今夜之后,有多少人会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殷淮咬着烟头,漫不经心地推出筹码。 越长歌对这样的气氛很反感,赌博对人的影响有多大他很清楚,他爸就是在赌桌上失去了所有的家产,在流连于赌桌之前,他爸也还算是个瑕不掩瑜的好父亲、好丈夫,但他赌的越久,赌的越大,就越来越不像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甚至不像一个人,而变成了一个令人厌恶的鬼。 越长歌觉得很不舒服。 可殷淮正在兴头上,作为他的情人,越长歌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扫他兴致的资格,他只好凑过去亲了亲金主的脸颊,说:“我出去吹吹风。” 殷淮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就算听见了也并不关心。 越长歌离开小厅,到另一边的露台上,仰头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穹。居然能看见星星,他都忘了上次自己在京城看见星光是什么时候。他手指动了动,想抽烟,但身上没有,因为金主不喜欢在他身上闻到烟味,虽然他自己都烟不离手。 夜风微凉,青草的气息随着呼吸进入他的肺,整个人都为之一爽。 露台上不止有他一个人。 越长歌愣了愣,是王超身边的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离开了赌厅。 女人主动朝他伸出手,“我是顾岚,王超的妻子,你是殷淮的男朋友?我听羲和提起过,他说你演技不错,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越长歌自嘲道:“殷总要是听人说我是他的男朋友,一定会哈哈大笑。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玩具,随时可以换掉。” 顾岚看出他的神情有些落寞,眨眨眼,说:“你只把自己当成一个玩具吗?我怎么觉得不止如此呢?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是玩具,为什么看上去那么难过?” 越长歌愣了愣,“我……我看上去很难过?” 顾岚笑叹道:“真是当局者迷。小越,你还这么年轻,不要看不起自己,如果你真的喜欢他,那就要告诉他,让他知道你的心意,谁知道呢,说不定,殷淮也会喜欢你。” 说不定,殷淮也会喜欢你。 顾岚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徘徊,他明知道不可能,但又不肯放弃自己内心深处那一点奢望。殷淮对他这么好,不可能对他一点喜欢都没有,不是吗?有谁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出手这么大方? 回到赌桌上,坐在殷淮身边时,越长歌忍不住去看金主的脸,殷淮正看着自己的牌,神色莫测,看不出喜怒,就算是这么大的赌局,他脸上也没有半分紧张,好像并不在乎输赢,就算输掉几千万,几个亿,对他来说都不值一提。 荷官重新发牌的时候,越长歌浑身上下很不舒服,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还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爸带着他去赌,他第二天还要上课,但直到半夜,他爸都没有离开赌桌的意思,老家伙输红了眼,哪儿还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 他当时太小了,哇哇大哭,闹着要回家,要写作业,要睡觉,但没人理他。 最后,他自己擦掉眼泪,一个人离开了那个开在郊区村庄中的小赌场。村中没有路灯,四周黑乎乎的,黑暗中偶尔响起几声狗叫。他凭着记忆往前走啊,走啊,最后居然真的一个人走回了家。 那个夜太黑了。 越长歌在殷淮耳边,说:“我想回去了。” 殷淮看他一眼,“这么早?那让司机送你。” 越长歌道:“我不想自己回去,你和我一起走,好吗?” 殷淮挑眉,说:“怎么又撒娇?” 越长歌狠下心,“殷总,我真的不想自己回去,我们一起回家吧,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殷淮的指尖点了点荷官发给他的牌,似乎显得有点不耐烦,越长歌一向听话,会看眼色,对他从来没有过不知好歹的要求,这是第一次违逆他的意思,他觉得有点儿新鲜,没有立刻拒绝。 王超看他一眼,嗤笑道:“玩儿不起了?” 殷淮没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越长歌的眼睛,那双眼睛可真漂亮啊,在灯光下显得璀璨又明亮,这会儿充盈着让他看不明白的脆弱的光,好像对他来说他现在离开赌桌陪他一起回家睡觉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儿。 殷淮本来不想答应的,一只小鸭子,没有阻拦他享乐的资格。可看着那双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这可是小鸭子第一次求他,他如果不答应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与其在这儿玩牌,还不如回去睡鸭子,反正牌什么时候都能玩儿,小鸭子可不会每天都来求他。 殷淮站起来。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 殷淮一手搭着越长歌的肩膀,耸肩道:“小朋友要睡觉了,不陪你们玩儿了。” 这一瞬间,越长歌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他甚至比当初拿到那个400多平的大平层的房产证还要高兴,殷淮居然真的为了他离开赌桌。小厅中,烟雾缭绕的空气刹那之间变得比外头的草木清香更沁人心脾。他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悦。 众目睽睽之下,他冲动地亲上金主的唇。 殷淮没有推开他,反而加深了这个吻,夹着烟的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仿佛在宣示对他的主权。 稀稀落落的掌声在他们身边响起,或许还有口哨声,可越长歌已经没有心思去在乎别人的眼光,汹涌的情愫几乎冲破他的胸膛,殷淮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喜欢上他了,他无法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