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所以，你就这么草率地决定结婚了？”听完兰斯的简短描述后，男人放下手中的转换器，虽然他曾无数次对兰斯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表示无语，但从来没想过对方会因为“同情一个Omega”而选择结婚。 “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更何况这还是系统匹配出来的。”兰斯一脸无辜，他对于和阿奎洛结婚一事根本没有多想，在Artemis系统里每个人的一切资料都是透明的，个人有权利在婚审机关的系统里提出针对伴侣的“婚前信息查看”的申请，所以他不觉得对方会选择结婚诈骗这么一个低级的把戏。而且联邦婚姻审查机关还出台了“试婚期”这么一项决策——凡是提出结婚登记的伴侣在登记日期起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在这一个月内双方二人有充分的时间考虑此次结婚是否必要，如果任何一方觉得婚姻难以坚持，其可在一个月的期限内撤销该结婚申请。 “果然不该对你能在感情上开窍有什么期待。”男人拿起透明面板投放出虚拟模型，比对着模型把换能器装在对应的位置，“基斯，把那个D－1011元件递过来，就在你的左手旁的盒子里。” “这个吗？”兰斯拿起手旁的黑色小盒子，打开后循着标签找到那枚不足半个拇指大的元件，递给身旁的男人，“格雷厄姆，你这次改装能将精确度提高多少点？” 叫做格雷厄姆的男人朝着兰斯神秘地笑了笑，他在面板上随意敲了敲，投放出来的内容立刻从模型变成了一份模拟报告，报告上给出了性能比对的数值，这次改装几乎可以将“仓”的精度提高13.5％，尽管这个数字看起来没什么巨大变化，但是对于精度和分辨率本就达到精密级别的仪器来说，这种提升可以说是锦上添花。 “但是，我猜，就算把精度再提个一倍也不能改变你打游戏是个坑货的事实。”兰斯对着未完成的仓摇了摇头。“仓”是游戏仓的简称，它的外表看起来就像是横剖的胶囊，中间搭载座椅，周围遍布着无数精密仪器以完成对人体细微动作的信息采集和换能处理，在仓的上部有个穿戴式全包围头盔，内部是多达五千个的微电极，它们可以刺激大脑来产生相应的信号，用户可以通过此接入自己的“智脑”来进入网络空间，仓可以令用户达到身临其境的体验感，按理来说采集精度越高cao作就会越接近实感，这也是大家对高精度仓趋之若鹜的原因。 格雷厄姆早就对兰斯的嘲讽习惯了。他俩在大学时住同一个宿舍，经常一起打模拟战，一个cao纵机甲完成指定任务的对战游戏，但两个都是游戏坑货，机甲的cao作系统以单兵式小型战机为蓝本简化而来，尽管两个人平时上课总会接触到小型战机但就是对简化后的游戏cao作系统适应不起来，外加格雷厄姆神一般的运气，他们二人总能遇上坑队友，久而久之二人就对打游戏闭口不谈了。 “我记得你毕业时还特地把仓卖给一位学妹了，说以后绝对不再打那个破游戏了，”兰斯回忆起自己的“青葱岁月”不由得感慨起来，“为什么现在又玩起来了？” “这个啊，哈哈，”格雷厄姆笑着摸摸头，这个身材健壮的Alpha憨笑起来就跟头熊一样，“那个学妹现在已经成了我的老婆啦，她可是这个游戏大神级玩家，我当然要支持她啦！” “……” 兰斯惊愕，他离开这里的几年里连大学好友都结婚了，而且他还一无所知？ “我给你发过消息，没收到吗？也是，远山星系网络一直都挺差劲的。”格雷厄姆还沉浸在同老婆相识的美好回忆里，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继续完成对仓的改造。 － 兰斯在外面待了一整天，八点从好友的工作室出来后就又去附近餐厅吃了晚饭，全然忘记自己已经“已婚”的事实，而且，家中还有刚刚接过来的Omega伴侣。 让阿奎洛现在就搬到兰斯家是兰斯母亲的主意，阿奎洛的父母也赞成，三人均认为既然两个孩子都有缔结关系的打算那就随他们去吧，如果成功通过试婚期就是再好不过，通过不了也是没有那个缘分。 兰斯站定在家门口，等待安保系统完成身份扫描认证。门刚一开就冲出来个年轻Omega，那头耀眼的金发随着动作凌乱飘扬，还有些挂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兰斯下意识地扶住矮了他大半头的年轻人，下一秒，他嗅到了对方那股甘甜的信息素。 “你没有打抑制剂？”兰斯居高临下，盯着阿奎洛那张略微有些泛红的脸问道，这点信息素对于已经习惯于抗干扰测试的他自然算不上什么，但抗信息素干扰能力训练的只是能在异类信息素的环境下保持理智的能力，该有的生理反应一个不会少——兰斯上校作为年轻力壮的Alpha自然也是，但是他可不想做出什么趁人之危的丑事出来，当下叫来居家机器人给阿奎洛打上一针消消对方那份发情期的烧。 阿奎洛一副委屈极了的样子，那双深绿色的眸子上润了一层水光，眼角的潮红实在是太恰到好处，让人忍不住想看更多。兰斯让阿奎洛坐在沙发上，盯着年轻人打完抑制剂，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准备离开，可他还没有迈出步子就被拦住，一双白皙的手拉住了兰斯的衣服下摆。 “兰斯上校，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年轻的Omega声音起起伏伏，还带着明显的哭腔，让兰斯听了一阵头疼，尽管这种较弱得一碰就哭的Omega的确不是他的取向，但是既然选择了结婚就必须好好对待对方，这是兰斯给自己的底线。 兰斯转过身来，蹲在金发Omega面前，他笑得温柔，努力安慰自己的伴侣。 “无须害怕，就把这里当做你的家，你想做什么事情都行，我不会怪罪你的。”兰斯轻柔地抹去伴侣眼角的泪珠，他虽然并不清楚如何同这个Omega相处才是更好的方式，但既然对方感到恐惧那还是好好安慰一下吧，这么想着兰斯更加放松表情，“叫我基斯就行了，你应该知道的，我的名字。” 阿奎洛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他的双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不敢去看兰斯的脸，他嗫嚅着似乎要说什么。 兰斯搞不懂，按理说Omega注射完抑制剂的话就没事了的，难道是抑制剂没有生效……？他想都没多想，伸出去就去触碰阿奎洛的脖颈试对方的体温，这下子倒把阿奎洛吓了一跳。阿奎洛一个激灵就抬起头，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脸刹那间就变得通红，他伸出双手抓住兰斯的手臂，兰斯这才发觉自己的动作确实不妥，讪讪地收回手。 “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兰斯轻声叹了口气，“你难道有什么想说的吗，我看你刚才…有些异样。” “……奥伯利……” “什么？” 年轻的Omega突然抬起头，他抓起兰斯方才接触他皮肤的那只手，又放回自己的脖颈上，“您也叫我的名字吧，而且，我并不拒绝您的触碰。” 兰斯的手掌直接触及Omega的纤细脖颈，对方身上的温度比他略高，但是却给他一种烧灼的感觉，他想抽回手但是没想到阿奎洛竟然握得如此之紧。 “我知道了，奥伯利，”兰斯略微弯下腰，和阿奎洛视线平齐，“快去休息吧，今天很晚了。” 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仿佛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阿奎洛愣了一下，随机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知道了，基斯！” …… 兰斯深深地叹口气，没想到和Omega相处这么难，而且这个人似乎很害怕他……？他长了一张很吓人的脸吗？兰斯不理解，虽然有人也说过他严肃起来表情确实很吓人，但他不记得自己会对Omega做出这般表情，更何况那个Omega还是自己的伴侣——虽然他们才刚认识没两天。 室内相当安静，阿奎洛已经去卧室休息了，兰斯特意把主卧让给了对方，今早出门前还让居家机器人好好收拾了一番。突觉想喝点什么，兰斯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准备休息前来杯酒精饮料放松一下。 一进厨房，兰斯就发现了餐桌上的晚餐，食物已经放凉，虽然看起来卖相不是很好但可以看出来制作者的用心，他扭头一看，果然做饭用具的位置都被改动过，看起来这些饭菜是阿奎洛特意做的。五年前兰斯休假回来，刚买完房子就被叫回基地执行任务，他只能委托装修公司随意做做，反正他对这些也不是非常在意，只要能住就不算是装修失败。公司按照时下最火的风格给这所房子做了装修，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刮来的风，人们都对“古代生活”着迷不已，亲手做饭便是其中一项，明明用居家机器人可以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可大家越来越喜欢并享受做饭的感觉，但他兰斯对这个是一点不感冒，他回来后几乎没用过厨房，除了每日早上沏咖啡。 那个晚上，兰斯第一次撑得睡不着。 － 就这么相安无事度过了两周，早上兰斯送阿奎洛去上课，晚上再接回来，白天闲下来的时间兰斯不是去找朋友吃饭喝酒，就是回办公室处理之前星际海盗扫荡任务后遗留的文件——虽然他现在算是休假中，但是他回来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工作上的事。联邦在所有居住人口超过一定数量的星球上均设立国防机构，机构由联邦政府全权管理，机构下设部分军事部门，他的办公室就隶属于此。 晚上时两个人都会在家里呆着。阿奎洛不是做作业就是摆弄着模型，兰斯询问后才得知对方在为即将截止的“多用战机综合竞赛”准备，顾名思义，这种竞赛要求参赛者从零到一设计出一款多用途的小型民用战机，需要提交模型、报告以及1：50的缩小版简化实物。民用战机只是官方的名字罢了，民间多喜欢叫他们“机甲”，战机是原始的称呼，所以一直沿用了下来。 兰斯盯着在模型上认真布置线路的阿奎洛，对方脸上的表情是他没见过的严肃，原来对方还有这样的一面……？显然阿奎洛并没有注意到兰斯的到来，他抬起头才终于发现自己的新婚伴侣，脸又突然爆红，磕磕绊绊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兰、基斯，您怎么来了？” 男人耸耸肩，示意自己没有其他的意思，单纯是来看看而已，兰斯转过头来，瞧着面板上的二维图纸，繁复的线几乎重叠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这是你自己做的？” “是的……”阿奎洛乖巧顺从地点点头，“不过最近遇上了点瓶颈，所以我才把他们带回来的，您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兰斯笑出了声，看来阿奎洛已经完全适应这里了，而且对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至少一同相处的这两周里他发现阿奎洛并不是个只会脸红的Omega，也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么想着，兰斯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阿奎洛的头，他这才注意到原来阿奎洛那头金发还微微卷翘，边缘尤其翘得厉害。 阿奎洛似乎被突如其来的摸头吓到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垂，他没出声制止兰斯，而是安静地让兰斯摸。 顺滑的手感让兰斯简直不想放手，他突然觉得看阿奎洛脸红也算一件有趣的事情。阿奎洛当然不敢说，他的新婚伴侣，信息素味道实在是太浓郁了。 “记得早睡，别熬太晚了。”兰斯临离开前还不忘嘱咐阿奎洛快快休息。 “那个……”阿奎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颊又红了起来，“我们不需要在一起睡觉吗？” 听到此，兰斯先是一愣，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他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这个，你不用着急，你先自己睡吧。”他哪里想到阿奎洛会为这种事情担心，难不成对方觉得他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Alpha？“咱们就像之前那样就行了。”他又开口补充了一句，生怕阿奎洛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阿奎洛的声音越说越下，越说头越低，那头金发也随着动作缓缓下垂，“您不用这么顾虑我的。” 兰斯挠了挠头，他该说点什么才能让这个Omega知道他并没有特殊的意思，只是希望对方安心住下来？怎么一和这个Omega说话，总觉得自己就说不出东西来了呢？兰斯酝酿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最后他才决定就随对方来吧。 “如果你非要的话，那就一起睡吧。” 反正只是盖着被子睡觉，应当不会发生什么吧，当然，兰斯他也不想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