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白珏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戚旻时的场景。

    湛蓝天空白云稀薄，这天的太阳火辣辣的焦灼。

    少年人之间肆意挥洒的汗水会从脸颊滑落，偶尔能滑落进嘴角感受咸涩。

    那时候的白珏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时间是快要放学的下午五点整，白珏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神情平静。周围的同学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按耐不住地挪动课桌椅，与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绵长、此起彼伏的声音。

    白珏在座位上纹丝不动，静静地注视着讲台上声音微弱，却已经在努力发出声音讲课的女老师。周围同学的哄闹声越显嚣张，场面也逐渐控制不住。

    女老师口干舌燥，面色微红，不知是恼的还是天气太热，额头滑下的汗水晶莹，空气中似乎也氤氲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热气。白珏也不例外，但他脸色依旧，只染上了一层薄汗，仿佛熟透了的白桃，白里透着红，内里淌着嫩水。

    终于，在煎熬下下课铃响了，同学们立马起身抱着书包朝着教室前门后门蜂拥而至，没一会儿就走得差不多了。

    女老师松了口气，朝白珏的方向走过来，询问道：“其他同学都走了，你还不走吗？”

    白珏这才抬起头，一边拿出布置的作业一边回答道：“暂时不走，姜老师，我可能要在这里写完作业才离开……可以吗？”

    姜篱这才看清白珏的脸庞，只觉得这孩子长得过分白皙漂亮。语气缓了缓：“可以啊，不过今天布置的作业还挺多的，一时半会儿也写不完吧？回家晚了的话，家里人会担心的。”

    白珏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家里不会有人等我。”

    姜篱一时语塞，“……那你注意点时间，别太晚了。”

    白珏点点头，正在写作业，“嗯，谢谢老师。”

    姜篱叹了口气，走去前门锁好，又走去后门，将钥匙搁置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指着对白珏说：“钥匙在这里，等下写好作业回家，别忘了把教室后门锁上。”

    白珏回头看了一眼，回应道：“知道了。”

    后门被轻轻关上，整个教室只剩下了自己。

    窗外的蝉虫声吵闹，白珏继续写着手头的作业，偶尔拿出纸巾擦拭额头的细汗。等到写完的时候，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老师布置的作业于他而言没有难度，写完后只觉得内心空荡荡的。

    可能是饿了。

    他这样想着，将写好的作业放回课桌抽屉里，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最后一排放置的钥匙，锁上后门离开。

    整个走廊几乎没有其他人的声响，白珏漫无目的地走着，顺手将钥匙还到了教室办公室里。

    走出教学楼后，白珏看了眼天空，太阳火辣辣的温度减弱了不少，空气却还是灼热得烦人。

    他在小卖部前停顿了会儿，后背的衣服被汗黏在一起，实在是热的厉害。想了想还是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买了瓶冰水握在手心。

    手心被冻的厉害，冰水顺着手指缝隙滴落，感觉很舒心。白珏站到树荫下，没有立马打开瓶盖喝水，而是被旁边突兀的惊呼声吸引了注意力。

    旁边是篮球场，他一向很少关注的地方。

    这次被吸引注意力，主要是因为那些惊呼声喊的名字：戚旻。

    白珏捏着矿泉水的瓶身，走到旁边篮球场的护栏网后，往里面望去。

    他看见了很多正在打球的少年，各个穿着的短袖衫都已被汗水打湿，传球间的动作挥发着肆意的汗水，眉眼间都洋溢着青春的灿烂笑意。边上有女生的欢呼声、助威声串联在一起，耳膜都感觉容易炸裂。

    白珏试图寻找着那位“戚旻”的身影。

    原因无他，因为好奇。

    栾雪是个闹腾的女生，每天都叽叽喳喳的很烦。

    她是姑姑的女儿，也是白珏的小表姐。除了学习以外，最爱的一件事就是跟白珏诉说自己的爱慕对象。

    这个爱慕对象就是戚旻。

    一开始白珏只是随便听着她讲戚旻的事情，眉头都不挑一下，也不打断。

    听久了便也有了些好奇，时不时回应一两句，这时候栾雪就会显得异常兴奋激动：“是吧！阿珏你也感兴趣了是不是！他是我们班上出了名的刺头儿，真的特别好特别帅！我也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只要有他在，真的在哪儿都是焦点！”

    栾雪跟他关系好，从不摆架子，还会亲昵地叫他小名。

    白珏当时听到这番话也只是挑挑眉，对小女生如此热切的爱慕之情充耳不闻。

    毕竟要说也该去跟本人说，他只是个旁听者。

    一直以来都是。

    白珏缓过神来，才注意到场中有一名男生身形尤显修长，胳膊的肌rou线条流畅，晶莹的水珠从胳膊肘滴落，后颈的碎发点缀着湿意。

    接着，男生猝不及防地回过头，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白珏看着对方俊朗脸庞上的点点湿意，绷紧的唇角，深邃的眼眸，还有眉宇间浓厚的不耐烦。

    心脏不知为何漏了一拍。

    不露声色地垂下眸，向后微微退去，连忙离开了现场。

    “戚哥，你在看什么？”

    戚旻回过头，好看的眉眼已经恢复平静，接过好友林生买来的冰水，回答道：“在看美女。”

    林生愣了愣，“哪个美女啊？咱这儿篮球场边就坐了挺多的啊，都是看戚哥你来的。”

    “不是这些人。”戚旻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是护栏网外的。”

    “护栏网外？”林生望了望，“没有啊……哪儿有美女了？来看你的话直接进来看不就好了，偷偷摸摸的干嘛。”

    “不知道。”

    戚旻仰头喝了一口冰水，没再说话。

    白珏无法理解自己在看到戚旻脸庞时，那一瞬间漏掉的一拍心跳是因为什么。

    他的人生一向是平静无风的——唯一一次打破平静的后果便是自己成了没人愿意要的“孤儿”。

    就算是待他一向友好的栾雪，在得知他的遭遇后，拼死拼活地跟自己父母暗示明示要收留他，他也依旧对栾雪的家感到无所适从。

    那毕竟不是他的家，并没有任何归属感。

    他理应对这个新家保持适当的距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