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合欢宗的女装大佬，媚术与下药
九黎山下了两个月的雨，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压得人心头烦闷，郁郁寡欢。湿润的地面布满青苔和蘑菇，湿漉漉的水汽无孔不入，连山崖边古老的松树都受不了了，他伸长遒劲的枝干，敲了敲竹楼的窗，闷声闷气地说：“不要哭啦。雨再不停，山下的凡人就要遭殃啦。” “我、我没有哭。”少年的嗓音低低软软的，听起来有些模糊。 “好好好，你没有哭。”古松哄道，“凡人种的是麦子，一直下雨就颗粒无收啦。” “那、那怎么办？”少年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问。 “你要是想你徒弟就去找他好了。”古松笑道，“师父找徒弟，天经地义嘛。” “去找他？”少年茫然地重复，一想到外面的世界多么广阔危险，熙熙攘攘，勾心斗角，就瑟缩了一下，躲进厚厚的被子里，“……那还是算了吧。” 外面好可怕的。他明明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里也没去，谁也没有招惹，却差点死掉。 “听说你徒弟只身一人闯进蜀山派，连杀三位金丹，满身是血扬长而去。蜀山气得要命，正在满世界追杀他呢。”古松抛出了杀手锏。 “什么？”少年大惊失色。 “蜀山家大业大，弟子众多，你徒弟只有一个人，太危险啦。再不去的话，你就只能给他收尸了。”古松半真半假地吓唬道。 少年被吓到了，慌慌张张地飞出竹楼，掠过这片山脉，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悠悠地落到一座城内。陌生的街道和人群，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化出一件黑色斗篷，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傍晚的霞光姿态万千，宛如仙女挥动的彩绸，五彩斑斓，瑰丽绚烂。 他看得入了神，忘记了迈步。 忽然一阵清风，一点幽香。 薄薄的手帕飘到了少年眼前，他如梦初醒。四下里华灯初上，一座座小楼陆续亮了一起，丝竹管弦之声萦绕着檐下的红灯笼，和着各色的脂粉香气钻进往来人群的耳朵里。 少年拿下绣着桃花的酡红手帕，迷茫地抬头望去。 扔绣帕的合欢倚在窗边，低头看见他的脸，不由一愣。 黑色的斗篷毫不起眼，看不出什么料子。雪白的发丝带了一点点灰度，好像深秋的芦花，颜色清寒，质地却又柔软。浅色的双瞳色如琥珀，净若琉璃。 合该是千年世家隐世宗门千娇万宠的小公子，金尊玉贵，不谙世事。 长成这个样子，家里长辈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随便被什么浪荡的狐妖艳鬼瞧见了，怕是连骨头都吃得干干净净。 “我的手帕掉了，能麻烦你给我送来吗？”合欢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脸，调整出最美的角度和笑容。 “啊？”少年睁大眼睛，为难地拽下斗篷的兜帽，紧张地环顾四周。随着夜晚的来临，这条街越来越热闹，小楼里人影幢幢，欢歌笑语。 少年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缩到了僻静的角落。合欢生怕他跑了，连忙说：“你先别动，我下去拿。” “哦……好。”少年乖乖地一动不动，等合欢转到他面前，捏着手帕的一角，小心地递过去，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还给你。” “你叫什么名字？”合欢随手收起绣帕，檀香木扇缓缓展开，掩唇而笑。他生得一双桃花眼，眼角一点泪痣，婉约含情，顾盼生辉。 鬓发间的垂丝海棠微微颤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艳欲滴。轻盈的披帛垂落在嫣粉的罗裙上，华丽的璎珞禁步勾勒出一段窈窕的腰身。 如此标致的美人，笑语盈盈，暗香盈袖。少年反而连连后退，直到抵到墙角，才结结巴巴地回答：“九……九黎。” “哪个九黎？”合欢问，“九黎族的九黎么？” “是……是的。” “好特别的名字。”他款款笑道，“我叫合欢，合欢宗的合欢。” “合欢宗？”九黎疑惑地歪头。那是什么？ 连合欢宗都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出来的？合欢把家风严谨的各大世家在心里过了一遍，檀木扇后的笑意更深了。 “你来逍遥城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来找我徒儿……他叫第五名熙，你知道他在哪儿吗？”九黎抬起头，鼓起勇气问。 “第五名熙……”合欢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就是那个第五家的遗孤吧？前几天闯蜀山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九黎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他。 “这个啊，我不知道。”合欢眉眼弯弯，“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我门下弟子很多，消息很灵通的。不过需要一点时间，你上楼来坐着等吧。” “不、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吧。”九黎连连摆手。 “可是天这么黑，外面这么多人，不大安全吧？”合欢意有所指地望了一圈，九黎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各种各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汇聚到这里，他不安地低着头，忍不住把帽檐拉得更低一点，盖住了眉眼。 合欢噗嗤一笑：“我看起来很像坏人么？” 九黎偷偷瞧他一眼，小声回答：“不像。” “既然不像，那就和我上楼等吧。”合欢牵起他斗篷里的手，迅速把人拉走了。 九黎愣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跟着合欢进了小楼。 小楼布置得十分华美，衣香鬓影，浮翠流丹，歌姬们如一只只斑斓的花蝴蝶般来回穿梭，媚眼如波，宜喜宜嗔。琵琶和箜篌清清脆脆地滚落，仿佛珠落玉盘，雨打芭蕉，听得人心醉神迷。 合欢三两步间就拉着九黎回到三楼的房间，门扉一掩，乐曲和欢笑声蓦然远去。 “我们合欢宗以铃铛传讯，不管相隔多远都能很快联系上。”合欢笑吟吟地摇动一只玉色的铃铛，一串叮叮当当的脆响过后，他正色道，“好了，接下来只要等结果就好。” “谢谢。”九黎僵硬地站着，小声道。 他的嗓音很软，微微抬起头，像一只雪白漂亮的小奶猫，小心翼翼地探出小爪子，看得人心痒痒，很想一把抢到怀里吸个爽。 合欢这一瞬间甚至怀疑，到底谁才是合欢宗的，如此天然的、纯真无邪的美丽，简直比最厉害的媚术还诱人。他一个化神期大圆满居然都抗不住。 如果不是没有丝毫妖气，他一定会怀疑对方是天生媚骨的九尾狐妖。 “九黎也是修道者吧？”合欢召来两只洁白的砗磲杯，优雅地倒了两杯清茶，“来尝尝我新得的蒙顶灵茶。” “啊……”九黎犹豫着坐下来，不确定地回答，“算是吧。”他双手捧着杯子，小小地尝了一口。 合欢借喝茶的动作，观察那双纤弱莹润的手，肌肤白嫩细腻如婴儿，几乎看不出指尖和砗磲的分界，线条优美，略带稚气，毫无分明的骨节感，也没有一点点茧子，就像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世家小少爷。 但是他看不出九黎的修为。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 合欢停在化神期大圆满已经很久了，离大乘只有一线之隔，居然看不出九黎的修为。 “九黎有道侣吗？”他突然问。 九黎低头喝着茶，闻言一愣，乖乖地摇摇头。 “那九黎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诶？”九黎一惊，睁大浅色的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我停在化神期太久了，一直难以突破，是以打算通过双修试试。”合欢的眼睛好似三月的春水，缓缓荡开温柔的涟漪，鬓边的海棠花苞在一瞬间绽放，幽幽的香气无声无息地笼罩住整个房间。 “叮当”一声脆响。 九黎的眼神渐渐涣散，像喝醉了酒似的，迷迷糊糊地歪头扶额：“头好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