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脱衣舞男友(七)
之后几天都在繁忙中度过,作业难度加大,就连前排的学神们都得找游稚开小灶,所幸他才忙完一个课题,论文也投了出去,这几周算是半工半休假,有时间便看看最新的论文,了解研究领域的发展动态,思考接下来可以做的方向,有想法则找王教授讨论。 在旁人眼里,读博似乎很轻松,就连每天缠着游稚问东问西的本科生们都多次惊呼“学长你好像很闲啊,读博都这么没事干的吗”,殊不知开展具体研究的前提便是大量的调研,了解同领域的人在做什么,提出想法,探讨其可行性,再通过实验进行验证。 “所以,别的方向我不敢说,但我们小组的研究方向,至少要花百分之七十的时间在……唔,思考上,”游稚好笑的用钢笔轻轻点了点林旭的额头,继续说,“你想想看,连我一个博士生都能很快想出来的点子,那些大教授会想不出来?那为什么别人不做呢?” 林旭茫然摇头,显然没有料到他的无心之言会引起小助教的认真分析。游稚很满意他的反应,解释道:“要么就是太难,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或者根本做不出来;要么就是太简单,做出来也发不了好论文,知道了吗?” 林旭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又问道:“难道做研究只看论文吗?发不出好论文的东西就没有研究价值?” 游稚会心一笑,逼王光环倏然喷射四周,狷狂答道:“是的,很不幸,不论是以后找工作还是留校当老师,论文水平始终是第一评判标准。当你认为你已经很努力的时候,别人会以一句简单的‘你没有成果’就否定你所有的汗水。孩子,欢迎来到大人的世界。” 见林旭被堵的说不出话,游稚拍了拍他的肩膀,反问道:“怎么,还想申请直博吗?” 林旭尴尬应答:“呃,我再想想吧。谢谢学长分享。” 旁边的男生不怀好意地打量林旭与游稚,那种眼神游稚过于熟悉,与高中表白失败后同学们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虽然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件事是谁传出去的,毕竟那个晚上只有他和另一男主角,而年幼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信他喜欢的、如此优秀的、万众爱戴的校篮球队队长会在背后嚼舌根。 游稚在原地愣了两秒,不属于他的记忆清晰又深刻地涌上心头,好似将他早已恢复的伤疤再次狠狠撕扯开,澎湃涌出的痛苦与自卑逼真的像是发自内心,他留给众人一个悲伤的背影,继续去回答下一个人的问题。 时间来到周六下午,初照人约游稚吃饭,并再三叮嘱他穿得漂亮点,却不肯提前透露原因。直到初照人拉着他走到酒吧街,他才知道原因——市内最大的gay吧里聚集了一小撮已经出柜的社会精英,线下相亲找对象,所有开销由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总慷慨赞助。 “笨蛋,别哭丧着脸啊!”初照人捏了捏游稚的脸,即将踏入酒吧大门,“你是来相亲的!不是刚丧偶的小受!” 游稚眉头拧在一起,欲哭无泪道:“可是我不想相亲啊!街对面的网咖明明更有意思,那边在举行DotA2比赛啊!” 初照人嫌弃地看向游稚,旋即大手一挥,霸气说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乖,忘了他,我找个偷电动车的养你。” 虽然游稚本心不愿,但剧情设定让他无法拒绝,身体慢吞吞地跟着初照人进了酒吧,正中间的一桌已经坐了六个人,空出来的两个座位仿佛就是为初照人与游稚所留。 这是游稚第一次进酒吧,昏暗的环境,若隐若现的灯光,暧昧的氛围,肆意拥吻爱抚的男人们……他看的血脉喷张,所幸脸红在这片空间里变得模糊不清,连同寂寥夏夜的燥热一起,湮灭在嘈杂与喧嚣中。 初照人与其中一个高个男人熟识,那人名叫黄颐伦,是一名产品经理,目前正在追求初照人。另外五人也都说得上是白领,除了一位对游稚很感兴趣的……大学生。 “我叫周蠡,范蠡的蠡。”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主动坐到游稚身边,笑嘻嘻地说,“你好可爱,是我的型。” 然而游稚的思维早已在听见“范蠡”二字时跳脱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越王勾践、西施、吴王夫差之间的故事。游稚没头没脑地答道:“啊,就是那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范蠡啊。献西施与夫差,设计杀害伍子胥,大财神啊。” 周蠡先是怔住,而后爽朗笑了起来,游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了……那个,我叫游稚,游戏的游,幼稚的稚。很高兴认识你,范蠡……呸,周蠡。啊……我不是在‘呸’你,对不起……” 周蠡像个坏小子一般笑了笑,说:“没关系,你是第一次来酒吧吧?看上去有些紧张。” 游稚呆呆地点头,此时酒保过来点单,他完全看不懂菜单,只得尴尬地给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初照人递眼色,周蠡便看穿了他的窘迫,替他点了一杯度数不算高的鸡尾酒,并简单介绍了自己。 周蠡正读大二,是一名酷爱篮球的金融系学生,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因为上面还有一个优秀的亲哥,所以无需考虑王位继承的问题,父母对他的性取向持中立态度,不赞成,不反对,不排斥,吃穿用度也从未少过一分。 发现自己与游稚在同一所大学上学的周蠡更加兴奋,抓着游稚问来问去,明显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才十八岁的可爱男孩是一位聪明伶俐的直博生。游稚被他的热情感染,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等发现自己微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受人设影响,游稚在一瞬间竟有所动摇,觉得与其苦恋直男一生,不如找个这种乐观、积极、英俊、多金的伴侣,相互扶持,共度余生。一旁的初照人几乎要与黄颐伦吻在一起,剩下两对也渐入佳境,相谈甚欢,就在此时,动感的舞曲转换成舒缓的情歌,在这突然的旖旎下,周蠡动情地看着游稚,那眼神简直要将他融化。 随着情歌的副歌款款唱起,周蠡的脸徐徐靠近,眼里带着迷恋的深情,持续冲击着游稚的理智,而他却从这张陌生的脸上看见了程澍,幻想着尚未存于此间的柔情。 就在游稚呆滞着即将被吻上的瞬间,他看清了那张越来越近的脸,下意识就要推开,结果却是周蠡先被狠狠拽走,周围的人愕然看着这一幕,介入者竟是气喘吁吁的程澍,他不由分说抓着游稚的小臂,双眼通红就朝外走。 初照人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想要撬开程澍的手指,但程澍力道太大,初照人丝毫不能撼动,只能横眉冷对,怒道:“你谁啊,放手!” 游稚脸上挂着两条灼热的清泪,整个人处于大脑宕机的状态,以一个饱受情伤的白莲脸看着程澍,一言不发。周蠡虽然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却误认为程澍是某位伤过游稚的前男友,自觉扮演起护草使者的角色,三两步跟了上去,也试图分开程澍的金刚大力指,一时间三人呈坚固的三角之势,将游稚围住,附近的围观群众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水,抓起小点心,一副观看狗血四角恋的惬意模样。 似乎是担心酒吧的保安出来主持正义,初照人不悦道:“出去说。” 程澍不答,只点了点头,拉着游稚往外走,另外两人亦步亦趋,快速走到堆放垃圾的后巷里,一盏路灯寂寞地伫立着,不断有飞蛾振翅扑去,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反射弧再次加长的游稚终于反应过来,努力挣开程澍的手,略心虚地问:“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蠡骑士气场爆发,闪身介入游稚与程澍中间,面色不善地打量程澍,侧过头对游稚说:“你先走?我帮你拖住他。” 游稚缓缓摇头,初照人看清程澍的脸,立即冷笑着说:“怎么?不去跳舞,倒有闲功夫来管别人约会?” 游稚瞪了初照人一眼,心想完了完了,这下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程澍看看游稚,又看看周蠡,脸色阴晴不定,呼吸粗重,似是十分生气,憋了好半天才对游稚说:“我……我怕你被骗。” 初照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呵呵”两声,没好气道:“被骗?骗感情吗?我看不被你骗就谢天谢地了。” 气氛再度尴尬起来,游稚表面上一副“我可真是个红颜祸水”的表情,实际上心里正疯狂咆哮:这他*都是什么破事儿啊?!简直比狗血更狗血,比杰克苏更杰克苏! 漫长的沉默后,初照人骂骂咧咧轰开程澍,拉着游稚往外走,见程澍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轻蔑道:“如果你觉得我们这些死基佬都是随时随地可以精虫上脑的下半身动物,并因此正义感爆棚,想要拯救你那可怜的、少不经事的、懵懂好骗的学长,那么我拜托你省点力气,毕竟你们这种洁身自好的伟大直男们出身高贵,我们高攀不起。” 游稚忍着笑说:“呆子,怎么准备了这么个长篇大论,还有理有据有节的。” 初照人苦笑道:“哥哥不就经常这样说吗?笨蛋,不要再和直男扯上关系了,我不想看到你……不想再看到我们任何人受伤了。” 游稚呼吸一滞,脑海里再次涌入大量记忆碎片,那是在初照人第一次亲吻初见月后的某一天,心灰意冷的他拉着游稚去学校附近的gay吧游荡,被一个帅气的大学生勾搭,正要接吻,便被气呼呼赶过来的初见月甩了一耳光,并说了那么一番话。从那以后,但凡初照人有一点风吹草动,初见月就会横空出现,将他还未酝酿成的爱情扼杀在腹中,直到初照人大学毕业,两人大吵一架,初见月这才收敛了对弟弟的管制。 虽然游稚期待着程澍能像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一样,意识到自己对他感情的变化,但程澍只是红着眼睛站在原地,受到周蠡挑衅地冲撞也无动于衷,似乎正处在激烈的思想斗争里。游稚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狠下心来离开,既然时候未到,总不能上赶着让人家羞辱吧? 闹剧结束,初照人什么心情都没了,叫了辆车回家,将游稚托付给周蠡。周蠡也叫了辆车,十分绅士地让游稚先上去,还用手掌抵在车门上,怕他磕了额头。 一路无话。周蠡似乎害怕触了游稚的霉头,也不敢主动提及程澍的事,而游稚看上去则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样,实则在心里与168号激烈讨论,毕竟最近的发展并不是一开始所宣称的“甜甜的校园爱情故事”。不管程澍是从哪里得知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带到gay吧相亲的事,身边都一定有一个认识双方的神秘人,或是碰巧,或是有意跟踪,总之发现了他那不为人知的性取向。 自从高中时被狠狠伤害一次后,这个世界的游稚就决定不再轻易将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却从不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而感到自卑。所幸还有初照人这么一位敢爱敢恨的好朋友,两人虽然型号不和,但一路上相互扶持,战过渣男,撕过小人。在快速的记忆回放中,游稚深刻感受到作为一名同性恋者在这个所谓包容的世界里有多寸步难行,但生活还在继续,究竟应该为了融入社会而改变自己,还是让有棱角的自己另辟蹊径融入社会,年轻的他勇敢选择了后者。 深夜里,行人与行车皆稀稀落落,出租车上的尴尬在彻底浓郁之前便因开门而散去。周蠡又绅士地扶住车门,游稚下车后看了他一眼,悠悠开口:“他是我带的实验课上的一个学弟,应该……不喜欢男人。” 周蠡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随口说道:“他看起来很在乎你的样子,或许在他心中,你是不一样的。” 游稚自嘲地笑了笑,答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我们这样的人,感到新鲜,好玩?嗐,管他呢,要有什么刚才早就追出来了。我……唉,无所谓啦,我倒是更想知道谁在背后嚼舌根,现在想起来他们最近好可疑哦……” 看着思维跳脱的游稚,周蠡宠溺地笑了笑,他这种不会刨根问底的性格让游稚感到很轻松,作为朋友非常理想,而恋人嘛……游稚没有往那方面想,光是应付实验课上的那群捣蛋鬼就已经够累的了。 周蠡护送游稚到宿舍楼下,研究生宿舍在校区另一边,虽说是四人间,但游稚这间房只住了两个人,另一个男生也是博士,比游稚年长几岁,平时也是早出晚归的,甚至经常熬夜。周蠡保持着亲切却不亲密的距离,将游稚送到寝室,便转身回去。 刨去感情主线的生活仍在继续,实验课的作业越来越难,之前经常找游稚开小灶的程澍却不见了踪影,火锅之约也遥遥无期。最后一周的课程开始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五人小组竟然再次出现,但这次明显乖巧了不少,看看直播聊聊天,收敛了对游稚的敌对眼光。游稚在签到时瞥了一眼,赫然发现他们在看DotA2的直播,顿时倍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