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总裁俏小受(十一)
第一天到达新画室的时候,游稚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回想着学校和之前画室的点点滴滴,只觉得生活真是太累了。然而幼小的他没有料到的是,之后半年多的集训才真是让他提前感受到了社会的铁拳。 画室的生活从早上七点半开始,白天写生或静物,晚上刷速写,十一点回家后还有速写作业,经常画到半夜两三点才算完,这还只能勉强保证数量。没过多久,游稚的心态已经从疲惫转化为麻木,又在对钢卓力格的思念中变得有点患得患失,加上盛夏温度直逼四十,他的肚子里总是烧着一团火,在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周见到钢卓力格那天才得以发泄。 那天钢卓力格顶着烈日来找游稚,带着一箱牛奶,一袋零食,两份盒饭,在画室外等着,热得满头是汗,衣服可以拧出水来。 “你……老黑?!”游稚兴奋地有些结巴,一把扔下素描本,飞奔到钢卓力格身前,抱着他的脖颈跳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钢卓力格稳稳拖住游稚,不自然地向后倒,生怕汗水粘在游稚脸上,他说:“放两天假,过来看看你。” 画室的同窗们纷纷走了过来,经过近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彼此关系都很铁,游稚便一一为钢卓力格做介绍。见钢卓力格只买了两份饭,众人纷纷表示先去吃饭,让游稚带着钢卓力格回出租屋叙旧。 人走得干干净净,游稚擦了擦裤子上的颜料,说:“刚才没蹭你身上吧?这玩意可不好洗。” 钢卓力格叹了口气,心疼又有些生气地说:“你瘦了好多。” 游稚对自己的胖瘦没有概念,只觉得每天吃四顿怎么可能瘦?于是反驳道:“有吗?我怎么觉得你又高了?” 钢卓力格有样学样道:“有吗?” 游稚觉得十分新鲜,几个月不见,这大块头也会开玩笑了?两人顶着夕阳回到出租屋,狭小的房间内连厕所都没有,地上堆着杂乱的电热棒和水桶,游稚的床上全是脏衣服,他也两天没洗澡了,最近一头扑在速写上,却还是不能二十分钟画完一张。 一阵微风吹来,游稚闻到了久违的青草味,不由自卑地缩了缩,心想几天没洗澡没换衣服,身上肯定臭死了,真不想让老黑嫌弃。而钢卓力格不解地看向他,柔声说:“怎么了?” 游稚噗嗤一笑,老黑果然还是那块木头,于是摇摇头,说:“没什么。” 钢卓力格把东西放下,一言不发地收拾起房间,把游稚的脏衣服放桶里,提到外面接水泡着,一切都像在寝室那时一样,而游稚看着钢卓力格忙碌的身影,脑海里仿佛已经与他过完了一生,一想起两人白发苍苍、膝下无子、相互守候的场景,他就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怎么了?”钢卓力格紧张地小跑过来,双手捧着游稚的脸,为他擦泪。 游稚这一哭,把这几个月来积压的委屈疲惫全部倾翻,稀里哗啦嚎了半个小时,而钢卓力格就只是静静半跪在地抱着他,舒他的背。待他哭完后,两人又当无事发生一样,坐在一起吃盒饭。 那天晚上,游稚第一次请了假,跟钢卓力格出去剃了个球头,买了几本教辅,用翻盖手机拍了几张黑乎乎的大头照。 高中生的恋爱似乎永远都这么平淡,因为相聚而狂喜,因为分离而沮丧,没有第三者插足,没有现实和物质的冲击,单纯又坚强的少年们只是为了心中同一份认真而互相激励,一起前行,哪怕每天都累成烂泥,也能在看向月亮时想起城市另一边的心上人,并情不自禁嘴角上扬。 “喵喵——” 好运来一巴掌拍在游稚肚子上,示意朕要用膳,游稚便乖乖给他倒猫粮。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魔怔似的打开电脑,登QQ,进空间,翻找上锁的相册,年代最久远的那个关住了他和钢卓力格在高中为数不多的合影,那时的记忆都已模糊不清,如同低分辨率的照片,只能依稀看清脸庞五官的轮廓。 屏幕上黑乎乎的钢卓力格与程澍的脸渐渐重叠在一起,汇成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入游稚心中,他有个大胆的想法:程澍他爸该不会背着他妈包了个小三,在成功生下一个儿子后送到内蒙古躲避正房报复吧?而且当年钢卓力格口口声声说全家从内蒙古搬来求医,却从未见过他爸妈,哪怕游稚主动提出想去医院探望阿姨,他也只是不停说“医生说她需要静养,谢绝探访”。 于是在这个燥热的夜晚,游稚抱着好运来脑补出了一场豪门恩怨狗血大剧,最后纠结在到底要不要为小三之子钢卓力格鸣不平上。而程澍虽然处处都很完美,但总有一种隔阂感,游稚知道,这是阶级差距带来的鸿沟,自己虽然算是出生在小中产家庭里,但父亲的职位和家底比起程澍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况且以程澍“嫡长子”的身份,将来注定是要结婚生子继承家业的,就算现在看起来对他很上心,指不定耍几天就扭头联姻去了。 想到这里,游稚忍不住给初照人发了条微信,约他回来后吃顿饭聊聊天。那边初照人玩得正尽兴,明天就要坐高铁回上海,客户家的弟弟颇为不舍,恨不得给他在重庆买套房子让他住下来,就连游稚都感觉这刚结束高考的小屁孩是真迷上了初照人,不过这也很正常,且不论十八岁少年究竟有没有成熟的审美和爱情观,就凭初照人的长相和性格,走在路上都能被男女老少搭讪,更别提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了。 第二天一大早,游稚翻出许久未动过的素描本,想象着钢卓力格的样子,涂涂改改,最终却画出了程澍的神韵,尤其是那举手投足的姿态,优雅中带着点温情,那是青涩的钢卓力格永远无法表现出来的,哪怕游稚给他配的是那身洗褪色了的超人T恤。 “啊啊啊——”游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合起素描本扔到一旁,“换一个画!我就不信了!” 游稚又去接数位板,调试好一切后翻出微博小号,上面存有他多年以来创作的画。最开始玩微博的时候,他上传了很多高中时的练习作,那些画作非常生涩,却记载了他走向熟练的历程。 进入大学动漫社后,游稚又跟着同好们画了不少同人作品,因此在大学四年里积累了几千粉丝,而后他又陆陆续续以自己和钢卓力格为主角创作了两个原创角色,画了一些日常甜饼和未来幻想,在这方小小世界中,他不用顾忌自己“边缘人群”的身份,粉丝们也时常说一些好听的话,让他在逃离现实之时有个容身的精神港湾。 游稚很喜欢画人体,但在国内找素材并不容易,之前最好的模特便是钢卓力格,高中时代的他已发育得比同龄人更好,粗大的骨架拼接成近乎完美的头身比,薄薄的肌rou附着其上,只有浅浅的形状,充满少年人独有的瘦削感。 整个高中时期,游稚只在未与钢卓力格确定关系之前见过他的身体几次,之后便出于种种莫名其妙地、专属于学生时代的害羞和青涩,而有意无意避开和他赤诚相对,除了以他为模特画素描以外。 游稚翻了翻微博,粉丝涨了几十个,最近的一张画下面已有不少人催更,并且网友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太太”,这让他总忍不住想笑,要是这些小姑娘知道画上的人就是他自己和他理想中的钢卓力格,一定会大跌眼镜吧,毕竟一切美好的二次元事物都会在转化为三次元的瞬间幻灭。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上一张画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工作就像生活中的烦恼一样,无穷无尽,忙得他完全没时间摸鱼,他有时候很庆幸养的是猫,不需要出门遛,喂食、上厕所都很安心,也不拆家。转念一想,好运来也已经快八岁了,算是步入了猫生的中老年,也不知道还能陪伴他多久…… 一想到这儿,游稚又有点伤春悲秋了,于是拍板决定今天就画好运来。他打了个线稿,觉得太空旷,又忍不住开始涂小人,于是画着画着就变成了他和钢卓力格加好运来,只是在上色的时候,钢卓力格的肤色已明显不如之前黝黑。他嘴角抽搐地翻看以往的画,发现不止肤色,就连神态和气质都变得更加优雅,分明是程澍的模样。 “啊啊啊——”游稚怒吼着揉了揉头发,心想自己不会真的喜欢上程澍了吧? 他猛灌了一口水,默默把图画完,润色,左改又改,觉得还是不太满意,又去翻了翻几个大神的作品,由衷感觉自己画的都是垃圾,差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呆坐片刻,游稚还是面无表情地把图发上微博,此时已是黄昏。他起身走动放松,突然觉得生活好累,上班累,休息也累,如果一开始就听父亲的安排,读完书去公司上班,虽说只是做个小员工,但胜在955,坐办公室的工作量也不大,保不齐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孩子? 游稚叹了口气,同志谈什么孩子?又不能祸害别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领养估计也很麻烦,看来这辈子只能孤独终老了。 那程澍呢?他也要骗婚吗?还是说他本来就是双,或者最坏的是,他根本就是来玩的,毕竟之前和初照人一起用同志交友软件时遇到的全是玩咖,再加上去美国读研时用推特的经历,让他彻底对国内的绝大部分同志失去兴趣,所以工作了好几年依旧没想过谈恋爱的事,一是忙,二是真的没有人能像钢卓力格那样再令他怦然心动了,直到程澍出现的那天。 “烦死了!”游稚在床上滚了几圈,摸了摸好运来的头,半自言自语半对它说:“我怎么总是想着想着就想到程澍?!他到底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帅又有钱身材好有教养嘛……这种男的,那里还不一抓一大把?” 游稚已经说不清自己对程澍的感情,有点质疑那是对钢卓力格的移情,但仔细一想二人除了外貌基本上没有相同点,难道自己喜欢的只是钢卓力格的长相?不,光看钢卓力格与程澍的外貌条件,很难有小0不心动吧。 “嗡嗡——” 手机震动打断了游稚不着边际的思考,他捞起手机一看,是初照人打来的。 游稚:“喂?到上海了?” 初照人呼吸急促,说:“我要死了!唉……你现在有空吗?” 游稚:“有空啊,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唐静呢?” 初照人:“她顺路回老家一趟,我现在先回去放东西……你一会儿能出来不?见面说,我真是……怎么什么事都能被我碰上啊?” 游稚:“行吧,不过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初照人顿了顿,说:“那我去你家吧,明天我不开工,还能给你搞搞卫生。” 游稚求之不得,立马就答应了。两人从上大学开始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早就习惯了对方一些自作主张的行为。 待天黑了个透,初照人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带了些烧烤和饮料,一进门就说:“奇奇!我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碰到初见月了!” 游稚疑惑地“嗯”了一声,说:“谁?” 初照人:“唉,就那个啊!上次酒吧里那个!” 游稚:“哦,他啊。你俩还有联系呢?” 初照人抱着枕头,委屈巴巴地说:“没有啊,那天我直接跑回家了,没听见他在车上叫我,要我的手机号。” 游稚:“那然后呢?” 初照人:“今天早上不是小谭送我们去高铁站嘛,他……他突然说他也买了票,要跟我一起回上海。” 游稚杏目圆睁,一下子精神了,说:“卧槽?他……你俩来真的?” 初照人反驳道:“我和他真没什么!是他非得跟着我……” 游稚装作掏耳朵的样子,示意自己听这类故事都听到耳朵起茧了。初照人继续说:“我在贵宾室候车的时候,小谭跟了过来,当时里面就我们两个人,然后小谭他就……” 游稚:“他就?” 初照人:“他就跟我表白了,嗯……动作幅度挺大的。” 游稚惊道:“我靠!他不会想强上你吧?!” 初照人:“你神经病啊!怎么可能!他只是拉着我的手,然后……然后双膝下跪,掏出了一个小方盒。” 游稚一脸黑人问号,说:“现在的小年轻这么猛?上来就求婚?” 初照人揉了揉眉心,说:“他只是有点慌,本来打算用对戒跟我表白的,结果不小心绊了一下,就跪了,我当时还真忍不住笑出了声……” 游稚:“嗯,行吧。那你怎么碰见初见月了?” 初照人:“他也坐那趟高铁,当时小谭拉着我不放,我就很急,然后他一进来就以为我被人sao扰了。” 游稚:“等等,富二代竟然也坐高铁?重庆到上海不是要十二个小时吗?” 初照人:“他和我一样,不敢坐飞机……唉,先不说这个。他当时就认出了我,然后仅凭我和小谭的几句话就认定我是去见网友千里送的,我他妈……嗐,气死我了。” 游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肚子说:“对哦,他还以为你是高中生。然后呢?” 初照人:“然后我就让他先闭嘴啊,搞得小谭还以为我和他约过,我当时真的尴尬到头皮发麻。” 游稚:“继续啊,小谭没跟着你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