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承谦惟从自家堂弟那里听说曲家动荡的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曲家主母妄图谋害家主和谋夺家族财产，随后畏罪潜逃被抓获移交至警察局。 随后曲家家主病危，将家主之位提前传给了年仅二十二岁的小儿子曲茗未。 “听说之所以能抓到那个叫季欣夏的女人，还是因为她身边的一个奴隶突然反水，后来才知道那个奴隶是曲小少爷的人，为了名利和欲望先背叛了曲小少爷，然后一看事情败露无路可逃，又赶紧反水帮着曲家的人抓住了季欣夏......”一家猫咪咖啡馆里，承谦惟的表弟，承家的小少爷承暄惟兴致盎然地给大家分享着刚出炉还热乎着的八卦。他接过身旁男人递给他的咖啡，仔细地摆在承谦惟和承沅面前。 “快尝尝阿晔的手艺，这是他新开发出来的口味！” 承谦惟眉头紧锁着，好像没听到承暄惟说的话一般。见状承沅赶紧小心嘬了一口，眼里冒着小星星地对着远处的许晔竖起大拇指。 “许晔你的手艺越来越棒了，简直是专业级别的，你怎么什么都这么厉害啊，你......” 承谦惟突然打断了承沅的彩虹屁，脸色阴沉着将目光投向承暄惟。 “那曲家是怎么处置那个奴隶的？” 承暄惟耸了耸肩，表示他并不知情。 “不知道啊，但听说伤的是挺重的差点就死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他曲家再变态也不能从ICU里把人拖出来对簿公堂吧。”承暄惟在许晔的脸上mua了一口，拉着他一块坐下，将一只漂亮的猫咪抱到他膝上。 “阿晔你怎么看？” 气质有些清冷的男子一愣。 “我们也不了解事情经过，怎么能随便下定论......但如果真的是像你说的这样，那这个奴隶心思太深沉，的确也不太适合留，至于怎么处置那就是曲小少爷的事情了。”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南临吗？”看着承谦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承沅后知后觉地问了出来。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南临这个人承暄惟可是认识的，曲家在滨溪的一把手啊，在商业方面脑子相当厉害，简直跟他不相上下......好吧是比他强了一点，和阿晔是不相上下的。 但是承谦惟怎么会认识...... 他还来不及询问，承谦惟愤怒地一拍桌子，拿起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曲茗未，南临要是出事......” －－－－－－－－－－－－－－－－－－－－－－－－－－ 距离ICU探望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五天前南临的手术很成功，但具体有什么后遗症还是要等人醒过来才能确定。 如果人能在半个月以内醒过来，情况应该还比较乐观。蔚成将这些话转达给曲茗未的时候，他的心担忧地揪了起来。 南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病太多，人极度虚弱，能不能在这个期限之前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曲茗未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曲震病危，季欣夏被关了起来，他的大哥曲芃未席卷部分家财逃亡海外不知所踪。曲家乱的一团糟，一切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肩上，让他忙得昏天黑地，甚至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 他的南临以前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吧。想到这，曲茗未的眼睛和鼻子都有些酸涩。 不，南临一定是比他更加辛苦的。 除了管理庞大的集团，南临还包揽了一切家务和纾解欲望的职责，甚至还要忍受他越来越频繁的责骂和惩罚...... 而他做了这一切的一切，不仅受不到自己的一点理解和夸赞，反而是更大的怨恨。 他许久没有床睡，只能窝在自己床下的毛毯上，连被子都没有。 他不被允许在家穿衣服，被剥夺了人格一样赤身裸体地在家，只是为了自己一时兴起的玩弄。 他发烧了，伤口发炎了，晕倒了，心脏病发作了......自己毫不在乎，甚至都不知道。 曲茗未痛苦地捂住脸，脑海中浮现着南临气若游丝，小声叫着主人的画面。 他的生命中还没有那样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都换不回一丝一毫的信任。 而这个人就这样倒在了他的面前，身体的余温逐渐散去，呼吸也逐渐变得微弱。 当时的他是那么害怕，那么慌乱。 他终于明白，他无法忍受失去南临。 南临，既然你这么忠诚，那你总不能不听主人的话吧。 “......南临家属，到探视时间了。”护士的声音钻进曲茗未的耳朵。他如梦初醒一般扑到病房门口，抬眼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劳小少爷......不，家主费心了。”蔚然淡漠地瞟了瞟脸色发白的曲茗未。 “南临是我的孩子，他的病情我自然会上心。” “您为家族之事劳累，空闲的时候就该多养精蓄锐，南临的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纵然是被蔚然冷嘲热讽，曲茗未怎么敢有半点怒气，只是沉默地垂下头，瑟缩地躲在一旁。 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小声吐出一句。 “蔚然叔叔......”他轻声开口。 “可当不起您的这一句尊称，奴与您的身份有别尊卑有别，可当不起您这一句叔叔，您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蔚然诧异地抬眸，深吸一口气，像是强行压着心头复杂的情感。 他咬了咬牙，一些什么不太好听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却又被艰难地咽了回去。 什么家主，什么家奴，什么身份有别......他现在敢站在这里说话，就是代表他已经将一切都豁了出去，就算日后被狠狠责罚致死，只要他的儿子好好的，他都无怨无悔。 蔚然纵然不能原谅站在他眼前这个一直折磨着自己儿子的大男孩，他却也能看出这个大男孩眼中的后悔和对南临的关心是真的。 他这样对南临的主人不客气，不知道他南临醒来会不会埋怨他。 蔚然没有再多说什么，换了无菌服随着医生直接进了病房，只留下曲茗未一个人站在病房门口黯然神伤，只能摸着墙壁却看不到里面的人。 曲茗未苦笑了一下。 他早该知道的，他犯下这种错误，作为南临的父亲当然不可能原谅他。 他也不能原谅从前那个冷血无情，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自己......可是他多么想远远地看一眼那个还在沉睡的男人，想时刻守候在他的身旁，将那些被偷走的时光一点点补回来。 南临，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低声祈祷着，刺耳的电话铃声却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电话的另一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十分熟悉。 承谦惟往常的声音都是非常温柔谦和的，这一次却冷冷的带着怒气。 “曲茗未。”他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并没有丝毫的客气，也不再称呼他取小少爷了：“南临现在怎么样了？” 曲茗未沉默了半晌。 “他还在昏迷，刚刚做了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是能不能醒过来，大概只能看天命了吧。”曲茗未的声音有一些嘶哑，可能是因为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向十分健康很少生病的他竟然得了感冒，鼻子都有些嗡嗡的。 承谦惟怒火中烧，但是声音却显得更加冷静，更加无情。 他轻笑了一声，然后他冰冷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我是南临的朋友，也是他的私人律师。” 曲茗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猛然生出一些不祥的预感。 “不过你现在已经是曲家的家主了，恐怕也不会在乎这些了吧。”承谦惟突然觉得这件事情是那么荒谬可笑，就像是南临的付出都是那样没有价值。 “如果南临再也醒不过来了，请你立刻打电话给我。” “南临已经提前立好了遗嘱。” “他指定曲茗未，在他死后继承他全部遗产。” 这是这些年来曲茗未第一次如此放纵，就这样喝得酩酊大醉。 果然是伤心酒易醉人。十四岁知道母亲被害死的真相之后，他的心就慢慢死了，再也不会轻易对其他人有那种炽热的情感。 为了伪装自己觥筹交错尔虞我诈的日子许多，他随着其他富家公子们流连灯红酒绿，表面与许多人谈情说爱却始终格外清醒，不曾在内心放纵自己半分。 他心中一直有个结。 彼时他刚刚初中毕业，单纯幼稚得可笑。 母亲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他渐渐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走了出来，性格一如既往的活泼开朗爱笑，在各个方面都天资过人，长相俊俏精致，全校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偷偷暗恋他这个犹如恋爱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般的少年。 可是他每次被表白都只是微笑地说出一句抱歉。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一个人。 毕业典礼的早晨，他下意识地去照镜子整理仪容。 镜子中的少年穿着学校集体定制的小西装，衬托着少年格外英俊挺拔，浑身充满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他满意地点点头，兴奋地冲下楼，打开平板电脑拨了一个视频电话。 还没等上三秒钟，对面就已经接了起来。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大男孩，看着比他大了好几岁，五官生得柔和清秀，眼眸嘴角含笑。 “南临给小少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