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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因(中)(女主决定嫁给男二的经过)

    按照大魏对于男人的评判标准来说,杨惟根本不是吴言的对手。

    正院丫鬟说孟瑛当年只看长相不看事业成就,是有失偏颇。

    大魏进士不说个个形容英俊,起码也是相貌堂堂、眉清目秀。

    从前十几二十岁的吴言,说不定比现在十几二十岁的杨惟还要帅气斯文。

    所以吴言一开始根本就没把杨惟当作情敌,杨惟如果当了他的情敌,那掉价的就是吴言了。

    平心而论,吴言的身份来纳孟瑛为妾是够格的。

    从世俗意义上来讲,孟瑛确实找不到比吴言更优秀的男人了,她嫁给吴言是属于高攀的。

    如果没有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吴言就是平平淡淡地向孟贽提出要纳孟瑛为良妾,孟贽犹豫几番肯定是会答应的。

    有了父母之命,孟瑛顶多就是遗憾一下自己终究没当成正妻,并不会在明面上拒绝吴言纳她当妾的要求。

    不幸吴言他是个小心眼,当时劣根性发作,打定主意就不想让他们孟家好过。

    由于孟瑛和孟璟是同胞姐弟,孟瑛换上男装之后,长相便与孟璟有七八分相似,于是在场者都指认那天当众讽刺吴言的是孟璟。

    于是在吴言的怂恿下,巡抚和平州州牧立时就将孟贽孟璟父子抓进了监狱,还派了人来孟家丈量田地,放话说要治他们一个“违逆皇命、聚众闹事”的罪名。

    孟贽当时已年近六十,在牢狱中待了没半个月,才被提审了一次,便一命呜呼。

    消息传到孟家,孟瑛孟璟的生母姨娘哭得死去活来,自觉孟家必然容不下她,当夜就一根绳子吊在了梁上,殉了孟贽。

    孟家族中一些不怀好意之人,惦记着周氏的陪嫁,三天两头地上门来打探情况,一见即知就是想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周氏当时倒很冷静,无论是应酬各路人马,还是主持孟贽的丧仪,她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后来孟瑛嫁给杨惟之后才明白过来,周氏的心底原来是一直怨恨着孟贽的。

    她恨孟贽纳妾,恨孟贽在她的孩子夭折之后依旧不忘传宗接代,恨孟贽毁了她的一生。

    这般炽热的恨意使得周氏那段时间格外冷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周氏已经解脱了。

    她作为妻子的角色任务已经完成了,她觉得是孟贽辜负了她,而不是她对不起孟贽。

    因此周氏的悲伤是有限度的悲伤,戴孝服丧成为了她惩罚孟瑛的借口。

    披麻哭灵不算,头七的时候还教孟瑛托举着两支红烛跪在牌位前守夜,任凭guntang的蜡油生生滴遍了孟瑛的两手才算罢休。

    孟贽的头七一过,吴言就来了。

    吴言那时候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他就是专程来看孟瑛笑话的,记仇的人一向就爱看他讨厌的人倒霉的灰败模样。

    孟瑛第二次见到吴言,就是她重孝在身的时候。

    那时她穿着白色麻服,素面朝天,连口脂都不抹,只是在头上绑了一根细细的白色麻绳以固定发髻。

    就是这样一个十五岁的孟瑛,她跪在吴言跟前一抬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把吴言的心看得又酥又软。

    吴言毫不客气地坐在周氏让给他的主座上,居高临下地对孟瑛发话道,

    “一句话就让我吴家失掉了百亩良田,还让我吴氏在朝堂之中险些再无立足之地,你真是好大的威风!”

    吴言打的是兴师问罪的主意,孟瑛却没有被他吓哭,她只是麻木地朝座上的男人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闷闷地道,

    “民女有罪,还请吴老爷宽恕。”

    吴言冷笑道,“宽恕?你凭什么求我宽恕?你又能拿什么求我宽恕?”

    吴言一面反相诘问,一面用华丽精致的绸缎软靴不轻不重地抬起了孟瑛小而尖的嫩白下颚,

    “就拿你这张脸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氏一下子就明白了吴言特意登门拜访的目的。

    以她的嫡母身份,她的确是能做主把孟瑛许给吴言的,但周氏却没有一口就答应下来。

    因为周氏虽然不喜欢孟瑛,但孟瑛的的确确是周氏手中最后一张筹码。

    周氏的想法是,把孟瑛嫁给吴言当妾是可以的,但是绝对不能这么红口白牙一穷二白直接一顶小轿一抬就进了吴府了。

    孟瑛这一嫁,必须要换回孟璟这个即将成年的孟家男丁,换回她的嫁妆和原本就属于自家的田产,换回她下半辈子的衣食保障和未来生活的希望。

    所以吴言这一上门,反而把周氏和孟瑛的地位瞬间倒转了。

    孟瑛受周氏训诫压迫了十五年,在那一刻她终于成了周氏的最大倚仗,她成了现实意义上的一家之主了。

    孟瑛发现自己可以做周氏的主之后,立刻掌握了主动权,她向吴言提出要去狱中探一次监,看看孟璟是否安好。

    这个要求看上去是相当合理的。

    因为孟璟的性命,直接关系到这个家能否再存活下去。

    如果孟璟已经奄奄一息,或者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狱中,那周氏为了保住财产,就必须再想办法从孟氏族中过继一个儿子。

    这个过继来的儿子跟孟瑛既然没有同胞姐弟之情,那孟瑛也没必要为了这个所谓的“亡父香火”去牺牲了。

    孟瑛在探监的时候,同吴言耍了一个小聪明。

    她想起小时候孟贽给她讲的睡前故事,昔年大魏太祖高皇帝揭竿起义,为了使得义军在严密监视的环境中顺利传递消息,就听从麾下军师的计策,于中秋佳节之时,在月饼中掺加“八月十五杀鞑子”的纸条进行售卖。

    于是孟瑛效仿大魏太祖皇帝,在给孟璟带去的吃食中夹上了一封简短的书信,让他不必再为自己替罪隐瞒,必须如实告知巡抚和平州州牧自己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

    孟瑛当时倒不是单纯为了拒绝吴言,她的思路是利用朝廷对这桩案子的重视来快速解套。

    吴言显然是不好相与的,他能要挟孟家一次,未必就不能再要挟第二次。

    因此孟瑛决定干脆就把这件事情给一下子挑明了:我孟瑛就是女扮男装了,就是以未嫁女子之身出现在一堆男人面前了,就是打破清规戒律不守妇道了,你们要抓就来抓吧,抓了去是浸猪笼是骑木驴游街还是发卖教坊司我都认了。

    我既然都认了,你们总不能再冤枉好人,让我弟弟孟璟为姐顶罪了吧?

    孟瑛是抱着这种破釜沉舟的想法去做这件事的,不料她斧子都抡下去了,窟窿也砸开了,舟却没沉。

    舟没沉的原因是有人替她把这个窟窿给堵上了, 而替她堵窟窿的这个人正是杨惟。

    杨惟实际上是第一个辨认出孟瑛是女扮男装的人。

    吴言是事后通过各路消息推断出骂他的人是孟瑛而不是孟贽,杨惟就不一样了,孟瑛一站到他身边,他就看出孟瑛是个小姑娘。

    只是当时现场太混乱了,他没能知道孟瑛究竟是谁。

    而当孟璟听从了孟瑛的指示,出现了新的口供之后,杨惟作为现场第一人,就又被提审了一次。

    他那时就一下子理清了前因后果,当即便对那审讯的刀笔吏言道,孟瑛是她已纳聘还未过门的娘子,他和孟瑛是他的老师孟贽亲自作媒许婚的,当天是他要求孟瑛女扮男装,随他一同出门的。

    杨惟这么一作证,立刻就把孟瑛的身份从未婚变成了已婚,而孟贽已然去世,再没有人能验证他这番证词的真伪。

    其实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倒还在吴言的掌控之内。

    只是他费尽心机,却没料到大魏天子在皇陵修缮完毕前于内苑意外落水,在御榻上躺了三四天后便驾崩了。

    新帝是个励精图治的, 早在东宫就反对先帝罔顾民生,贸然实行清丈之策。

    于是他一登基就下旨停止了清丈,赦免了所有因清丈而入狱的囚犯,并在发往各府衙的邸报附上了杨惟写的那一份揭帖。

    这一下可谓是峰回路转,吴言既有国丧在身,又要趁着新帝登临大宝巩固吴氏一党在朝中的权势,自然再没有心思来强纳孟瑛。

    朝中形势发生了转变,哭庙一案自然也是顺着新帝的意思草草了结,供词如此这般往御案上一呈,便再没有留给吴言更改的时机。

    新帝了供词之后,原本想特批给杨惟一个官职,赞赏他勇气可嘉,无奈杨惟年纪太小,身上又没有功名,再加上有言官反对,于是只是赐了杨惟些许金银,勉励他好生读书。

    百日国丧之后,杨惟就用皇帝赐的这些金银作了彩礼,向周氏要求迎娶孟瑛过门。

    杨惟娶孟瑛之事,周氏和孟璟都是有些犹豫的。

    周氏其实更愿意把孟瑛嫁给吴言,毕竟杨惟前途不明,吴氏的实力却是扎扎实实摆在那里。

    孟瑛虽然是去当妾的,但过门之后若是能顺利生下个一儿半女,身份上到底是不一样的。

    孟瑛自小与孟璟感情深厚,到时拉拔一下同胞兄弟,资助孟璟弄一个正经官当当,那她周氏下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孟璟主要是为孟瑛考虑的,他觉得杨惟此人志大才疏,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又爱出风头,并非jiejie良配。

    何况吴言求纳孟瑛在先,杨惟只是顺水推舟,如果将来吴言回过劲来搞打击报复,杨惟未必能再护得孟瑛第二次。

    在嫡母和弟弟都犹豫不决的时候,拍板决定要与杨惟交往试试的反倒是孟瑛自己。

    她说服嫡母和弟弟的理由是,现在满天下都知道她孟瑛惯喜欢女扮男装不守妇道了,除了杨惟,全平州再没有第二个男人愿意娶她为妻了。

    何况除开国丧,她孟瑛还有三年孝期要守。

    若是这三年之内,吴言再没有来找她的麻烦,就说明吴言其实对她不过是一时的兴致,一时丢开就丢开了,她孟瑛就是巴巴地嫁过去当妾,根本也捞不得什么好处。

    孟瑛的理由实际上并没有一下子说服周氏和孟璟,但国丧之后,新帝将注意力放到了远洋海外,专门调用了一批熟悉海贸实务的缙绅官员去两广主持海关事宜,而吴言恰好就在其中。

    这一人事调动让孟瑛获得了三年与杨惟交往的宝贵时光。

    后来杨惟才发现,孟瑛之所以同意嫁给他,并非是因世俗流言而走投无路,更不是因为惧怕吴言,而是他杨惟是除了孟贽孟璟父子之外,她认识的唯一一个能理解并赞许她女扮男装违反女戒的男人。

    他杨惟仅凭这一点,就能轻松打败事业资质胜过他一百倍的吴言,获得孟瑛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