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逆来顺受
顾烈唯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太阳直直地照射到他赤裸而伤痕累累的身躯之上,细微的热量逐渐累积,直到唤醒他。 他的身体已经被清洗过,甚至还涂了消炎药。蒙眼绑手的东西也已经去掉了,他睁眼就是刺眼的阳光,然后摸到身下柔软温暖的毛毯。空气里有新鲜玫瑰的香气,不远处的立柜上果然也放了支突兀的花瓶,里面插了朵滴着露水的粉玫瑰,就像他的皮肤一样,粉得几乎有些苍白。 “你醒时他们应该还没来,程嘉铭并非良人,我祝你好运,也祝我们江湖相忘不必再见。—K” 那男人给他留了便条,笔划十分用力,仿佛快要划破纸背,顾烈唯看了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他不是本国人。 二十出头的顾烈唯,第一次如此深刻意识到自己身处于危墙将倾的乱世前夜了,只是这代价未免过于惨烈。 他再次环顾四周,这房子空空荡荡,但不是烂尾楼或仓库,更像是人去楼空又年久失修于是沦为废墟的某座豪宅。K还给他留了身干净的衣服,一套几乎全新的白色套装,精致到连衬衫的袖扣都准备了。 当然不能继续这样光着身子,他皱皱眉头,还是穿上了那身未免过于正式的衣服,竟然还分外合身,像高级定制,于是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透出某种可悲的荒谬。 明明他才刚从一个盛装的宴会上被掳走,被凌辱被虐待被剥夺尊严,现在他竟然又盛装打扮了,仿佛还要奔赴下一场盛宴。 他还没来得及从这样的自怜自伤中抽离出来,窗外几乎是瞬间就有了汽车轮胎压过门前石子的响动。 出乎顾烈唯的意料,来的人不是程嘉铭,甚至不是程家的人,而是他父亲潘白石的副官。 “小少爷,司令让我们来接您回家了。”副官用例行公事的态度向他问好,却不自觉把重音放在了「回家」二字,也清清楚楚又有力度地叫了顾烈唯「小少爷」。 “……”顾烈唯下意识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被副官身后的军装护士搀扶着往车走去也不抗拒。 戴着口罩面无表情的医生在车上就检查了他的心跳和血压,还采了静脉血,机械地说,等下还要劳烦少爷去一趟医务室,做完其他必要的检查。 至于他指的是哪方面的检查,身后依旧撕裂痛得麻木的顾烈唯自然心照。 这等大阵仗的「回家」,自然是回的潘司令自家的大宅。在潘白石手底下的人看来,外面情妇的住处当然称不上家,私生的杂种同样也不配尊称少爷,除非是像这次,司令亲自交代,「务必把少爷完好无损接回来。」 顾烈唯也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毫无地位,他这甚至是第一次踏入这座大宅。 管家身后跟着一行人,将他引到主楼右侧的小院,这当然是相当高的待遇,园中甚至还有园丁正在料理花圃。 他们连夜为顾烈唯精心准备了房间,就连衣帽间的遮光帘都是进口布料,卧房墙上还挂着巨幅的天价油画,至于各类软装潢更是极尽奢华而不流于表面,傻子都看得出看得出这风向的确是变了。 “少爷您先歇息一下,去接太太和小姐的车已经在路上了。”管家态度恭敬地说。 顾烈唯不知道说什么,他当然只需要一个人呆着。 这一切是什么意思,他再白痴也能觉出味儿来了,程嘉铭无法达成K的要求,目睹了K对他的凌辱也无法再接纳他,可又不能不救他,于是去和他父亲潘白石摊了牌,让潘司令自己来救这个误入歧途的私生子。 而父亲竟然不觉得耻辱,还要这样正式地迎他回家来?顾烈唯这就想不明白了,潘白石的原配太太呢?还有他的两位嫡出的哥哥呢?他们都是眼里不揉沙的,怎么可能容得下他。 有些不愉快的记忆又顺着本就酸痛的躯体爬上来,顾烈唯终于站不稳,瘫倒在沙发上,下意识抓紧一个抱枕不松手。他想要脱掉那身K留下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的手连轻轻抬起都会颤抖不已。 他还来不及在这种僵硬的痛苦状态中陷入更深,潘白石就来了。 刚从政府大楼出来的潘司令还穿着制服,身边也没有跟着多余的随从,和顾烈唯以前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想你身子应该不太适合走动,就不特别让人叫你过去了。”潘白石把试图站起来迎接他的顾烈唯按回座位里,“我也不问你多余的话,只要你保证,以后再不和程家人来往,那这件事就从此翻篇。” 顾烈唯清楚地感到自己在发抖,可能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愤怒。 “父亲……程嘉铭……他来找您的时候,就是像这样保证过了么?”虽然知道答案,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 当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日程嘉铭的确是走投无路,他不能见死不救,让那人活活搞死顾烈唯,但自己的事业也不能毁于一旦,和欧阳家的联姻自然必须保住。 于是他知道自己只能放弃顾烈唯,来求潘白石自己去救顾烈唯,当然也就意味着必须把事情和盘托出,然后发毒誓,自己再也不会和顾烈唯有任何关系,保证会断得干干净净。 潘白石当时被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但毕竟是军队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心理素质过人,很快就平静下来,低调处理好了一切,满足了K的要求,停了那块地皮的开发建设,也没有让利益受损的欧阳家闹起来。 那日晚上潘白石还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通篇都是打印出来的内容,下面却手写了K开头的签名。 “战争机器一样的奥族人不合胃口,我们挂念顾营长了。—K” 这显然是北部联盟来的信,他们也不想让奥族的军队来守北部边境。 想到顾惜暮,潘白石心下一动,这才决定把顾烈唯接回家来。 顾烈唯听得到耳朵里轰隆隆的血流,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快要炸开了。原来这就是被背叛,然后被抛弃的感觉,他现在竟然还是面红耳赤的。 他缓缓试图开口,对潘白石说:“知道了,父亲,我都会照做的。往后便不会同程家人有任何往来。” 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说呢?终究是要感恩父亲救了自己的,哪怕这“父亲”二字仿佛有千斤重,让他张不开嘴。 潘白石见他这么理智,心里也是满意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血脉啊,“这阵子媒体一定会来找你麻烦,连带着你母亲meimei也会不得安生,你们就先别出门了,避避风头。”这话他说得诚恳,既然要接顾烈唯这私生子回家,自然也是预见到了此后要处理的种种。他潘白石能有今天,没有哪一步不是有所筹谋也未雨绸缪的。 正牌潘太太柳真珠今天去了庙里朝佛,她也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不可能不知道丈夫这头的变故,但还是能心平气和,照旧天不见亮就去拜佛。到了这阵算着时间点也该回来了,潘白石自然要在太太回来之前先回去,他当然敬着柳家这些年对自己的提携和支持。 “你自己看着办,今天还要去看趟医生的,让护士陪你去。”起身回主楼前潘白石这样嘱咐顾烈唯。 遭了这样的蹂躏,必然是要看医生的,但潘家自己的医生并不住在这大宅里,从来都是有需要才传唤进来。常驻在潘家的医疗团队是军队配的,更像是个掩护在司令深宅之中的军事机构,为暗处的情报人员服务,一个个医生护士都是专家,见惯了战场下来的残肢断体和死人,差不多算得上是法医了,现在用来给顾烈唯验伤倒是再合适不过。 勉强着起身送走潘白石之后,顾烈唯也撑着钝痛的身体在落地窗边站了许久。他没来由地想起从前窗边的蔷薇花,这才几天过去啊,竟然就恍如隔世了。 看着顾烈唯独自在窗边出神,小护士犹豫几秒还是敲了敲门框:“少爷。”她乖觉地静等他先应答自己,叫了少爷就垂眼看着托盘上盛在细骨瓷盅里的参汤。 “嗯?”顾烈唯怔怔回过神来,他显然还不适应这样被人服侍敬畏的日子,“是我妈和meimei她们到了吗?”他现在只能想得起这茬事。 护士端着托盘走上前来,将托盘放在顾烈唯身后的小桌上,依旧低头柔声答:“太太和小姐还在路上呢,应该就是这会子就到了,这人参是大少爷早上差人送来的,让我们照药方熬了给您,嘱咐了若是您不愿喝,他也会再送些别的您爱喝的来,您需要好好养身体。” 一口气说完这些,不过二十出头的护士小姐也不免感叹,这大少爷倒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没听过谁能对登堂入室的私生子兄弟这么关怀备至的,但又转念一想,这豪门深似海,潘家可是数一数二的当权贵胄,大少爷这番好意对小顾少爷来说究竟是福是祸,也真说不好。毕竟,他不是还是依旧姓顾么,算不得正经潘家人的。 出乎小护士的意料,顾烈唯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竟然也就端起参汤一饮而尽,像是丝毫不顾虑可能有诈,也像是早就无比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想到这里,她不免心疼起顾烈唯,经了这么一遭,他可真的是受苦了啊。 “大少爷······可还吩咐了什么别的吗?”因为身上疼痛,顾烈唯不自觉有些瑟缩,他也就见过大哥潘晏文那么几次,记忆中的面目都模糊了,但他很确定对方并不是这么关心他死活的,更别提他现在还正大光明上门来了。大哥一定是有别的话吧,他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值得被人关心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少爷就让我们照顾您好好休息,再陪您去趟医务室,等他有空了再来看您。”护士对顾烈唯说话的时候不再低着头,开始大着胆子打量顾烈唯。她不禁在心底惊叹,这外面的太太生的小少爷,好像确实是比正牌少爷们多了几分说不明的气质,甚至不像是寻常男人应该有的气质,大概是娇俏吧。可顾烈唯瞧着却也丝毫不女气。这么想着,她便又多看了顾烈唯几眼,简直都要脸红了。 “哦,这样啊,那好吧。”顾烈唯软绵绵地喃喃道,“我这就去医务室,不麻烦你陪着我一起等我妈她们了。”他从小就习惯了绝不给人添麻烦,更何况,他现在的状态其实没有办法面对最亲的mama和meimei。羞愧难当混合着惊魂未定的情绪,并没有离开他,只是暂时麻木了,等下见着她们的时候,他没准会崩溃也说不准。 护士这时看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同情,立马就回答好的少爷,然后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顾烈唯,“今天值班的是阿罗医生,年初刚从北部战场上下来呢,论出身也是大太太的远房亲戚。少爷啊,您可千万别太介意,您这样珍贵的人出了事,确实是不放心交给外面的医生检查的···”护士潜意识知道顾烈唯是温柔得接近软弱的人,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顾烈唯一反应过来阿罗医生是男的,竟然就开始紧张起来。护士把他搀扶到了电动轮椅面前都没太在意。 “我自己···可以走的···”他说这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但光是站着就控制不住颤抖的大腿早就出卖了他。 被那样折磨到昏死过去,后面一定有撕裂伤,而他现在竟然还能保持神志清醒,鬼知道那个K是不是给他用了什么药物,这都必须交给得力的医生处理。 护士却也没有强行让他用轮椅,强撑着走了两步之后,顾烈唯自己就服了软,低头转身一言不发坐上轮椅。 潘家大宅实在是太大了,从他的小院到医务室的独栋建筑竟然花了接近半个钟头。护士推着他从隐蔽的专用通道进了有防火封闭功能的大门,然后按了下楼的电梯,“为了安全,重要的部门都在地底下。”护士尴尬笑着向顾烈唯解释,但也知道这场所的真实用途正在顾烈唯面前展开,既然是潘司令亲自承认的儿子,大概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这“医务室”的占地面积相当可观,地下的楼层也深得吓人,像堡垒,也像一座用于特殊研究的大型实验室。总之不是用来给哪位权贵保养身体的。顾烈唯感觉自己有些当不起这份特权了,整个人也在疼痛的驱使下变得更为瑟缩,整个人都快在轮椅上缩成一团,看起来特别可怜。 等到了阿罗医生的办公室,护士竟然把顾烈唯放在那里就独自退了出去,“我只是潘家的保健护士,阿罗医生的人会照顾您的。”她小声对顾烈唯说。 顾烈唯只是小声说嗯,他真的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任谁都能踩在他头上,甚至还能扇他巴掌的。 又是穿着军队制服的医务人员,悄无声息地把他推进里间,那里除了顾烈唯叫不上名字的医疗设备就只有那位被叫做阿罗医生的男人。 “您好,我是阿罗云木,您叫我阿罗就好。”男人向顾烈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面上带着不太有温度的微笑。 顾烈唯乖乖和他握手,然后呆呆地看他重新给手消毒,然后戴上检查手套。 “实在是多有委屈您了,还请您脱下衣服,躺上去。”阿罗已经戴上了口罩,说话时平淡地看向顾烈唯,实质上也是在命令一旁的助手脱掉顾烈唯的衣服,然后让他躺在检查床上,双腿打开屈起来,任由他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摸遍全身,重新去探查那些强暴留下的伤口……包括双腿之间的伤口…… 甚至,用于取样的特制棉签还轻轻地插入了他的身体…… “呃……”顾烈唯难耐地惊呼出声……然后瞬间就涨红了脖颈,用力咬住了自己血红的下唇。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确实是身体控制不住的反应让他发出这样羞耻的声音,他恨不得自己当场去世。但是无法想象的疼痛完全将他打败,他就这样呻吟了一声又一声,依旧是那样甜腻的嗓音,带着些许嘶哑反而更动听了,拨动人最底层的邪念,让人恨不得再强jian他一次…… 不苟言笑的女护士都红了耳朵,而阿罗云木还始终是个血气方刚的强壮青年,当然也会有多余的想法和反应。 “少爷,您的伤势比我预想的还要严重。”阿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线,让自己听起来依旧没有情绪波动,“有好几个地方都有必要做缝合。”他把完成取样的棉棒放回样本仓,伸手示意助手给他缝合线。 或许外科医生都是天生的施虐者,阿罗在顾烈唯胸口缝下第一针的时候并没有礼貌彬彬征求他的同意,消毒并轻轻涂抹局部麻醉之后,便是稳准狠地下针。 “呜…”顾烈唯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唇,眼角已经被生理性的泪水湿润,他真的死也不想再叫出来,但越是这样也就越难控制,他甚至可以听到缝合线穿过自己皮rou的细微声响。 阿罗只是专注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缝针的动作超乎寻常地快,似乎完全没有被顾烈唯难以自制的喘息影响。很快就只剩下后庭的伤口要处理了,而在此之前他还有必要检查更里面一点有没有伤到…… “你先出去吧。”阿罗转头吩咐助手,看起来他决定单独处理顾烈唯身上最不堪的伤势,“取消我今天所有的安排。” 顾烈唯没有表示任何的反对,生生咽下了心底涌出的不安,只是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眼睛半闭,睫毛不断地颤抖,像是蝴蝶振翅。哪怕阿罗在这密闭的空间中直接脱掉自己裤子强上了他,恐怕现在的他也还是会打掉牙齿和血吞的。 “多有得罪了啊,烈唯少爷,咱们必须得再检查一下里面。”阿罗开始往手上涂抹润滑液,“您可以稍微侧身躺着。”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耳语,顾烈唯其实连他和自己的呼吸都听得清楚。 “……疼……”顾烈唯含着哭腔叫出声,他没有想到阿罗出手会那么快,几乎是在他扭捏着侧过身的瞬间,阿罗的食指和中指就果断地没入了他的身体,他遍体鳞伤的rou身。 鲜红的血液顺着医生纤长的手指滴下来,飞快染红毫无感情的检查床垫,顾烈唯额上冷汗涔涔,也顺着他的脸颊和脖颈往下滴。 阿罗把手指撤出来,换上了圆头的仪器,前端已经启动了麻醉功能。 “烈唯少爷,您要相信我。”阿罗近乎安慰地拍拍顾烈唯的背,“您的身体里面也伤了,虽然已经清理过,但依旧还有血和药物需要清理出来,然后我们还要上药,我保证您会好起来的,好吗?” 他嘴上好像是在征求意见,但手上的仪器已经长驱直入了。 “……”顾烈唯咬紧牙关,拼命也不想让自己叫出来。他感到那仪器在自己体内的动作了,这其实还是在灌肠,虽然很专业,很高级,几乎保证他不会痛。 “少爷,您想听听边境上的故事吗?我可以慢慢讲给您听。”阿罗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竟然连边境上的事也主动要拿出来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