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弦

    凌燃家的大宅外最近多了许多保镖,日夜巡逻,宅子周围建起了一圈高高的院墙,里外的每个角落都安装着极为精密的监控设备,整座大宅被围得密不透风,所有窗户都被坚固的铁网钉死,铁网间的缝隙很细小,只能勉强通过一根手指。阳光透过铁网被割裂成一个个小小的菱形光斑,失去了它原有的热度与亮度,衬得整座宅子阴森森地,这使得这里看着不像住宅,倒像是一座关押着重刑犯的监狱,叫人一见便头皮发麻,不敢轻易靠近。令这座宅子被大修大改的源头不是别的,而是一个青年,此刻这个青年正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看书,居家的睡袍十分松散地套在身上,腰间的系带懒得扎紧,松松垮垮地袒露出已然失去饱满度和光泽度的胸肌间那道浅浅的沟壑,而被睡袍遮挡住的地方,隐约透出一点暧昧的痕迹,颜色颇深,可以想象它的制造者在烙下这些吻痕时,用上了多么疯狂的力度。青年的皮肤白得能看见血管,是长久不见阳光后所造成的那种病态的苍白,他的头发也有些长了,原本利落干净的寸头上生出了短短的刘海,刺刺挠挠的支棱在额前,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圈淡淡的阴影,被下垂的眼睫所遮挡的眸子里光芒略显黯淡,他的视线正虚虚地落在手中的书页上,那本书已然久久不曾翻动过了,与其说是在看书,倒不如说他是在发呆。光线昏暗的卧房内死气沉沉,静得只可以听见青年一个人的呼吸声,这种令人窒息的闷沉一直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外传来开锁的机括声时才终于被打破,开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很久,一阵接着一阵,似乎那扇门上不止上了一个锁。当最后一声机括轻响落下时,门终于被打开了。凌燃趿着拖鞋走进来,他着一身宽松的居家服,发梢带着微微的湿意,浑身散发着清爽干净的气息,似乎是刚洗了澡。夏阳初依旧靠在床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目光依旧定格在书页上,只有轻微滑动的喉结昭示着他的思绪已然被干扰。凌燃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柔软的床垫深深地凹陷下去,倚在床头的人受了波及,目不斜视地握着书本朝旁边挪了挪身子。凌燃轻叹一声,无奈地伸手将他手中的书抽了:“小夏,别看了,你都看了一天了。”夏阳初眉头微蹙,怔怔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沉默了好一会才牵动唇角,扯出一个讥笑:“一天,是啊,这屋子里到处都是监控,也难为凌总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关心我。”被夏阳初口中的称谓给刺伤,凌燃的呼吸滞了一滞,他将书放在床头柜上,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夏阳初,却被他给躲开了,凌燃讷讷地缩回手,面上露出受伤的表情。夏阳初抬起脸,神色淡然地望向前方的虚空:“凌总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凌燃不语,眉宇间却有绝望与疲惫渐渐地蔓延开来,他低垂着眼帘抿紧了唇角,半晌之后才将长长地吐出了那口郁结于胸的浊气:“小夏,你一定要和我这样说话么?”夏阳初闻言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理会凌燃的悲伤一样,依旧直直地望着前方,沉默着拒绝交流。对于夏阳初这样的反应凌燃本来早该习惯了,可今日的他却尤其地烦闷,凌家和穆家联姻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在月底,凌老爷子对这次的联姻态度十分坚决,根本不给凌燃解释的机会,不仅如此,为避免夜长梦多,凌老爷子直接越过当事人将消息散布了出去,有关凌穆两家联姻的新闻铺天盖地的占领了各大媒体的头条版面,如同燎原之火般在B市迅速掀起了热烈的舆论声浪,逼得凌燃再没有退路。 穆夏对此事亦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她就像根本不在乎夏阳初的存在一般,对凌燃的性取向问题毫不关心,只一门心思地筹备着婚礼,这让凌燃有种自己的一切都在被别人cao控着的无力感,悔恨与自责时刻浸染着他,几乎要将他逼疯。“小夏,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就当可怜可怜我,我今天真的很难受……”凌燃的声调太过悲切,像是和着血泪,他高大身躯塌陷着,肩头脊背都似被重担压垮,和曾经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沉稳内敛的凌家大少判若两人,自从被软禁开始,夏阳初就极少见到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模样了,纵然不愿承认,可心底最深处还是会抽痛,像是本能一样,无法自控。夏阳初终于将脸转回一些,斜斜地与凌燃对上,片刻后又游移了目光,垂落在身旁:“凌燃,你这样又是何必呢。”“小夏,你……你终于愿意喊我的名字了!”凌燃倏地抬头,心中重又跳跃起希望的火苗,然而下一秒,那火苗便被夏阳初唇边惨淡的笑意所扑灭。“凌燃,从你决意把我关起来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你若是喜欢我叫你的名字,我以后都可以这么叫,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其实从一开始,我们的相遇就是一个错误,怪只怪我们都太自信,天真地认为只要有爱就能克服一切困难,可是现在,我觉得很累,是我熬不下去了,是我想放弃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请放我走吧,就当是给彼此留下的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凌燃逼着自己耐着性子听着,在这一个月里,类似的话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以往他还能强作镇定,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可是今天,在联姻终于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之后,当听见夏阳初再一次提出“放弃”和“离开”等字眼时,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极度的焦躁与怨怼,像是一头被逼到极限雄狮,破天荒地,凌燃发怒了。他猛然起身,一把将夏阳初按倒在床头,夏阳初的背重重地磕在床板上,他吃痛地皱眉,刚想挣扎却听见凌燃愤怒的低吼:“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想着要离开我!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这一切!为什么就不愿意再给我多一点时间!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逼我!!”凌燃的怒吼充斥着深重的绝望与不甘,一向沉着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被逼至绝境之后的疯狂,他森冷的目光如有实质般将眼前的人牢牢地锁困住,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骇人,夏阳初被他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被撞到的部位疼痛还未消散,可他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惊恐的眸中,清晰地映出凌燃如同修罗一般放大的怒容。凌燃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按在夏阳初肩膀上的双手收紧再收紧,隔着衣料抠进血rou中,夏阳初终于承受不住,吃痛地闷哼,挣扎起来。可谁料,他的挣扎看在凌燃眼中,却被误会为他绝不容许的逃离,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长久以来压抑的理智终于被击垮,化为重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夏阳初身旁的墙面上,一拳接着一拳,直到手背血rou模糊。夏阳初被他这前所未有的疯狂举动吓得彻底丢了魂,竟连躲避都忘记了,只缩着脑袋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直到很久之后才颤着声音喃喃:“凌燃……你疯了么……”“是!我是疯了!我告诉你夏阳初,除非我死,不然,你别想逃!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凌燃你冷静一点……你……!唔……”夏阳初的话语被封在了喉中,凌燃就着上位者的优势用力地亲吻了他,盛怒之下的他已然丧失了理智,他根本不想听见任何拒绝的话语,一个字也不想。睡袍被粗暴地撕扯着,夏阳初惊骇至极,他胡乱地推拒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然而久经囚禁的身体早已不如先前健壮,这使得他的反抗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即将被强暴的恐惧将他吞噬,走投无路之下,夏阳初舍弃了尊严哀求:“凌燃我错了,你放开我,我求你了,是我错了,你别这样,你放开我,放开我啊!”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更为蛮横的撕扯和更为凶狠的唇齿侵犯。“啪”地一声,一个清脆的耳光裹挟着风声在凌燃的耳边炸裂,凌燃的脸被打得偏了一偏,这个巴掌夏阳初用上了十分的力道,虽然以他现下虚软的状态,并不足以伤人,却好歹将凌燃的动作暂时阻滞。可下一秒夏阳初便后悔了,因为从凌燃的眸中,他看见了本不应该落在他身上的凶光,被打了一巴掌的凌燃面色凶恶地像是要吃人,仿佛下一秒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将他撕碎。夏阳初害怕极了,联想到他刚才砸墙的举动,下意识地缩起了头颈,眼前的面容突然变得陌生起来,渐渐地就连轮廓都开始模糊不清,夏阳初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眶早已湿热一片。不能再刺激他了……来不及收回的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上凌燃的面颊,夏阳初讨好般地用唇去轻触那双令他又惧又怕的薄唇。凌燃冰封般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危险地眯起眼,审视着近在咫尺的人,而后抓起他双手高举过头顶,牢牢地禁锢住,同时另一只手托起夏阳初的后脑,反客为主地攻占上去。夏阳初睫毛轻颤,认命般地缓缓阖上双眸,齿关开启的那一刻,心中一直坚守的东西终于轰然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