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正文完结
第二天一早,戚别悄悄打开房门,本以为傅轻不会这么早起床,万没想到正面遇上。 戚别臂弯里挂着褶皱的西装外套,神色尴尬。 傅轻的内心被那张画搅得一塌糊涂,前一晚没怎么睡好,早上醒得又早,干脆起了床。他左手端着一杯豆浆,斜斜倚着墙。 “偷偷摸摸的,小老鼠一样。” 戚别:? 从来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戚别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看傅轻神色轻松,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戚别揉了揉脸,向他走去。 两人简单吃了早饭,没过多久,谢明声和白遇之也起了床。 谢明声近来被傅轻要求调整作息,每天早上苦不堪言,从卧室出来看见傅轻正在和戚别吃饭,更是满心委屈。他磨蹭着走到傅轻旁边,头发乱糟糟,眼睛也睁不开,他带着满肚子不高兴想和傅轻贴贴,刚凑过去就被傅轻揽着脖子,在脸颊送了一个响亮的早安吻。 傅轻帮他弄了弄头发,压平敲起的几根,又拍拍他的屁股,“我买了油条,就在厨房,自己去拿吧。” 谢明声:“哇!” 他按着傅轻的肩膀,柔软的脸颊贴着傅轻蹭来蹭去,直到不小心打翻了傅轻桌前的豆浆,才在他的笑骂声和戚别阴沉沉的目光中摇着尾巴去厨房拿早餐。 紧跟着,白遇之听到客厅的动静,也走了出来。他昨晚翻了很久傅轻的微博评论,也是很晚才睡着,今早精神不太好,一开门又看见戚别,顿时火从心起。 “一大早就看见衰神,真倒霉啊。”不管前因后果,先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再说。 戚别掀起眼皮横睨他一眼。 傅轻趴在桌上无声笑了一会儿,弱弱举起手,说:“二位,停。吵架的话我把你们都丢出去。” 吃了一顿鸡飞狗跳的早饭后,该去上课的上课,该去工作的工作。 傅轻疑惑地看着在沙发坐定的戚别,问:“你不上班?” 戚别:“今天不太想去。” 白遇之立刻说:“那我也不去了!” 傅轻推着他往大门口走去,“帅哥,说好了今天去拜访Mark,不能放人鸽子。”是说那位华裔主编。 走出房门前,白遇之甩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戚别。 待房间里只剩下傅轻时,戚别才开了口:“我前段时间在忙着公司的IPO,你知道的。昨天弄好了所有材料,今天给大家放了一天假。” 他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的私心:“特别想你,所以下了班直接来看你。” 傅轻点点头,捏捏他的脖子。 之后,傅轻问了几句戚别最近的工作。提起这些,戚别话多了起来。太专业的术语傅轻听不大懂,但大致能知道戚别很开心。 聊了几句后,大门口的可视对讲窗口突兀亮起。 “谁会这个时候来啊?”傅轻嘟囔着,走过去摆弄几下触摸板。 “轻轻,你起了吗?” 傅轻惊讶极了:“妈?你怎么来了?” 他解了楼下电梯的锁,问道:“你东西多不多?我来接你。” 姜英说:“我没带什么东西,你别下来了。” 几分钟之后,电梯传来叮的一声。 傅轻站在电梯外,伸手接过mama手中拎着的水果和手袋。 走进家门的那一刻,傅轻突然惊出一身冷汗。 糟了,戚别还在! 姜英并不知道他和戚别的关系,他也绝对不会想要告诉姜英!这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他迅速回想着戚别的穿着,又低头看了看时间。 刚过9点,说是老板来家里谈事情,应该也能对付过去……他来不及再仔细回想家里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姜英已经进了门。 戚别并不在客厅,衣服和拖鞋都收得整齐,鞋柜甚至因为关得匆忙,卡住了下面的地毯。 姜英一向是爱收拾的人,看到后立刻蹲下身子,把地毯边缘拽平整。 傅轻心跳都快停了。 好在姜英并未多想,只随口问了一句:“家里这么多双拖鞋啊。” 傅轻含糊应了一句,算是揭过了这个话题。 之后,姜英在房子里转了转,说:“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这还空荡荡的。” 这是真的,那时只有傅轻一个人住在这儿。现在,谢明声买了很多吃的喝的堆在厨房,白遇之搬了不少杂志放在客厅,两人还分别按照自己的审美添置了一些小家电。 只是他俩审美南辕北辙,把家里弄得不伦不类。但在这种不论不类中,竟也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至少看上去不再冷清,多了不少人气儿。 姜英在傅轻房间待了会儿,叮嘱他好好吃饭、别太累,之后从手袋里取出一个相框递给他。 傅轻疑惑:“这是?” “你meimei做的,昨天忘了给你,你走之后她才想起来,哭闹了一个晚上,非要我今天一定拿来给你。” 木质的相框图案简单,细看做工也很粗糙,一处钉子钉歪了,还在旁边又补了一根。 姜英苦恼地说:“说起来你都不敢相信,这是她手工课的作业。你说说,这种东西哪儿是十岁的女孩儿能做的呀。我跟她爸跟着弄了好几天,只能做成这样了。” 姜英多说了几句做家长的不容易,傅轻听着也很无奈:“这哪是给孩子的作业,分明是给家长留作业。”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知道昨天甜甜跟你说了什么,她也不告诉我们,就说这个很重要,一定得交给你。我让她自己跟你说,她又不好意思。这孩子……” 傅轻安静听着,手指捏着相框边缘,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姜英今天是中班,待不了太久,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临走前她露出几分局促,似是纠结很久,开口说道:“轻轻,之前你住院的时候……你不知道,那时你记不起meimei,她特别难过。” 傅轻哑然。 姜英用力握了握手袋,略带苦涩地说:“我一开始还没发现,总觉得,那么小的孩子,可能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都知道,以为你再也不认她了,天天晚上躲在被子里哭。” 傅轻用力眨眨眼睛,再睁开眼睛,视野还是有些模糊,心里又酸又麻。 “以前我还担心,你们毕竟年纪差这么大,怕你们不亲……现在看来,”姜英也揉了揉眼睛,“可能有血缘关系就是不一样,看到你们关系好,我太高兴了。” 送走姜英后,傅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压下心头又酸又甜的情绪后,上楼去找戚别。 他在几个房间都没找到人,正疑惑着想下楼时,听到了小阳台传来的脚步声。 “轻轻?” 傅轻回过头,戚别正从小阳台伸头出来看他。 之所以叫小阳台,是因为这个阳台的位置不太好,不远处是另一栋高楼,因此根本采不到光,用白遇之的话说就是,“采不到光的阳台也配叫阳台吗”,总之是个平时无人踏足的区域。 傅轻冲他招手,“怎么跑那儿去了?” 戚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想握住傅轻的手,又不想弄脏他,于是轻轻挥开,说:“本来想先在你房间躲一下,后来又想,阿姨很有可能会帮你收拾收拾东西,就在这儿待了一会儿。” 他猜得没错,姜英果然在傅轻房间待了很久,好在他躲得早,这才没被发现。 虽说现在已经步入夏季,可小阳台照不到太阳常年阴冷,又没有地方可以坐,总归不是个舒服的地方。 傅轻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学长,我也不知道她今天过来。” 戚别笑着摆手,“mama来看自己的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妈也经常不打招呼就去我那儿。” “不,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戚别依然浅浅笑着,“我也没有想过别的,轻轻,你别太放在心上。我从来都不介意跟你的关系只能藏在暗处,如果这样能保护你,就算一辈子都不能见光,我也无所谓。” 说到这里,他眨眨眼睛,上前一步拽住傅轻的指尖,神色期待地说:“而且——轻轻,你好像也还没有原谅我呢,万一突兀地见到你母亲,我只能说,‘阿姨,你好,我是傅轻的追求者’。这也太尴尬了。” 傅轻低头看看缠绕在一起的手指,幅度轻微地摆了摆,没有抽回来。 晚上,傅轻看着自己的微博评论,有些疑惑地问:“发个微博而已,大家这么开心吗?” 戚别适时教育他:“嗯,之前就一直跟你说多发微博,多营业。” 傅轻挠头,又翻了翻几个同龄男演员的微博。几分钟后,他一脸恍然大悟。 “走,拍照片去。” 傅轻家门口某处,近来被开发成了新的网红打卡地点。露天的里弄被安装上了不同颜色的灯,灯光颜色温暖不刺眼,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种场合谢明声绝对是自告奋勇来帮傅轻拍照的,他和傅轻对了个眼神,信心满满地拍拍胸,说:“交给我,哥哥放心吧!” 傅轻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看了看这周围的布置,走上前去。 几分钟后,他问:“拍好了吗?” 谢明声满脸问号:“你都没有摆pose啊!” 傅轻无语:“我刚刚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回来,你都没有抓拍任何一张?” “要这么拍吗??我以为像拍杂志那样……” “……”傅轻是拒绝的,“我不要,好做作。” 谢明声还想辩解,却被白遇之抽走了手机。 “同一件卫衣能买齐所有颜色的土包子快让开吧。” “你才土!”谢明声立刻炸毛。 白遇之对于他这种一年四季都是同一种类型的搭配早就看不顺眼了,逮着个机会肯定是要奚落几句的。 不过说起帮傅轻拍照,他确实更有经验一些。拍好之后,他冲谢明声晃晃手机,嘲讽道:“学学怎么拍照吧,土包子。” 谢明声尽管不服气,也得承认他把傅轻拍得很好看。 傅轻在相片中只露了侧脸,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细看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背景的灯光衬得人温温暖暖。 傅轻接过手机看了看,很满意地保存了照片。 谢明声和白遇之还在为“到底什么样的行为算土”“到底谁更辣眼睛”争论得喋喋不休,傅轻不去管他们,自顾自编辑着微博。 照片发出去之后,那两人还在吵,傅轻略有无奈,却也懒得制止。这时,他目光越过那两个吵闹的人,落在最远处的戚别身上。 戚别一直安静走在最后,但他始终注视着傅轻,自然很快捕捉到了他的视线。他歪歪头,疑惑地望着傅轻。 傅轻冲他摇摇手机,说了几个字。 他们距离太远,傅轻说的话他其实是听不到的。但他又好像知道傅轻在说什么。 傅轻在问:“好看吗?” 戚别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欣喜地说:“好看,轻轻一直是最好看的。” 之后的日子过得无波无澜。 那位华裔杂志主编Mark并没有加入国内任何一家杂志,而是选择了白遇之的工作室。这件事让时尚圈众人大跌眼镜。白遇之的个人品牌也因为他的加盟得到更多曝光。再加上近年来,国内明星不再盲目追捧海外大牌奢侈品,越来越多的明星在出席活动时选择了国内的独立设计师,白遇之的品牌一直受到傅轻的青睐,也因此名气高涨。并且,他的设计造型简单、剪裁别出心裁、价格又不过份昂贵,在年轻人中越来越受青睐,不久后甚至开了新的支线。又过了大约一年,傅轻受邀去参加国外某个电影展,又让这个牌子小小地火了一次。 戚别的公司上市了。这家公司并不是他们家的家族企业,是戚别和几个大学同学一起做的,完完全全是用自己的钱、自己的人脉,做的也是和家里毫不相关的方向。当初大学的专业也是戚别感兴趣的,毕业后虽要接手家里的企业,但戚别还是找机会重拾了大学的梦想。登记IPO备案的那一刻,戚别对一起奋斗的下属和同事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可他还是忙,虽说已经偷偷把东西搬到了傅轻那里,但仍然忙得一周都见不到几次人,只能经常通过视频和电话聊以慰藉。 谢明声前段时间发行了自己的首张专辑,还参与了夏知雨厂牌cypher的录制。这首cypher刚一发表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乐评人说,在现有的厂牌cypher里,这首歌质量绝对能排到前三名。歌曲自然由夏知雨打头阵、定基调,收尾则交给了谢明声,一句“中文的说唱圈/从此交给theVoice.统治”成为了整首歌的pune。奇怪的是,以往一举一动都被人带着放大镜找黑点的人,这次写了这么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歌词,竟然意外获得了好评,大家纷纷表示,虽然看不惯他,可他确实有这个底气。谢明声又有点洋洋自得,又有点生气,被傅轻劝着不许乱发微博,这才忍着没跟这些评论较真。 至于傅轻…… 那一年的颁奖典礼,傅轻带着的那位小主演一起走了红毯。这部电影入围了包含最佳男主角在内的多个奖项,在票房颇高的同时,也被业内看好能够一举斩获多个奖项。 颁奖典礼的第一个小高潮出现在最佳女主角的颁发。这个奖项由傅轻公布获奖名单,另一位颁奖嘉宾问道:“傅老师,你觉得这个奖会颁给谁呢?” 傅轻回头看了看大屏幕上几位女演员的镜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我当然是希望——”他说了个名字,“去年是她给我颁的奖,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今年也要向着她啦!” 被他提到名字的女演员掩嘴笑着,另外几位入围的女演员也纷纷做了威胁或是生气的模样,小小的插曲冲淡了会场紧张的气氛后,颁奖继续。 的剧组先后获得了最佳摄影和最佳新人的奖项,在第三次被点到获得最佳编剧时,无论是场内的圈内人士,还是场外看直播的粉丝,都能够知道这部电影恐怕是今年电影节上收获最多的影片了。 而随着最佳男主角这一奖项的颁发,颁奖典礼终于进入了又一个高潮。 在公布得奖人名单前,照例先播放几位候选人的影片片花。剧组给傅轻报的片花很是用心,导演甚至cao刀重新剪了一份与先前每次宣传都不同的版本。 片花时长很短,却十分巧妙地设计了多个相似的动作和截然不同的神情。网络上甚至有人说,这段片花一出来,傅轻就赢了。 这个片段以婴儿的啼哭作为开端。傅轻正伸长脖子,注视着护士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送入婴儿专用病房,随后,身后的手术间传来医生惊慌的声音。 “先生,你太太……” 傅轻的神色瞬间由喜转悲。疑问、难以置信、痛苦、悲伤……太多太复杂的情绪在短短几秒中不停变化。 随后,场景切换至女儿的高中时期。她红着眼睛又满脸泪水,却还是倔强地仰头对傅轻说:“我不要你管!” 傅轻气得右手不停发抖,忍了又忍,始终不能忍心苛责她,只能低声说:“我不管你,我还能管谁?” 最后一个场景,女孩已经长大,穿着精挑细选的婚纱,在傅轻的陪伴下步入婚姻的殿堂。大厅内,女儿和她的丈夫交换着一生一世的誓言,而她的父亲在时光的雕刻下终于显露了老态,他额头生了皱纹,背部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板正挺直,甚至鬓角都生了几根白发。 片花的最后一个镜头中,傅轻独自坐在婚礼现场外的木椅上,对着早就去了天上的妻子,喃喃自语道:“……咱们的女儿长大啦……” 颁奖嘉宾是位三十多岁的男演员。在看过这段VCR后,竟也红了眼眶。旁边另一位颁奖嘉宾调侃道:“怎么颁个奖还给你颁哭了呢?” 男演员说:“家里有女儿的爸爸,看了这个电影怎么可能不想哭。”随后他调整好表情,又说,“问问几位入围的老师现在是什么心情吧!” 镜头切到傅轻。他和这位男演员关系不错,说话也很随意:“我没什么心情,我就想让你早点念获奖人名单,别给自己加戏了。” 男演员听罢哈哈大笑。他打开装着获奖名单的信封,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下面我来宣布,今晚获得最佳男演员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