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新衣

    皇帝走进乾清宫，宋清澄忙跟了上去，要为皇帝更衣。阮宁膝盖剧痛，歪歪斜斜地正要爬起来，忽然瞧见离自己不远的两只羊rou水晶饺。他的心中的顿时天人交战。战了一会儿，阮宁终于向欲望屈服，趁人不备，弯腰把那两只饱满晶莹的饺子捡了起来。水晶饺底下沾了点灰尘，阮宁不太在意地擦了擦，揣进袖子里，准备像原计划那样，拿回去给白栗吃。

    捡回饺子，阮宁并没有跟着宋清澄一起进殿。他胸前的衣服被沈灵撕破了，仪态很不美观，不宜再在御前伺候。而且宫门就要下钥了，他现在不回去，那珍贵的饺子可就要白白捂烂。

    见宋清澄已经进了乾清宫，阮宁便和外头一个当值的小太监说了声，请他找个机会，将自己回去的消息转告宋清澄。那太监应了，阮宁便往回走。不料还没出乾清宫，他便忽然被另一个太监叫住了。

    那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只精美的食盒，走上来亲热地对他说：“阿阮哥，这食盒里头是今天御膳房剩下的几样点心，陛下赏赐的，说拿回去给宋公公身边你们几个吃，顺便也让宋公公的厨子学学，提升提升手艺。”

    阮宁惊喜不已，连忙叩谢圣恩，恭恭敬敬地从那小太监手里接过食盒。

    那小太监和阮宁一起在乾清宫当差，原本也有几分交情。见宋清澄如此得宠，连带着阮宁等人也鸡犬升天，得到了御赐的点心，便羡慕地说：“陛下对宋公公可真是头一等的宠爱呢！阿阮哥，你跟在宋公公身边，前程一定大好。说不准将来还能被陛下派去边疆监军，或者管个盐矿铁矿、贝场珠场什么的。到那个时候，还要请你提携我呀！”

    那小太监说的都是众人羡慕的大肥差，可阮宁听了，当场就想“呸呸呸”地把这晦气喷出去。他是最怕麻烦的人，那么麻烦的差事他才不想干。但表面上他还是要和那个太监搞好关系，因此十分谦虚地说：“咱们都是陛下的奴婢，哪有什么提携不提携。你也知道的，我是懒人一个，时间长了，宋公公和陛下也要嫌我的。你那样勤快，又得林总管器重，将来该是你提携我才对！”

    “呀，那就借你吉言啦！”阮宁这么一说，那个小太监立刻喜笑颜开，感觉自己即将走上人生巅峰。

    离开了乾清宫，阮宁等不及回到花房小院，就在后苑找了个僻静地方，打开食盒瞧了瞧。里头的点心琳琅满目，果然都是顶好顶精致的。阮宁没忍住，当场就掏出一只看起来最美味的松瓤鹅油卷，飞快地塞进了嘴里。他不是白栗那样节俭的性子，见食盒里面还有几只新鲜的羊rou水晶饺，便掏出袖子里脏了的饺子，随手丢进了花丛。

    某位寂寞宫妃饲养的宠物猫正好路过，“喵”地一声叼起羊rou饺子，心满意足地翻墙走了。而正在花房里勤勤恳恳擦地的白栗，则幸运地躲过了一场吃坏肚子的悲剧。

    阮宁抱着食盒，赶在下钥前的最后一刻出了宫。这也就意味着，宋清澄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在大内留宿了。此时他在乾清宫内殿，从林汲手里接过轻便的袍服，低着头极恭敬地为散步归来的皇帝换上。换好了燕居的便服，宋清澄忍不住偷偷抬起头，瞧了一眼年轻英俊的皇帝。在柔和烛火的映照下，天子的威严似乎不那么强烈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只是他的心上人。

    宋清澄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他一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皇帝的眼中，无异于拿来逗乐的猫狗。猫狗喜欢主人，当然不是一件坏事，可无时无刻不春心荡漾，那便十分使人厌烦了。

    他很快低下头，收敛了不该有的情绪。

    皇帝换好了便服，便往用作书房的隔间里去了。接下来的几日要移驾西苑避暑，积压的事情要早些处理完毕。皇帝的书房毕竟是个敏感的地方，想到之前六千两白银的事情，宋清澄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他正在纠结，就见皇帝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瞧了他一会儿，笑着说：“你去收拾收拾，再过来伺候吧。”

    “是，陛下。”宋清澄连忙应了。

    他被小太监带到隔间，站在镜子前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模样，虽然不至于失仪，但也称不上多么整洁体面。和沈灵激战一场，他的衣衫多少有些褶皱凌乱了，发髻也不复之前的整齐。于是宋清澄重新整理好头发，戴上黑色的面纱，因为没有带换洗的衣裳过来，便穿了一件其他太监的干净贴里。

    换好了衣服，宋清澄便准备去书房伺候皇帝。这时候却有一个拿着软尺的宫女走了过来，对他微微福了一礼，道：“宋公公，陛下让我来为你测量尺寸，做两身换洗的居家衣裳。”

    宋清澄又惊又喜，照旧先谢皇恩，再谢那宫女。

    从杂役司出来这么多天，宋清澄虽然得到了不少赏赐，也做了几身新衣，但那些衣服除了贴身的中衣，便是当值穿的青色圆领，外形都中规中矩符合规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休闲服饰。现在皇帝说要另外给他做衣裳，无疑是对他更加喜爱了。毕竟沈灵曾经有过的特权之一，就是穿着奇装异服，在宫里四处炫耀。

    宋清澄虽然没有炫耀的想法，可承担了男宠的身份，以色侍人，总要格外注重外形，能多几件好看的衣服总不是坏事。而且，他心里忍不住想，陛下要给他备下衣裳，是不是代表着今后会经常招幸他呢？

    想到这里，宋清澄便禁不住窃喜。那宫女给他测量好了尺寸，又拿出几匹不同的布料样子，让宋清澄从中挑选。那些样子都是上好的贡缎云锦，除了几种僭越的颜色和花样，几乎各色都有，图案也丰富，有团花的、有散花的、有满花的还有缠枝的。织品琳琅满目，宋清澄看了只觉得眼花缭乱，挑了半天也不知道选什么好。

    那宫女见他难以抉择，就说：“不若就多给公公做几身吧，公公到时候再试。陛下不爱用这些艳丽花纹，宫里的料子，赏人又不合规矩，这些除了公公也没人穿的。”

    宋清澄瞠目结舌。一瞬间，他好像有点明白，沈灵怎么会被养出那样的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