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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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孛尔帖赤那部落——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大部族。 从这儿走出来的汉子会被人尊称为“留着狼血的人”。 “阿爸!我牵一只戛纳去牧羊啦!” 风风火火的少年说着发音古怪的草原语,他个子高大,脸却显得稚嫩。让人不知道他究竟成年了没。 他的父亲还在昏昏沉沉。草原上的爷们到了冬季能做的事情就变少,晚上总会聚在一起喝上几杯甜丝丝的奶酒,一个不小心就宿醉酩酊。 “……牧羊?牧什么羊?” 当爹的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冲出帐篷大声吼:“牧个屁的羊!别把羊带出去,下着雪呢!会冻坏的!” 但是少年哪里还见人影,早就跑得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这臭小子,肯定就是想牵着戛纳出去炫耀……”他嘟囔着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 他决定回去继续睡觉。 不是每个部落都会养戛纳,毕竟这种畜生性子很野,繁育也很困难,像他们这样养着一大批的部族极为少见。 等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被戛纳咬了,他就知道疼了。 男人哪能不带伤呢? 粗神经的老爹打着哈欠往帐篷里走。 2. 少年的名字叫“伊勒德”,是刀刃的意思。 他们部族名字很酷,阿爸们给孩子取的名字也很酷。 更酷的是整个大草原上就属他们部族有这么几十只戛纳。 几十只! 戛纳是种生性残暴的群居性生物,一旦脱离种群就会寻求死亡、无法独立生存,但是聚集起来又难以驯化。 每个草原上的少年都希望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戛纳。 又高又壮,奔跑起来比马还快,就算遇到雪山上的熊怪了也丝毫不露怯。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生物呢? 一只戛纳,甚至足以在天灾中守护一个小型的部落。总有草原的部族在能够饲养戛纳之后一跃而起、走向繁荣。 伊勒德为自己即将拥有一只自己的戛纳而自豪。 因为他昨晚成年了! 他一路哼着歌往露天木栅栏走去。 戛纳们就关在那里,不惧风雨和霜寒的它们只需要有个靠着的地方就成,根本不用放帐篷里。所以那个区域只是让它们知道自己该在哪儿休息。 一只戛纳会被某个活计太多的家庭领走——有好几头牛羊、阿爸管不过来的那种。这只戛纳会住在自己家帐篷里,帮忙看家护院,即使草原上最聪明的火狐也没法当着戛纳的面偷走牲畜。 而属于整个部落的戛纳、还没有主人的戛纳、用来配种的戛纳,就都在木栅栏区了。 伊勒德从小就是被自己家的戛纳照顾着长大。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得有一只戛纳。 “哟,小子,成年礼上没喝酒啊?起这么早。”木栅栏外的大叔打了个招呼,大叔叼着根还带雪的木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 “是!我我我想在您这儿领一只戛纳!” 伊勒德激动地语无伦次。 “你?戛纳?”大叔打量了下他,“还太早了吧?” “可是我已经成年了!”伊勒德反驳。 伊勒德:“我想要一只,大、大、大的!背宽点儿,能载得动两个人的!要是再温和点就好了,不容易吓着人的那种。” “哈哈哈哈得了吧小子,我看你就是想牵着戛纳出去找外面的小女娃炫耀,是不是?” “也、也有这个想法,戛纳不就是拿来炫耀的……” “你的戛纳你自己做主,但是——”大叔拍了一巴掌伊勒德的脑袋,“成不成年,够不够格,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他将伊勒德推进木栅栏组成的过道中。 天上点点落雪没能熄灭木栅栏周围的火把,露天的戛纳饲养区一年四季都是温暖的,只因为戛纳们过高的体温。 “看它们认不认你吧,小子!” 伊勒德战战兢兢地往里走。 两旁肌rou壮硕、身形高大的戛纳们齐齐看着他,雪落在它们的背肌上便化成了水。 这里的戛纳们大多金发碧眼,胯下的那一根也极大,一看就是适合拿来配种的货。它们头上套着由马嚼子改造而成的口栓,套着口栓的就说明有主了,只是暂时放在部落的木栅栏里让族人帮忙喂着,偶尔借给人牵出去运个货什么的。 它们四肢着地,仔细看会发现大部分戛纳虽然四肢、样貌都与人类相似,但是远比人类要壮硕和高大。它们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喷出一股热气,浑身散发着雄性的气息。 这些好似人类却不知羞耻地全裸、甚至经常勃起的高大生物,就是戛纳了。 3. 最终伊勒德并没有得到属于自己的戛纳。 他还没往里走就被一只戛纳发出的嘶吼声给吓退了,也许是伊勒德身上那股子属于小孩儿的乳臭味惊动了它,导致那只高大的戛纳硬着阳具冲他扑来。 好在另一只戛纳狠狠地撞走了袭击伊勒德的家伙,他才逃过一劫。 “这下知道戛纳不是好养的了吧?小孩子要学的可还很多嘞。”大叔笑着给伊勒德拍了拍沾满污雪的裤子。 “…………” 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大人”了的伊勒德非常颓废。 他本来还想趁着草原上的初雪以及自己的成人礼,去与自己心爱的女孩儿约会。 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骑在戛纳的背上,屁股底下热热乎乎的,坐下时就让戛纳帮忙挡挡风雪。如果姑娘愿意,伊勒德甚至也许可以与她私定终生,让戛纳见证一下他们的结合…… 听说戛纳会在主人与别人交合的时候帮忙用舌头舔舐交合处,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伊勒德承认自己的想法确实是太早熟了!但是! 被戛纳凶出木栅栏区实在是太不像个爷们了。 但是最终他还是得到了一只戛纳,就是刚刚救了他的那只。 准确地说是“借用”。 伊勒德半蹲下仔细观察它。 它很高,头抬起来能到伊勒德的腹部,就算在戛纳里也算极高大的了,伊勒德猜它以前肯定是群组里的头领之类的。 这只戛纳是大叔自己的,它一凶,别的戛纳都不敢闹腾了。 油光水滑的肌rou展现出了它受到的照顾有多么细致,蓝眼黑皮、短短刺刺的金色毛发在它的头上显得酷极了,鞍座、缰绳、口栓则是亮眼的红色。 它的rutou、阳具上都挂着金色的铃铛,扭着屁股往前爬的时候那铃铛就响个不停,左右晃动,这副派头能让坐上去的人显得很气派。 “它叫‘安’,今晚记得给我牵回来啊?”大叔跟他告别的时候这么说。 安。 伊勒德觉得这名字有点土,他爹的戛纳叫“林奇贝克”。听说这个名字的寓意似乎是“顶天立地的雄兽”,那个才叫真正的酷戛纳呢。 但是毕竟戛纳不是人,名字土点就土点,伊勒德看着安这身神武的模样,觉得这么好的畜生自己也没办法再嫌弃什么了。 伊勒德将安的大腿抬起来,迫使它做了个像公狗撒尿一样的动作,仔细检查起了它的腹部。 这是他和父辈们学来的一个小技巧:要看一只族群中戛纳到底年纪多大,就看它的肚子。 被驯化的戛纳会被在它的肚子上烙印主人们的名字。 “庆格尔泰”、“蒙根其其格”、“乌恩其”、“索布德”、“那日苏”、“卓力格图”…… 近十个名字。 一串又一串的名字刻在安的腹部,它也与人类一样有着腹肌,只是本该完美无瑕的肌rou上从上到下都烙印满了字符。 看来这是只老戛纳了。 戛纳的寿命非常长远,并且老戛纳的外貌不会产生很大的改变,甚至会依然保留生育能力。 大多数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老戛纳,因为它们肚子上的那些名字,许多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会想办法用刀把戛纳肚子上的前面主人的名字给划烂,然后再烙上自己的。 大家都希望自己是戛纳的第一个主人,也希望戛纳陪自己一辈子。 毕竟不管怎么说,戛纳实在是长得太像人了,它们的器官与人类完全一致,只是生命力强盛地惊人,甚至以前有人开玩笑:如果把部落里最骁勇的男人给狠狠cao成没有脑子的婊子,再用点时间把他驯成狗,可能也蛮像戛纳的。 所以人总是容易对戛纳抱有一些情感期待。 从一而终之类的。 但是戛纳其实与人类还是不一样的,它们的皮肤、内脏……乃至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都远比人要坚韧。戛纳族群中也没有形似人类女性的个体,它们每一只都是双性,既可以让另一只肌rou纠结的高大戛纳受精怀孕、乃至产奶给人喝,自己也会诞下幼崽。而且戛纳的寿命甚至有百岁之久。 种种迹象让人还是很难把戛纳当成同类,毕竟人可不会像戛纳一样一发情了就把自己的兄弟cao到怀孕,更不会一旦忍住就忠心耿耿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戛纳很酷,很好。 伊勒德心情微妙地瞅了一眼安的胯下。 很大一根。 沾着腥臭的尿味,仔细看还能看到有干涸的jingye在上面,安胯下的阳具随着伊勒德的注视而越发膨胀,最后变成一根rou乎乎的铁棍顶在腹部。 纯情的草原青年觉得十分有趣,用脚踢了一下,爽得大屁股戛纳的阳具亢奋地甩来甩去。 寻常的戛纳是非常具有攻击性的,本不会像安这样一直露出肚子。 “肚子”是它们少有的弱点部位,所有的兽类都不喜欢随意露出自己的肚子,所以把名字用烙在它们的腹肌上就是最能证明主人身份的行为————当戛纳承认了主人,哪怕是露出肚子对着烙铁、被狠狠烫个皮肤焦黑,它们也能忍得下来。 如果主人要求的话。 换一只别的戛纳,现在伊勒德肯定已经被咬了。 但是安一直非常安静,它胯下的那一根已经被伊勒德用靴子给踢到红肿,却依然一直抬起腿、任由自己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出来,只能从它些许的脸红上看出它的躁动。 不然还会以为它是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正在一脸严肃地教训着自己的儿子。 但是其实它只是在被一个刚成年的小孩踢jiba而已,还硬了。 “真好啊……” 伊勒德出神地看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羡慕戛纳生来就这么阳刚雄壮、就像真正的男人一样,还是羡慕管理木栅栏区的大叔有安这样的戛纳。 伊勒德拍了一巴掌安的屁股。 “走吧!我们出去逛逛。我也不好意思带你出去说你是我的戛纳啊,这么多名字……但是让我骑骑你吧!” 安伏地身子给伊勒德舔干净了自己刚刚的阳具弄脏的鞋底,然后低下头,让伊勒德踩着它的头走到背上去跨坐下来。 一人一戛纳,走在风雪中,慢慢看不见影子了,只能见到有个黝黑的肌rou光屁股在晃。 4. 像伊勒德这样的年轻人,几乎是从小看着戛纳长大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父亲……小时候有没有憧憬过戛纳。 但是他打小就喜欢戛纳。 他还记得自己记事以来第一眼看到戛纳的时候,还以为那是某位长辈。 又高,又壮,又能干,浑身肌rou隆起,背上载着小孩儿就往前面爬,即使屁眼都漏在外面被人看光光了,也还是很帅地在做自己的事情。 他一度以为男人就该是那个样子的。 后来年纪再大点,才知道原来那些健壮的爷们是畜生。 好吧,好吧,伊勒德承认自己是小时候很不懂事的那种,是个笨小孩。 他还记得五六岁的时候,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觉得戛纳是先祖显灵,经常会偷偷对着戛纳拜拜。 这不能怪他,要知道那些传唱的故事中先祖们总是隐忍如大山、狩猎起来像奔狼、对自己的家人又温柔得像羊子,天底下仿佛没有能把他们击垮的事物。 这说的可不就是戛纳吗! 而拜的原因也很简单,小孩子总是愿望又多又直接:希望明天能吃到糖,希望阿爸会心大地给自己喝点奶酒尝尝味道,又或者希望自己能长高高、一辈子平安之类的。 为此伊勒德还和许多同龄人打过架,因为他的小伙伴们会在他拜戛纳的时候直接骑在戛纳的背上去,又或者对着它们的嘴撒尿让它们接尿。 那可得打个你死我活,牙都能打掉几颗。 而结果是从小到大,伊勒德从来没有多吃到一块糖,他那个大条的爹也从来没不小心让他喝过酒,他的身高也不出彩。 就算是伊勒德家里的那只林奇贝克,那么壮那么帅的戛纳,也没能去把阿爸的酒偷回来。以前有过一次,后来林奇贝克被阿爸给打得满地跑,屁眼都被用木桩cao烂了。 平安倒是平安,这几十只戛纳一齐发力,能把他们部族整个拖着往前移好几里地,可不得平安么。 所以慢慢的伊勒德也明白了,戛纳不是人,而是动物。 戛纳在人的脚边爬来爬去的时候像狗,四肢跑起来像马,驮东西的时候则像牛。 所有可靠的、帅气的生物,你都能在戛纳身上找到它们的影子。 “有你们真好呀。” 伊勒德贴在安宽阔的背上蹭了蹭,又玩了会儿安挂在rutou上的铃铛,慢慢地睡着了。 5. 伊勒德是被摇醒的。 他先是慌乱了一下——自己怎么在风雪中睡着了?然后他很快舒心了下来,有戛纳在的话遇到什么都不用担心。 伊勒德差点从安的背上滑下来,好在半途被另一个宽阔的背给接住。 那是另一只戛纳。 他终于清醒了些,环视周围,才发现自己周围竟然有好几只戛纳。 “伊勒德,你阿爸没跟你说别在冬天跑出去玩吗?”一个行商打扮模样的年轻人跟他搭话,伊勒德这才发现自己遇上了部落里的商队! 部落和部落之间离得很远,有本钱的部落都会组建一支商队。草原很大,再往西边走上好久好久好久,才能到别的地方,那儿的人会做腌渍的青色大虾来卖。 所以他们部落就组建了自己的行商队,用草原上的东西从外面换些好东西回来,比如盐、胡椒、软软的皮革……好像是叫“布”的东西。 遇上部落里的人,伊勒德有些安心又有点害臊——他骑着的可不是自己的戛纳! “回去我可得跟你阿爸告状,仗着安体力好就骑出来这么远,万一遇上暴风雪怎么办?”商队里的长辈扯着他的耳朵一顿数落。 “疼疼疼疼疼……” 狼狈不已的伊勒德突然愣了一下。 有个他没看过的人在商队里。 那个人黑发黑衣,穿着一身轻飘飘的斗篷,站商队后方一些,有个大哥正在与他讲话。 但是他好像只是在看远处的雪,然后时不时点头回应,却没在听。 似乎是注意到伊勒德在看自己,那个人望了过来。 他笑了一下。 伊勒德看到他黑色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在闪。 “他的眼睛好漂亮哦!”伊勒德惊呼出声。 “不要用手指人家凯犹商人!” 长辈拧得更用力了些。 略显沉默的商队因伊勒德的到来而热闹了些,行走在回部落路上的大家都十分疲劳,而距离回部落还有一两个时辰,肚子饿得实在是撑不住了。 于是干脆就地修整,每人都靠着一只戛纳坐下来吃了点rou干,再给戛纳喂了点吃食。 那个叫“凯犹”的人没吃东西,而是走到了伊勒德跟前。 “阿大呀,我借安用一下,我想去上面看看雪,马上就回来。” 阿大是叫能独当一面的男人的叫法,这让伊勒德十分受用,他看了一眼安,又看了一眼别的长辈,发现大家都同意,便点了点头。 凯犹与安往雪山上面去,凯犹像是个黑色的孤影飘着,安像是个rou乎乎的畜生般扭着大屁股爬着,一前一后往前走。 很快他们就变成两个小点,消失在了视野里。 6. 安的脚因为常年爬行而产生了些变化,像是狼的下肢。这方便他快速在地面上奔跑,亦方便救下要被野兽咬死的孩子。 但不管再过多久,安都还是能记得自己站立的样子。 “……你让我们守护草原,自己却一离开就是五十年,你……”安声音有些发抖。 凯犹如安的记忆中一样丝毫未变,他依然披着一身人的皮,伪装成人类隐藏在这人世间。 他像个脚不着地的死魂灵一样,踩着雪风往上行。 他点了一杆长烟兀自抽着,让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还在当阿尔王子的骑士。 “我只是想看看,你们这样活得后悔吗,人类?”凯犹说,“没能守护任何人,也没得到任何的承认,现在连人的身份都丢了。你后悔吗?” 凯犹用烟杆子挑了下安的yinjing,安那早已被玩、配种到变形的阳具立马勃起。 “哼。”安挺起胸膛,甚至是有些傲然地瞪着凯犹这个非人的怪物,“我为自己活成能守护他人的盾而骄傲。” 他们骑士团从百年前来到了草原上。他们化作异族的牲畜被介绍给了草原上的牧民,就连身体也产生了变异,一代一代地守护着这里的人们。 这不糟糕。 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一个遗憾。 ——没能守护阿尔王子。 因为当时错过了,因为当时没能为他遮挡风雨,所以如果现在有赎罪的机会,他们想成为某些人的守护者。 “我只是……” 安的拳头捏起又放开,他说:“我没能陪伴好阿尔王子……” 凯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是一种温柔又瞧不起对方的笑声,笑得安的心里平稳。 他摆摆手:“得了吧,你宠了他多少年啊?你自己有没有算过?你把他宠坏了。你和你那些兄弟们可是让他渡过了一整个能自私的爱自己的人生。” 安:“你为什么不救他?” 甜言蜜语无法哄骗安,安要的不是阿尔王子得到短暂的幸福,他要的是阿尔王子得以幸终。 他如同一只复仇的兽般盯着凯犹。 “他确实求我救他了。”凯犹说。 安一拳打上凯犹的脸,而凯犹本人却纹丝不动。 “因为他用命让我救你们。”凯犹说。“他以为他把你们当畜生,全天下也都这么以为。” “你知道他喜欢你们吗?” “…………”安擦了擦眼睛。 几滴眼泪落进雪里,再也找不见了。 两人无言,直到阳光逐渐从山峰的另一边透过来,安才发现他们已经攀到山顶了,以他们怪物般的脚力,速度远超常人。 山顶甚至高过了阴云,越过寒风与积雪,竟然是一片亮堂堂如春日般的景象。 云海在下方汹涌地流淌着,远方山峦连绵。 他们站在一片阳光中。 “草原的太阳起得好晚哦。”凯犹感叹,“安,你想他吗?” “啊?” “阿尔。” “…………” 没人知道安为什么成为阿尔的骑士。 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一成年,就抛弃了家族与荣誉,抛弃了联姻与继承,跑到青狮鹫骑士团里去。 安·盖提,从小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大骑士胚子,他注定要成为护国公。 他也喜欢成为骑士,守护他人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若是能为别人驱散黑暗、开拓命运,那不失为十分高贵的一生。 当时安是盖提家族的继承者,当时被作为加西亚王子的侍从骑士来培养。因为家族、因为父亲的教导、因为别人的阻拦,所以安并没有在加西亚欺凌阿尔的时候站出来。 也可能因为他自己的懦弱和愚笨。 当他日渐长大,身高体壮的他无法摆脱夜夜噩梦——那是一个他无法守护任何人的噩梦。 不善良者,怎么能当骑士? 不能为弱者挺身而出,当什么骑士? 在别人需要他的时候他若是不站出来,他能成为骑士吗? 后来安大病了一场,也以此为理由婉拒了成为加西亚王子的骑士。 他觉得自己欠阿尔王子一个公道:如果自己当时能为阿尔王子做点什么,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所以后来他成为了一条狗,就算阿尔王子要星星要月亮,他也能去摘。 几滴泪水落进云海里,再也找不到了。 “我想他。” 7. 下山之后,凯犹商人与伊勒德他们部族分别了。 据说凯犹并不是草原上的人,他从很远的地方来,总喜欢给行商们卖点有趣的小东西。 感觉有些遗憾的伊勒德挥手跟凯犹告别。 他还有些虚荣心作祟地想请凯犹和自己一起坐安身上呢! 只是小孩子终究没那么多小心思,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装模作样地学着长辈们要来了跟马嚼子给安戴上,做着骑马一样的动作,装得像是商队里的一员私的。 没坚持多久,伊勒德又趴回了安的背上。 舒舒服服,温暖无比。安让伊勒德想起了自己阿爸。 戛纳的背就是安全的地方。 “有你真好呀……我也想要一只自己的戛纳!”伊勒德又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想着他又在风雪中困了。 安驮着小伊勒德。 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承载着什么样的荣誉。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帝国的盾。 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脏里藏着人界的钥匙,只要他还活着,整个人界就不会被入侵。 没有人知道,他的悔恨和迷茫。 一切过去的故事都隐在了风雪之中。 他只是驮着小伊勒德稳稳当当地往前爬,小孩儿就该有小孩的样子,伊勒德还可以再做几年长高的梦,再吃几年奶糖,然后再慢悠悠去考虑什么结婚什么生存。 就像阿尔王子本来那样。 他驮着伊勒德。 在风雪中越走越远,与商队其他人一起前行,最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儿,看不见了。 等到春天来临的时候,他还会再带别的孩子在草原上冒险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