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草生
日子一晃便过去了半个多月,妘理理的伤势开始逐渐好转,她与这一家也逐渐熟悉了起来,在与雄虫的相处中得知,雄虫名叫茹春水,那只小雄虫是他的儿子,小名叫草生。农村给小孩起名多用些花啊草啊或者动物啥的,说是贱名好养活,但其实根本原因是没啥文化,取名只能就地取材。 茹春水的雌主早在他嫁过来没两年就死了,只留下一个遗腹子,公家说他克妻,便把还大着肚子的他赶了出去让他自立门户,所幸茹春水是个北方雄虫,性格泼辣又能干,这几年里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借钱盖了所小房子,还把草生给拉扯大了。 他一个寡夫带着孩子独居在村里,难免遭背后嚼舌根,一些地痞流氓也时不时上门sao扰,这一切都让茹春水变得愈发蛮横强悍,一些媒公原本看他年轻又能干活想给他说说媒,却碰巧遇上茹春水站在村口破口大骂那些上门sao扰的流氓,看完后一个个都摇着头打消了这念头。 今天茹春水不知道出门去做什么,直到傍晚还未归,草生像是已经习惯了似地坐在门槛上摇晃着双脚眺望远方,妘理理叫了好几次他也不进来,只好随他去了。 屋内,妘理理脱下上衣解开绷带,她胸前伤口愈合速度快得惊人,原本极深的枪伤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便已经结痂,眼下伤口周围还有些发痒,大有伤痂脱落的迹象。 妘理理将绷带扔在一旁,眼角余光瞥到了桌上的一点闪光——那是一块已被击穿的银牌。 银牌上方拴着一根细细的链子,一看就知道原本是挂在脖子上装饰用的,茹春水说发现她的时候她手里正紧紧攥着这块被子弹打穿的银牌,怎么掰都掰不开,他猜想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哪怕银牌已经破损严重却也没敢扔。只是妘理理醒来后对这块银牌反应极大,一拿在手里就会不停落泪,悲伤的情绪怎么也止不住,只好暂时把银牌摘下放在一旁。 妘理理对那块银牌不敢多看,只要银牌一进入她的视线,心里便会迅速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她猜想,这块银牌一定承载着一个沉重的故事,可惜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穿好衣服,妘理理打算去厨房看看,虽然她不怎么会做饭,但茹春水迟迟未归,她不可能让救命恩虫的小孩饿着肚子。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些许响动,草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下子便钻进了衣柜里躲着不肯出来,门外不断传来“砰砰”的砸门声,还伴随着些许叫骂,草生缩在衣柜里瑟瑟发抖,不论妘理理怎么问都不说原因,只是不停地重复:“阿爸说不能给她开门。” 妘理理正好奇,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叫骂声逐渐清晰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直奔卧房而来的纷乱脚步声。 妘理理皱了下眉,反手将衣柜门关好,径自迎了上去。 卧房门外站着一名五大三粗的雌虫,手里拿着根棍子,头发好像好几天没洗了,油腻且杂乱,身上的棉袄黄一块黑一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生得满脸横rou,膀大腰圆,此时见了妘理理不由得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了猥琐的笑容,用手掂着棍子,流里流气地朝妘理理问道:“嘿,没想到,茹寡夫家里竟然还藏着个雌虫呢,小妞,你跟茹寡夫什么关系啊?” 妘理理老实回答道:“他救了我,我没地方去,暂住他家。” 雌虫听罢嗤笑一声,用手搓了搓鼻头道:“嘿,我真是第一次听见把藏雌虫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末了,又伸长脖子朝里望了望,拿木棍指着妘理理道:“你边去,少管闲事。” 妘理理皱了皱眉,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雌虫又“嘿嘿”笑了下,将木棍扛在肩上,把脸一横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钱的日子到了,茹寡夫不知上哪躲债去了,那我可不得拿点东西抵债吗?” “躲债?”妘理理想起茹春水今天一反常态地晚归,不由得也起了疑心,但又想到衣柜里的草生,便开口为不在场的茹春水辩解道:“应该不会的,他借钱的事我不清楚,但他今天可能只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你要不再等一下……” “我呸!”雌虫不等妘理理说完便冲着她啐了一口,被妘理理反应敏捷地偏头躲过,只听得那雌虫不耐烦地骂道:“等个屁啊等!你知道接下来还有多少家等着我去收么?这大冷天的天黑这么快,谁有功夫等他啊!你赶紧给我滚开,不然姥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妘理理皱了下眉,仍在试图与雌虫讲道理:“那要不你先去收其他家,等收完了再回来,不管怎么说,你擅自闯进民宅拿东西是不好……” 然而没等妘理理说完,雌虫便一棍子砸了过来,妘理理迅速侧身闪开,却因此让雌虫得了机会,一把推开妘理理闯入卧房内。 雌虫在房内左右环顾了一下,首先吸引了她注意的便是放在桌上的那一块闪着光的银牌,她走上前去将其拎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看,身后传来妘理理隐含怒意的声音:“那个是我的东西。” “你的?”雌虫将银牌在手里掂了掂道:“虽然破得不成样了,但挺有份量,拿去融了做成其他的还是能换点钱的,虽然不够还钱,不过就当你替茹寡夫垫一部分……” 雌虫话音未落,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眨眼之间她便倒在了地上,妘理理面有薄霜,将脚踏在她的脖子上逐渐用力。 “呃!唔!停……咳咳…停……”雌虫在地上挣扎许久都不得起身,反而窒息感越来越强,不由得面色一变,自知惹上了硬茬,于是赶紧举手投降道:“我不要了!咳咳……不要了,还给你了……你放了我…放了我……” 妘理理一言未发,先弯腰拿走了雌虫手中的银牌,随后才将踏在雌虫脖子上的脚挪开。 好不容易重获新鲜空气的雌虫赶忙一咕噜翻身起来就想逃跑,却被妘理理一把抓住后领扯了回来。 “那啥……您还有啥事啊……”雌虫已被刚才那一下给打怕了,多年的打架斗殴经验告诉她,眼前的这位雌虫无论从气势还是身手上来说都绝非善类,此时膀大腰圆的雌虫在妘理理手中就仿佛一只待宰的大肥鸡一般瑟瑟发抖,一脸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妘理理,就怕哪句话说错又惹得一顿好打。 妘理理面无表情地看着雌虫,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门锁。” 雌虫脑筋转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妘理理的意思,赶紧连连点头道:“我修,我修……” 于是乎,抱着一大堆东西匆匆赶回家的茹春水便看见了足以使他惊掉下巴的一幕——村里有名的二流子正蹲在他家门口一钉一锤地修门锁,旁边站着妘理理,而自己的儿子草生正在院子里乐呵呵地堆雪玩…… 妘理理见他回来,还抬起头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声招呼,顺便踹了一脚二流子道:“你能快点吗?我要冻僵了。” 而二流子则苦着一张脸连连点头道:“马上,马上……” 茹春水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在村里横行霸道多年的二流子居然还有这一天…… 当晚,茹春水做了一大桌菜,他坐在桌前望望修好的门锁,又望望坐在桌旁把草生逗得“咯咯”直笑的妘理理,桌上的菜肴冒着热气,屋里灯光泛着暖黄,他突然莫名地感到眼眶一湿,心里一阵酸涩且温暖的情绪悄悄蔓延开来。 这种齐家欢乐的场景,他有多少年不曾体会过了…… 雌主原来待他很好,他们可以说是十分恩爱,他嫁过去的前两年,每天过的都是这样一大家子坐在桌前和和睦睦的日子,婆婆公公对他虽说不上好,但看在雌主的面上也还可以,可自从雌主去世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他怀着遗腹子被扫地出门,这些年吃过的苦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个中滋味,好不容易借钱盖了个栖身之所,那二流子又每月都上门催债,他原先不知道借的是高利贷,结果每个月利滚利越滚越多,导致他怎么都还不完,草生原本是应该上学的年纪,却因为每个月越来越高的利息而导致交不起学费,导致草生到现在还没有去上小学。 草生原本是十分活泼可爱的性格,可由于不上学,与同龄的雄虫没有话题,再加上二流子时不时就来打砸sao扰,导致他逐渐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茹春水心里这么想着,望向妘理理的眼神也愈发不一样了起来,果然雄虫还是得靠雌虫,家里要是有个雌虫,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草生与妘理理嬉笑的声音传入茹春水耳内:“jiejie,你要是我mama就好了,我要是有mama,那个二流子就再也不敢来欺负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