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声对抗
时间过得很快,沈易白已在医院调养了一周,许是因为他身份的缘故,医院上上下下对他格外尽心,被打断的双腿愈合的痒痛感也越来越明显。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沈易白看他们这尽心的态度,猜测他的断腿不日就将恢复如初。 “咔。”病房的大门被人不甚客气地推开,坐在病床上看书的沈易白眼皮都没抬一下,整个医院对他这般不客气的除了宋希没有别人。 “你什么时候出院?”宋希站在病床前,随手勾了下沈易白垂下来的耳发。 今日她没穿裙子,一身正经的蓝纹西装照样将她的好身材勾勒出来,从外貌到声音再到打扮,御姐范十足。 压迫感也同样明显。 然而沈易白好似无知无觉,照样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她。 如今冷静下来的宋希不像几日前那般暴躁,见沈易白不回答,就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刚拿出烟,就听病床上的男人道:“医院禁止吸烟。” 她的医院,她想做什么别人可管不了她。 宋希如是想着,知道是沈易白不喜欢她抽烟,还是默默地将香烟收了回去。 这几日沈易白在医院养着,伤好的极快,许是医院上下顾忌他的身份,在他没彻底养好之前,死活不同意她将人接走。 宋希知道是医院怕沈易白腿上留下什么后遗症,担忧她事后追责,又加上沈易白默许的态度,他们这才大着胆子拒绝了她接人回家休养的主意。 沈易白疗养的病房是医院最豪华的VIP房,若不是空气中仍有淡淡的药水味,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病房里窗明几净,初春的阳光懒洋洋地撒了进来,宋希看着躺坐在病床上安静看书的沈易白,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心安来。 不过沈易白无视她的态度还是让宋希憋闷的慌,病房里除了他翻书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嗡嗡!”手机震动声响起,宋希一看来电显示,眸光一亮,有了跟沈易白说话的由头,“你爸给你打电话了。”她起身递给他一个新手机。 沈易白原来的手机在他逃跑的时候就被他毁了,这个是前两天宋希给他置办的。 然而沈易白不看也不接,不缓不慢地翻着书,宋希倔劲儿上来也不收回,俩人就这么僵持着。 他逃跑的时候,恼怒的宋希确实计划过将沈易白囚禁起来,不让他与外界交流。 可是沈易白住院的这几天,主动跟外界断了联系,不上网,不看电视,宋希主动将手机送上门他也不接,就像现在这样,即便是他父亲来电他也不管。 他这套自我封闭,看似温顺服从实则沉默反抗的态度将宋希气的够呛,几次想发火,但一看到他脸上那副任由施为的淡漠神情就瞬间蔫了下去。 她喜欢这个人。 从小就喜欢。 除非他要跑,否则她不会轻易伤害他。 她知道她对他的占有欲太过病态,可是一想到他会逃跑,会不要她,她就慌张失控,以至于常常做出伤害他的事来。 可她并不后悔,只要沈易白在她身边就行。 不论以何种形式。 “嗡嗡!”手机震动声再次响起,宋希垂眼看了看,是一串不太陌生的号码。 在沈易白住院这段时间,她补办好他原来的电话卡后,这个号码几乎每天都会疯狂来电。 宋希接过一次,是沈易白律师事务所的助理小杨。 她知道月前沈易白接了个案子,且在这几天就要开庭了——这也许是他的助手疯狂找他的原因……之一吧。 “接电话。”手机整整震动了54秒,无应答之后那边挂断了电话,接着又打了过来。“是你助理,应该是你事务所有急事。” 宋希这几日也算是领教了他这个助理的执着,平均每个小时会来一次电,若没人接他会连打三次才放弃。 “嗡嗡!”手机一直在震动,沈易白充耳不闻。 宋希六岁就跟他相识了,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二十年,沈易白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当然清楚。 他善良孝顺,继承父志做了律师,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姜国有名的刑事律师。对工作他尽职尽责,手机二十四小时待命。 这是他第一次既不接他父亲的电话,也不接律所的电话。 宋希喜欢善良的他,意气风发的他,她只是不想让融进她血液甚至生命里的温暖离开她。 她并不愿意彻底消磨他的意志,将他圈禁成自己的禁脔,她希望他是个健全的人,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理想,除了不许离开他,他是自由的。 因此,宋希被他这几日封闭不理人事的态度激出了火气,直接将手机扔到他书上面,冷声道:“接!” 沈易白伸手挂断了电话,抬起书一倒,手机滑落在了床上。 正如宋希了解他,他也了解宋希。 这是一个偏执到变态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真正的自由——没有宋希存在的自由。 然而这一点她永远不可能满足他。 甚至他若表现出一丁点离开的念头,她就会在一瞬间丧失理智,疯狂地报复他惩罚他。 自他们正式交往至今已有八年,这八年的时间,每一天都在领教她的偏执和病态。 沈易白思及此,内心苦涩至极。 心有隔阂的两人,其实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对方。 一个渴望陪伴,一个渴望自由。 他们天生矛盾。 “嗡嗡!”手机第三次震动。 宋希闭眼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翻涌的火气,“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事务所的人将警察局门槛都踩平了,你还要躲多久!” “躲?”沈易白终于抬眼看着她,嗤笑道:“我不需要躲他们。” 他想躲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宋希自然听出他的意思,眼神瞬间阴鸷,“啪!”狠狠地一巴掌直扇得沈易白嘴角破皮。 他拇指轻轻拭掉嘴角的血腥,讥笑一声,重新摊开书,不再理会她。 就在二人一站一坐僵持的时刻,掉在病床上的手机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54秒之后,震动声停止。 “嗡嗡!”接着,是宋希的手机。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哥”字,调整呼吸,转身按了接听键。 “喂,哥……他在我这,我让他接电话。”说着,宋希转身将手机开了免提递给沈易白,“我哥找你。” 听到这句话,沈易白怔了一下,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接电话的时候,一道温柔低沉的男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易白哥?” 真是顾宴的声音。 沈易白伸手,可这次宋希却不让他拿手机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就这么接听。 她监控他的行为令沈易白极度不适,可他知道反抗也无用,忍耐的手指将书页“咔擦”一声抠破了他才恍然回神,对着递过来的手机回答道:“小宴,有什么事吗?” “易白哥,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没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关切。 “我没事。”沈易白笑,顾宴虽比他小三岁,却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他对他有着无条件的善意,自然态度也十分温和,“手机调了静音我没注意到。”沈易白撒谎。 “原来如此。”电话那边的顾宴轻轻笑了两声,“我下周要回国,到时候我们一起聚聚吧。小希在你旁边吧,易白哥,你给她说一下,我马上有个会议要开,就不给她单独说了。” 听到这话,沈易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在宋希热切的注视中,缓缓点了点头,“……好。” “那我就不打扰易白哥休息了,我们回国再约。” “好。” 电话“嘟”的一声挂断,宋希收回手机,居高临下地嘲讽道:“早知道让我哥早点打电话给你了。你爸的电话不接,事务所的来电也不理,呵……他的电话你还是要接的嘛。” 沈易白装作听不出她话里的酸意,垂眸冷声道:“因为他是顾宴。” 不是你宋希。 顾宴与宋希是异卵双胞胎兄妹,正如他们的相貌一样,两人的性格也孑然相反。 若说宋希是个偏执疯狂的恶魔,那顾宴就是个善良温柔的天使。 “是,你们都喜欢他。”宋希嗤笑一声,黑沉沉的眸子似乎要滴出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