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尚翊怕颜兮拘束,叫上三影卫,一大伙人在小亭子里热热闹闹的。本欲问她有没有喜欢吃的,转念一想她肯定顾及客随主便,定会说什么都好,于是叫人把厨房放的食材,能做的都做了,看她夹的哪一个菜多,就暗暗记在了心里。 颜兮还是头一次跟一大伙人吃饭,看着他们插科打诨,你抢我rou我抢你鱼的,抿着嘴直乐。 尚翊就坐在旁边,目露痴迷,饭都比平日多用了两碗,觉得当真是秀色可餐。 一顿饭差不多吃了一个时辰,罢了,尚翊叫追风送人,颜兮笑道:“不过几步路,不劳烦诸位了。” 尚翊揣着满怀餍足,强做镇静道:“应该的。” 颜兮便没多说,出了门转个身就进了自家门。追风也没进去,把她的篮子放在墙边就撤回去了。 颜兮锁好门,往屋里走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大槐树,唇边的梨涡浅浅漾着,眸光潋滟。 那厢尚翊看着人进了屋,亮了灯,意犹未尽地撑着下巴,对着窗上的投影回味了半晌才下去。 三影卫该睡觉的睡觉,该当值的当值,已经对他们侯爷的行径习惯了,不过等几日后,眼见他们侯爷毫不留情地把刚长了根的花苗拔出来的时候,齐齐露出了不可置信地表情。 尚翊把根子揉搓了两下,又粗鲁地戳回了土里,一指追风,“去。” 三影卫里只追风处事圆滑,最会说话,所以尚翊想也不想便指派了他。 追风闭上嘴,麻溜地往隔壁去了。侯爷这么折腾,不就是想让颜姑娘再次登门么,这手段也太幼稚了! 追风敲了会门,似乎没人,无功而返。 尚翊对着满院花花草草,觉得人生都缺乏意义了。 天雷见他无事,便趁机提了一嘴,“爷,京里又来信儿了,叫您回去呢。” 尚翊动也未动,耷着眼皮道:“我都被贬到这里了,回去干什么?”天天对着一帮油盐不进的老古董,他都感觉自己老了十岁了! “那还不是您自己要走的……”天雷小声嘀咕,历朝历代也没见过因跟大臣不和自请谪居的侯爷,今上一月一封信都催不回去,如今美人在侧,更是走不动道咯! “出去走走!”尚翊腿一收,便往街上去了。 尚翊一直在想买些什么东西当谢礼,太贵的颜兮肯定不收,太便宜的没好货,不知不觉转了三条街。最后还是想到颜兮喜欢吃甜食,便在城里有名的糕点坊买了两盒糕饼之类的,想到又有理由跟颜兮套近乎了,就心花怒放。 大抵是心诚则灵,尚翊拐过街角时,就看到颜兮俏生生地立在桥上,当下欢天喜地两步跨了过去。 “颜——姑娘!”尚翊差点脱口叫出她小名,话虽拐了弯,脸上的笑却是怎么也收不住了。 颜兮乍一抬头时还走了下神,她与尚翊接触这些日子,只道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如这般喜笑颜开还是头一次见。 “尚公子。”颜兮朝尚翊微微颔首。 尚翊见她臂弯间的篮子里满满登登的,道:“出来逛集市啊?” 颜兮点点头,见他身后还跟着三影卫,总归不会也是出来逛集市的吧?便道:“公子忙吧,我这就回去了。” 尚翊顺手拎过她的篮子,道:“我也是闲来逛逛,没什么事,一道走吧。” 颜兮抿了抿唇,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尚翊也不似蛮横之人,怎么自己对着他老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呢…… 不紧不慢走了一段路,路过官榜时看见杵了一堆人,颜兮不由好奇。她一个人住,总是分外关注官府贴出的告示,免得走了什么不该走的路,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可见人头攒动,一时也挤不进去,忙上前问了一个刚从里面出来的妇女,“大娘,告示上可说了什么?” 妇女见她二八年华,正是花容月貌,面容一整,叮嘱道:“可了不得,城里最近有个采花贼犯案,狡猾得很,官府一时还没能捉拿,姑娘归家后可叫家里人都警醒些!” 颜兮道了谢,心里也有些惴惴,只听尚翊道:“无妨,他们三人每夜轮流当值,有何异动都能知晓。” 这么大喇喇地蹭别人的保镖,颜兮有些不好意思,“麻烦尚公子了。” “左右隔着一堵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尚翊心里美滋滋,照着如此良好的形势发展下去,拉拉小手亲亲脸蛋也不远了! 回了家,尚翊又顺理成章地把人请进了门,照料他亲手摧残过的小花苗,变着法儿地套近乎。 今夜是闪电当值,尚翊特意嘱咐他多看顾着些隔壁,反正他这府上除了洗衣的张婶,清一色都是汉子,采花也不会采到这里来。 闪电抱了抱手臂,道:“那可保不准呢!万一是个女采花贼我不是清白不保!” 尚翊嘴角一抽,踢了他一脚,“你是花么!再者这么容易被采,以后也别回万象森罗了,省得丢戒律长老的脸!” 这三人的脾性尚翊最清楚不过,闪电为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嘴却刁得很,骂人不带脏字,真真一张嘴能把人说死。他们时常打趣,让犯人招供都不必上刑具,直接叫闪电张嘴就行了。 尚翊为那采花贼默哀了一把,但愿他识相,别来太岁头上动土。 如此,接连几日都平安无事,颜兮深刻地感觉到了倚靠一棵大树的好处,每夜睡觉都觉得无比安稳。 只不过尚翊就不安稳了,人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是一时不见便如隔三秋,天也入了伏,整夜翻腾得睡不着。 “唉……”尚翊叹了口气,拎着酒壶,草草披了件袍子,照旧坐在大槐树上,痴痴地望着颜兮的屋子。 “尚翊啊尚翊,你真是越活越怂了!心上人就在眼前,你也不敢明说,亏你还是威远侯呢,威个什么啊!”尚翊指着酒壶骂自己,到最后还是长叹一声,什么“借酒逞凶”的事情压根没敢想。 当值的闪电隐在暗处,听他们侯爷长吁短叹,偷着直乐。见他坐了一会便要回去了,于是躺回树干上眯眼养神,蓦地听到隔壁一声惊叫,一个打挺起身,就见尚翊从自己眼前擦了过去。 “颜颜!”尚翊听到声音,仅有的两分酒意都吓没了,一跃落到颜兮院子里,抬脚就踹开了门,“颜颜你没——” 尚翊一句话硬生生卡住,瞪着的眼里全是粉嫩的玉体。 颜兮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浴桶里爬出来,身前堪堪捂着一件薄衫,看见闯进来的尚翊,又是失声一叫,踩在浴桶边缘的脚一滑,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尚翊回过神来,忙上前一步,温香软玉接了个满怀。 “站在外面别进来!”尚翊一嗓子吼住随后赶来的闪电。 闪电摸了摸鼻子,不敢再上前。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尚翊默念了好几遍,移开覆在滑腻肌肤上的手指,从一旁架子上扯下颜兮的衣服给披上,觉察到怀里的身子抖得厉害,尚翊拧了拧眉,快速在屋内扫了一圈,连声安抚,“没事没事,有我在呢!” 颜兮埋着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先前被一吓,这会儿在尚翊面前这副样子,只觉得没脸见人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尚翊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急道:“颜颜你别哭啊!是哪儿受伤了?” 担忧心切,尚翊早就顾不上再装矜持样子了,一迭声唤得亲近,不过动作间还是守礼有度,见颜兮哭得可怜,忙叫闪电把府上唯一的女性张婶唤了过来。 张婶安慰了好半天,总算不负所托,出来跟尚翊回话:“侯爷放心吧,姑娘只是受了惊。” 尚翊松了口气,看了眼屋里,无声询问张婶,张婶会意,忙道:“老奴都给姑娘收拾好了!” 尚翊进了门,看见颜兮坐在桌前,眼眶还红红的,见着他的时候,眼睫一颤,快速低下了头,手指搅着丝帕,一丝丝红霞从耳根蔓延上了双颊。 颜兮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尚翊前后态度大不一样,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突突直跳。又一想方才那尴尬的场面,几乎想挖个洞钻进去。 一时间,两人皆无话,暧昧又奇怪的气氛充斥其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尚翊深呼一口气,心道反正也暴露本性了,一不做二不休吧,一个大男人还在姑娘面前扭捏什么! “我确实居心不良蓄谋已久,我心悦你已久,余生每一天都想你在身边,看不见你我就觉得空虚寂寞冷,你答应最好,不答应我就等到你答应为止,我认真的!” 尚翊一口气说完,颜兮都傻眼了。 这人……这人怎么就大喇喇地说出来了…… 颜兮半张着红唇,脸烫得跟从火炉里取出来似的。瞥见尚翊跨到跟前的靴子,刷的一下从圆凳上弹了起来,踩到裙摆一个趔趄。 “小心!”尚翊手一伸,就把人捞进了怀里,旋即抓着人就不放了,“颜颜,我说的都是真的。两月前我初来锦阳,在花市见到你,便把宅子买在了你隔壁,为的就是多看你一眼,我知道这行径令人不齿,但我对你的心绝无半分虚假,若不然叫我天打雷劈都行!” 大概是尚翊将目的坦明的缘故,颜兮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同他的接触,原本没什么的事儿都披上了一层暧昧,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 颜兮刚张了个口,尚翊便道:“除了你不喜欢我这一条,我不接受别的理由!”尚翊岂会不知她的处境,什么“不祥之人”都是无耻之人的恶意造谣,他们颜颜把花儿都养得那么好,他就没见过比颜颜还朝气蓬勃的姑娘了,应当是福气满满才对! 颜兮被他一堵,还真找不出话来,要说不喜欢他…… 颜兮搅着帕子,虽然羞于承认,可心里却知道,若不是自己想去靠近,早就搬出来“不祥”的说辞,离得远远的了。 真是矫情! 颜兮暗暗骂着自己,一方面心动,一方面又胆怯,心中百感交集,却未发现,自己这半天都没推开尚翊的怀抱。 “说不出来便是答应了!”尚翊的语气里带了丝欣喜。他也看出来以这姑娘犹犹豫豫的性子,怕是十年八载他都拉不上小手,还是自己厚脸皮点实际。 “今晚先去我府上将就一下,我跟追风他们把这边处理一下。”尚翊说着就让张婶简单收拾了一下,哄着人往那边去了。 颜兮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等坐到侯府客房的床上,还没能回过神来,老感觉自己又被尚翊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