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未散
当事人一个孤高狂傲不屑解释半句,一个清者自清只作云烟散去,由得江湖中人乱嚼舌根,沦为说书人口中经久不衰的段子。 话又说回来,就算两人解释,在众人耳中,也是万万听不进的。 这会儿听这神乞门的说法是因了朝廷在背后cao纵?众人自然怎么都不愿相信。 郁千惆趁机又添了一句:“如若不信,大可以去军营附近打听打听,近日是否有大人物到来!” 有一人忍不住嘀咕出声:“确实听说过,有个姓万的将军刚到不久。” 哼一声,郁千惆继续道:“那万岩来此目的,亦是为了那宝物,你们此时若还像一盘散沙,不联合起来一致对外,非但落入朝廷手中,你们自此休想染指半分!江湖会再一次如一盘散沙被逐个击破,所有人都别想置身事外!” 他边说边瞥向四周,发现苦儿被那哑巴姑娘扶起,浑不觉身上伤痛,只呆呆的望着他,显然也是被他的话惊到。他心里急道:呆子,还不快趁机走! 那哑巴姑娘倒是机灵,扯扯苦儿袖子,示意到屋后面去。苦儿还是不肯,直到哑巴姑娘比划了几下,苦儿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两人一同悄悄地走了,没有任何人发现,只除了郁千惆。 郁千惆暗暗松了口气,是时候收场了!当下仰头猛喝一口酒,狂笑数声,带着酒意摇晃着转身离去。众人惊异于他言行,又实在忍受不了他满身的腐臭味,竟无人拦阻,一任他顺畅出门,很快踪影不见,余留心绪万千各自打着小算盘的一干人。 郁千惆出得门后发力狂奔,一是想着离这些人越远越好,二是得快快找个小河将身上洗干净,这种比粪坑还难以忍受的味道,难为他装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吐出来!他凭着一口气奔行好远,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小溪,才哇的一声,将刚才喝的酒吃的饭一股脑儿全吐了,吐了个昏天暗地。 尔后也顾不得怕水之症,整个儿跳进小溪,将自己全身连同衣物都彻底清洗了一遍,几乎将皮搓破,又捞起河泥全身滚一遍再完全清洗掉,似乎才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祛除。 将湿衣重又穿回身上,才发现夜寒风露,颇有些凄冷,受这寒气入侵,体内之毒隐隐有再次蔓延之势,让他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手狠狠的揪住揉碎,疼得他眼前金星直冒,身躯一下瘫倒在地上,只一瞬,冷汗便湿了全身。又累又痛又冷几方夹击,令他的神智渐渐迷糊,陷入黑暗…… 孤独夜添灯盏,指引游子归家路漫漫; 窗前人温壶酒,回忆一幕一幕理还乱。 雪花落白了头,注定天罗地网逃不过。 回首一生短暂的相依,难忘指尖划过情与义。 ——千惆,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元承霄摇晃着他的肩膀,凄厉的语声不绝于耳,郁千惆呼吸一窒,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在颠簸的马车中,半靠着摇摇晃晃,才令得梦中被元承霄摇晃着的感觉真实的不像话。 抬眼中,正对面坐着的居然是那哑巴姑娘!郁千惆微微一惊:“是你?苦儿呢?” 哑巴姑娘一双妙目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他,没有说话。郁千惆这才省起对方是个哑巴怎么能说话,他是睡糊涂了。哪知哑巴姑娘冷冷开了口:“你就是郁千惆?”声音粗旷,哪里是女儿家的声音,竟是男子之声! 郁千惆再镇静也被这一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除了惊异于对方猜到他的名字之外,还有那明明是男性的声音,不由吃吃地道:“你……你是男是女?” 哑巴姑娘秀眉明眸,肤白貌美,分明是女子相貌,但声音却是十足的男中音!一时之间,当真叫人难辨雌雄! 哑巴姑娘一笑,笑容也是丽如桃花:“你猜!” 郁千惆顿了顿思绪,仔细瞧了她一眼,心中已有些明白。缓缓道:“容颜可易,举止能仿,偏偏声音无法掩饰,所以你只能装作是哑巴。却不知你如此隐藏身份,到底是为了什么?避仇?寻仇?” 哑巴姑娘——哦不,应该称之为哑巴少年。也不对,并不是哑巴。少年交手称赞道:“江湖人言郁千惆机智聪明为常人所不及,却比不上容颜之魅惑来得津津乐道!如今看来,这两样皆难分轩轾!” 郁千惆沉默不语,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不想他努力隐藏的身份竟被眼前这身份神秘的少年一眼看破,尚不清楚是敌是友,也不知道要带他到什么地方去。他内力尽失,一举一动尽皆在对方监视之下,又该如何自处呢? “我姓沐,沐晚。”少年自我介绍。举动间是女儿之态,声音为男儿之音,令得郁千惆犹然觉得有些别扭,不由道:“现在无外人,你大可不必假装了。” 沐晚一笑,笑容有些无奈:“习惯了。换作是你,装了十年,还能改么?” 什么?十年?郁千惆再次惊骇,心想要这样隐藏身份十年,是蕴含了多大的毅力与多深的仇怨方能不惜以此种代价蛰伏呢?他的眼眸中不知不觉流露出敬意。 沐晚察觉到他这细微的神色,笑容僵了一僵,而后也不言语,直将目光转向窗外,将外面广阔之地收入眼底,以掩盖他真实的心境。 苦儿从昏睡中醒来,已是清晨,发现自己正背靠在一颗树的枝干上。揉了揉发痛的脖颈,搞不清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不醒人事,而先前还与他在一起的哑巴姑娘竟已踪影不见!还有郁千惆,也不知去哪里了? 怎么办?苦儿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惊又怕,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回酒肆去找找。他再愚笨,也知道那时郁千惆为了救他才在众人面前那般说话,好让哑巴姑娘与他摆脱大汉的纠缠。当初他本不想就此离去,是哑巴姑娘提醒他离去了之后郁千惆才能毫无顾忌的抽身而走。他信了哑巴姑娘,便示意带哑巴姑娘回他居住的地方,那里水明天清,是个任何人发现不了的好地方,也就不会再受粗野汉子sao扰。谁知刚走没多久,后颈一痛,他便晕了过去! 他一路小跑,跑到酒肆时已是人去屋空,没有一个人影,没见哑巴姑娘,郁千惆更不知所踪! 他慢慢的走在路上,越想越惊惶,越想越担心,到得后来,他索性蹲在地上呜呜直哭。 日至正午,苦儿哭得正伤心,耳旁听得一人柔和的声音道:“小兄弟,你是受了什么委曲?”他抬起头,触目是一个容色俊美的鲜衣少年,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而少年身后还有两人,一人貌相平凡温和,像个书生;另一人穿着紫金长袍,一派雍容华贵之气,长得虽好,却不拿正眼瞧他,眼里仿佛瞧不见人似的。 他当然不会明白,这人就是目空一切眼高于顶的元承霄,在这世上,恐怕除了郁千惆与他兄弟之外,没有人能让他正眼瞧人!如果不是身旁的少年莫晓兮有着与郁千惆相同的性子,见不得不平之事,又怎会跟着驻足来问候! 苦儿拽住莫晓兮的手,像是拽住了救命稻草,啊啊连声叫唤,表示要找人,可惜不熟悉他的人怎会听得明白他的呜啊之音。 莫晓兮满脸疑问与无奈,望向元承霄的眼神中充满了求助之意。 元承霄哼道:“先带着上路再说!”表现得很冷漠,但言行却让人看到了善意,让莫晓兮再次对他刮目相看,刷新了最初的认知,跟传闻中冷酷嗜杀的人南辕北辙。是何原因呢?难道真的是因了那郁千惆?他不禁有了加倍的好奇。 迎面走来一群人,本是互相擦肩而过,那领头的人突然又撤回来,目光看着苦儿,一挥手,走过的那群人迅速围拢上来。 苦儿低头拭完泪,抬头看时顿时慌了,只因面前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日前路上为了追杀他师傅之人! 领头的刀疤大汉哈哈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得来全不费功夫,小子,这回看你还往哪里逃!”他转头看了看苦儿身旁的三人,都是一幅公子哥儿打扮,人蓄无害的模样,当下也没放在心上,说话间一双大手便来抓苦儿。 莫晓兮拔剑在手,一剑隔开刀疤大汉。刀疤大汉后退一步,仔细瞧了瞧他,疑道:“你是那日黑衣人?”忽尔又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那人身形还要高挑瘦削一些!你又是谁?”另外两个人也不像。 他也着实头疼,怎么每回办事都会碰上一些多管闲事的人? 莫晓兮一腔热血:“不管我是谁,都看不惯你一身武功,却欺负一个弱小可而怜的哑巴!” 刀疤大汉道:“你知道什么!他看着弱小,他身后之人可不简单!”下意识瞧了下四周,害怕那日一剑惊鸿的人就在不远处。 元承霄起了疑:“你在找谁?” “臭小子少管闲事!让开!”刀疤大汉仗着人多,胆儿气肥了起来,这回确实比之上回又多出十来人,就算那黑衣人出现谅也能抵抗一阵,而这一阵足够他将苦儿带走! 元承霄变了脸色,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敢称他为“小子”!哪里能容人如此放肆?他倏然出手,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印上刀疤大汉的嘴,瞬间嘴角开裂鲜血直流! 刀疤大汉下意识的捂住嘴巴,鲜血更是沿着指缝淌下来。不消别人说,他这一口牙算是废了! 旁人都道这紫袍人好狠的手段、好快的身法,根本没有人瞧清楚他是如何出的手!如此武功,现场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斗不过他一个手指头!吓得都倒退好几步。